“看,是非语师姐!!”
一个红衣武袍弟子忽然眼前一亮,惊喜的向一边呼道。
吼——
那名为“非语”的女子身下灵马一声嘶吼,仿佛在宣示着她的主人已经来到。
而那非语,虽是女子,却是一副男子打扮,一身代表宗门内门最核心弟子的紫衣随风而展。眉目间一股英气勃然而发,其俊美令在场翩翩公子也不禁自叹不如。
如若她是一身女子装扮,或添一些不经意的粉饰,也不知迷倒多少英雄好汉。
此刻,正是钰铭门一年一度的大招弟子之日,钰铭门所处的玉峰山脚下人山人海,挤满了前来报道,请求入门的少年少女,和一些前来陪护的长辈。
听闻此言,报名弟子中一些大家族的长辈双目一凝,颇有些在意的望去。
见家中长辈竟如此严肃,那些少年人便疑惑不解的询问。
“那非语师姐是什么人?竟然连您也如此关注?可否为晚辈解惑一二。晚辈感激了。”
一个贵族公子模样,很是俊俏的公子向身旁一个并不起眼的佝偻老人小心的询问道。
那非语的容貌的确不凡,也让自己不禁一滞,女扮男装也是气质非凡,定是不简单,一定得弄清,日后在宗门好于相见。
不只是他,在场所有对这名字有些熟悉,或完全陌生的人都侧耳听来。
看来,这个非语的确有些神秘。
那老人此刻正定定的望着那名为非语的女子。听少年询问,有些浮躁的转头说道:“哼,你问老夫,便答你就是。老夫身为你家客卿已有二十年之久,这天下武神榜我也冲了多次,至今老夫仍排名五十开外……”
听到这里,在场的人皆倒抽一口冷气。
众所周知,人界共存两个大种族,一为妖族,二为人族。
妖族修者,天赋异禀,肉体素质一般远胜人族,所以妖族势大,将人族赶入人界的三域之一。
堂堂人族苟且偷生于人界三分之一的西林域,等待着妖族最后的进攻,等待着人族最后时分到来……
人族之居,西林域。
上分八国,而钰铭门所在的国家,乃是最大王朝——炎阳国。
八国之武士,不计其数,每四年有一个天下武神榜排位大赛。
这排位大赛,非天骄不可轻入,龙争虎斗,为的是这天下武神榜前十位。
据说,前十位者,会被人族真正的仙人带走收为弟子,授以仙法,以抗妖族!
仙者,长生不老也。体为大地之灵,魂飞天外上天。神秘而令人向往。
这老者居然有八国不计其数的武士中,五十开外的实力,天下武神榜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着实令人吃惊!
众人不禁看向那少年,暗自揣测这少年是哪个家族的子弟,背景有么深厚。
要知道,天下武神榜排位前一百之人,绝大多数都掌握在皇族手中,两百开外的高手是平常不可轻见的。都是各大家族极力笼络的对象。
“这天下武神榜,两百年前出现一位天骄,他的名字想必令皇族、各大贵族也铭记于心。
他叫——方十望。大赛之前,此人默默无名,之后,一鸣惊人,如同一匹黑马,闯入前十,最后一人硬抗前十的九位同阶高手而不落下风,当时可谓名声大噪。一时风光至极。”
老者寥寥数语,惊呆了众人。
一时间,议论纷纷,不绝于耳。
即使当年略有所闻者,也是沉默下来,静静地聆听。
“仙人亲临,要收他为首徒,本是一件水到渠成,注定之事……”
老者说到这儿,忽然沉默下来,已有些苍老的脸上出现一抹遗憾。
“后来呢,前辈。”
俊秀少年急不可耐的问道。
仙人收徒,莫非还有什么变故不成,成为仙人的弟子,莫非还有人抗拒不成?
少年心中想着,不仅仅是他,周围的人也都这么想。
老者昏暗的眼光忽然爆出一丝精茫,整个人的精气神忽然明朗起来。
“仙者,斩七情,断六欲。无法斩尘者,无法成仙。
他,不愿。甘愿为情所困。
而且,天有不测风云,后来因为那场人族大难,他居是人族叛徒!仙人自然也不能再收他为徒。”
老者缓缓说道。
也许其中还有许多深意,但已经不用说出,便可意会。
那个以一敌九的天骄方十望,不斩凡尘,选择为人。
翩翩少年心中有些遗憾,成仙长生不老,世人追求的终极目标,为何会有人放弃?这不是白白浪费吗?
“那那个天骄方十望与非语师姐有何关联?”
老者望着非语骑乘灵马,飞纵上山门的背影,叹道:“非语,方非语!”
“方非语,她是方十望唯一的女儿,她是一个继承了方十望天资的天之骄女!”
“前辈这样说,我倒想起来了,那一年前钰铭门召徒时出现的……”
“就是她,入门会武,仍以一己之身,面对九人的车轮之战!不落下风,内力之源有固源境六层!”
固源境六层!这是现在年轻一辈的巅峰!是所有少年才俊奋斗的目标!
老者眼神凌厉,语气颇有些激昂:“代表着天骄方十望的女子,加入了我炎阳国数一数二的大宗门钰铭门,在短短一年里就成为了内门核心弟子,到底有什么目的。莫非像当年的他一样,继承意志,搅弄风云么?”
即使语罢,老者的语气中却是久久的回味着,似乎有什么不同的韵味。
少年努力的将方非语的背影记得一清二楚,他心中有傲气,自小的家族生活让他明白一个人想要有立足之地,就得有实力,有权力。
那么,第一,便是变强!
入门后一定要好好修炼,成为伟大的武者,或许进入天下武神榜……
“林霄旭,林家对你很是看好。老夫也觉得你天资不错,引荐你入钰铭门有把握让你拜入三长老门下已是老夫身为客卿的最后的帮助了,入门以后,全靠你自己。”
老者突然开口道,把林霄旭从想象中拉回现实。
“晚辈定不负家族长辈,前辈厚望!”林霄旭不愧为大家族的嫡系子孙,一举一动彬彬有礼,气质非凡。
“林霄旭,莫不是那个林家的后辈?”
“有武神榜两百名的前辈陪护,定是家族核心子孙。”
“林家,那可是和皇族很是亲密的家族啊!”
“这么说来,林家势大,这林霄旭我日后如若能够结识,那便再好不过了。”
——————
“方非语……师姐。”
谁也没有注意到,大家公子林霄旭的身后,站立着一个同样十七八岁,却是面瘦肌黄,身子瘦小、衣衫褴褛的少年。
他静静地倾听着这一切。
离他很是遥远的方十望,无法追赶的方非语,让他如蝼蚁般仰望的林家。
这些如同神话般的话语并不会让他有任何的兴奋,大人物的世界,永远没有小人物的位置。
听着老者与林霄旭的对话
少年略显稚嫩的脸上带着一丝迷茫。
“哎,你,是来登记的吗?”
那个红袍弟子有些怨气的冲这有些呆滞的瘦小少年嚷嚷道:“这年头,乞丐都可以来我们钰铭门混饭吃吗?”
什么玩意儿,这究竟是什么年头,小小讨饭的也敢来我钰铭门了?当我们钰铭门是收养乞丐的?呸,一群吃白食的废物
宗门弟子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红、橙、黄、绿、青、蓝、紫。依颜色而分,红袍弟子可以说是钰铭门最下层的成员。
少年一惊,慌忙开口,却是期期艾艾,紧张的不知说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那弟子提笔不耐烦的说道。
少年轻轻的开口:“我叫……韩蕨。”
那名弟子虽然一脸不屑,但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发作,还是给韩蕨登记在册。
什么玩意儿,这究竟是什么年头,小小讨饭的也敢来我钰铭门了?当我们钰铭门是收养乞丐的?呸,一群吃白食的废物。
“走啦,这是身份印书,明天来山门报道。”红袍弟子头也不抬的顺手丢出一个小卷轴来。
韩蕨尴尬的堆起笑,僵硬的去接那卷轴。不料卷轴滑过手心,狠狠撞在韩蕨胸口,这才落在地上。
韩蕨苦叹一声,蹲下去捡那卷轴,卷轴却被后面排队的人一脚踢开了,卷轴在石板地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抬起头,是几个衣着光鲜的纨绔子弟的讪笑。
“穷鬼……”
纨绔子弟的讪笑声声入耳,韩蕨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青筋猛的爆出。
穷,难道就要受人欺辱吗?无权无势就要任人宰割吗?
人不可有傲气,但要有傲骨!
韩蕨羸弱的身子颤抖起来,他的眼睛勇敢的直视那几个纨绔子弟。
眼中带着一种不屈。
“哎呦呵,臭乞丐,看什么看……”
“小子还挺倔——”
其中一个白衣少年高高的扬起巴掌,毫不犹豫的狠狠扇下去。
韩蕨躲避不急,眼见巴掌就要打下来。
“住手!”
林霄旭钢铁般的手,钳住那即将落下的巴掌的白衣少年的手腕。
白衣少年刚想呵斥,待他看清来人便生生将到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对方可是那个林家的嫡系子孙,何况身旁还跟着天下武神榜的高手,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抬手就能碾死自己的存在。
自己的家族也不敢有任何异议。
“林……林兄……有何指教啊?”白衣少年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转而代之的是恭维不尽。
“兄台身为大家子弟,修养必是极好,何必如此计较呢。”
林霄旭微笑着说,言外之意便是给个台阶,让白衣少年就此打住,还有一层意思,真正的大家子弟在这呢,我还没发威,你嚣张个球。
韩蕨愣愣的看着风度翩翩的林霄旭,这个真正的太子爷。
“额……林兄既然开口了……小弟我必定遵从!”
白衣少年咬牙,只是不知这林霄旭为何突然发难,难道这死乞丐和林霄旭有交集?该死,早知如此,就不会得罪林霄旭了。
韩蕨目光忽的一凝,无论林霄旭有何目的,这巴掌之恩,他韩蕨记下了。
“谢谢——”
韩蕨拾起卷轴,站起身向林霄旭一拜。
这一拜是真诚的,我韩蕨心中会永远铭记这次林霄旭为我挽回的尊严。
尊严,是一个人的灵魂,没了尊严,就如同没了灵魂。
“小兄弟,若换作任何林家之人都不会袖手旁观的,这是我林家祖训,赶紧回去吧,记得明天的报道。”林霄旭出于礼貌的说道。
话音未落,周围一群明眼人自然议论纷纷。
“喔,林家的家风真好!”
“林霄旭真是不愧为大家族的子孙。”
“林家,若是我日后学有所成,也可以前去投靠试试。”
韩蕨最后深深的看了林霄旭一眼,转身离开了。
那个老者不知什么时候忽然从林霄旭的身旁冒出来。他看着韩蕨的远去,用极其轻微的声音说道:“既为自己添彩,又为家族长脸,这件小事处理的较为妥当。”
林霄旭面无表情的说:“前辈谬赞了,此等小事,却也不可放过,从小事做起,也是……”
老者以深不可测的目光瞄了他一眼,道:“这也是一个笼络人心的,为自己铺路的好方法。”
林霄旭听到此时,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或许他并没有想到,这个他并没有任何在意的同龄人,这个毫无半点存在感的少年,会因为这一巴掌之恩,携他铸就辉煌。
——————
“祁雨妹妹——祁雨妹妹!”
韩蕨一路狂奔在贫穷遍布,满目疮痍的棚户区。他的“家”在这里,也不知是几年前,韩蕨流浪到了这个国家,这个地方。
是祁雨的爷爷,祁臣收留了走投无路,饥肠辘辘的他这才救了他一条小命。
“蕨哥!”
一个小姑娘蓦然从一间小小窝棚里跑出来,还未走拢便欢喜的喊道。
“祁妹!我回来了,我报名回来了!”
祁雨年穿着一件床单似的粗布大衣,脸上灰蓬蓬的,却掩饰不了少女的清丽,她有着一双晶莹剔透的宝石般的眼,可爱的脸蛋,隐隐的带着一缕粉红。
“祁妹,我回来了。”
韩蕨站在祁雨面前后,忽然不知怎的,看着祁雨,他有些说不出话来。本来心里有好多话,例如今日那老者所讲的天下武神榜,那方十望,方非语,还有那林霄旭。那都是很好的谈资啊。
“怎么了,蕨哥?为什么不说话?”祁雨看着韩蕨支支吾吾的模样,甚是奇怪。
“我……在……我,我!”蕨期期艾艾的说道。
祁雨看着一脸傻笑的韩蕨,忍不住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蕨哥,你傻了,不会吧,你又失忆了?我是谁啊?”祁雨装模作样的说道。
韩蕨不能回忆起十四岁以前所有的事情,他不能回忆起父母,亲人。他不能回忆起童年,仿佛那段时光被人生生夺去。
但自从他来到这个地方,有了妹妹祁雨,爷爷祁臣。虽然没有血缘,但是感情却胜过了血缘。
这里是他开始的地方,是他第一次有了感情的地方。
“小蕨回来了。”
祁臣年过花甲,却有一头茂密的黑发。虽然左腿有着残疾,拄着一根紫木雕花拐,整个人感觉却是硬朗。
仍是粗布麻衣,却给人一种气质不凡的感觉,似锋利,似霸气。
“爷爷,我回来了。”韩蕨赶快去搀扶祁臣。祁雨见状也走上前去和韩蕨一人一边搀扶着。
“小蕨啊,你真的要成为武士吗?”
显然,祁臣并不像他的外表一样霸气侧漏。反而像一个爱护后辈的和蔼老头儿。
“嗯,我要成为钰铭门的弟子,每月有银子……”
祁臣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想做了弟子后,养活我这糟老头子和祁丫头?”
祁雨的目光落在了韩蕨身上。
韩蕨愣了一下,想了想,毅然点点头。
祁臣目光深邃,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一丝刚毅。
“孩子,我和祁丫头不过收留了你,这点恩惠,值得吗?”
祁臣静静地等待着韩蕨的回话。
哪知韩蕨忽然扑通一跪。
“爷爷,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收留了走投无路的我,我韩蕨绝境逢生,苟延残喘了下来。您和祁妹就是我真正的亲人!”
韩蕨双泪纵横。
“蕨哥你起来!”祁雨赶紧又去扶韩蕨,“爷爷,您这是干什么?您难道从不认为蕨哥是我们的亲人吗?爷爷!”
祁臣哪里不把韩蕨当做亲孙子,虽然相处仅仅三年,但韩蕨孝顺无比,对他和祁丫头无微不至,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
韩蕨在外头干活,做小工。本来年少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却常常饿肚子,把省回来的粮食带回来,默默的看着他和祁雨吃掉自己的身子却一天一天羸弱下去。
祁臣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早已将韩蕨看作最重要的亲人。
“阿蕨,你起来。”
“爷爷——”
“不必再说了,你既心意已决,我不拦你。无论如何,你永远是我的亲孙子。我只是担心你,孩子,武士的路,难走啊!”
韩蕨听闻此言,心中有些诧异,随即问道:“爷爷您莫非……”
“嗯,我曾经也是一个习武之人……”祁臣爽快的承认了。
“不过那已成为往事,阿蕨,你就不要再提了。”
韩蕨正准备开口询问爷爷,祁臣面色有些难堪的打断他。
韩蕨蓦然一惊,发现爷爷脸色并不好,当即就明白爷爷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许还牵扯到以前的伤心往事。
韩蕨还注意到,爷爷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瞟向左腿。韩蕨心中一凛,莫非爷爷左腿的残疾与往事有关。
“阿蕨,你想要学习真正的武功吗?”
祁臣闷声问道。
“想!”
“累也不怕,苦也不怕?”
“嗯!”
“那好,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你听着,要练武,就要练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要被我和祁雨所累!”
韩蕨面露难色,刚要开口……
祁臣老爷子一拜手,此刻他的霸气侧漏,一览无余。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小蕨!你向来性格温顺,怯弱。但我知道你骨子里的倔强。”
“我看得出来,你渴望强大。但你办不到,那么,小蕨,让我成为你的奠基之石,教你真真正正的成为一个强者。”
祁臣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他的模样,在那一瞬间,无比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