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什么是黑魔法吗?那是和魔鬼签约达成协议才会拥有的力量。魔鬼,懂吗?撒旦!路西法!”凯蒂妮发现,赵乾坤好像听不懂,但却又好像是在走神,于是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喂,懂不懂你都回答我一下好吗?”
赵乾坤当然听得懂——尽管他的确对“撒旦”和“路西法”不熟。他只是在犹豫自己该不该听信她的话。
自出山以来,他面对的鬼怪妖邪数量并不算少,大大小小的战斗也经历了许多,这期间他见识到的不论是不是人耍出的鬼心计都足以写一部“勾心计兵法”了,是以面对这个看起来毫无保留的“小鸽子”他不得不留个心眼。
“真没救了?”
他避开了回答的窘境,再次重复了之前的问题。得到的却是那小妖精的一个白眼。
“我要说多少次才可以让你确信?”凯蒂妮伸着懒腰打了个呵欠,但立即便又收了回来,她觉得这样对对面坐着的赵乾坤可能会形成传染——他现在应该还不打算睡觉吧,“黑魔法既然是和魔鬼签订的契约,那就是说,你不和魔鬼解约是根本就解不掉那种诅咒的。”
“解约?这就是你刚才说的‘除非’么?”赵乾坤并没介意那么多,却抓到了一个似乎很关键的点,连忙追问。
“对。你想解啊?那你得先确定契约的整个过程,包括用了什么材料,契约的交换内容,尤其是遇到那种以血为祭的黑魔法,还得找到当事人才可以说有一线生机。我不瞒你,那把刀用了什么我都知道,而且恰好里面真的用血来祭约了,你想找几百年前的那个女巫么?呵呵,那就去找好了。”
凯蒂妮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头数,最后一句更是把那已经攥了拳头的小手向上扬了一下,像是洒落了花瓣一般。
这本来是很娇气的动作,却像是扬起了一把锤子,重重的敲在了赵乾坤的胸口。他仰面朝天靠在沙发上,心里闷成了一锅粥。
该如何是好呢?
出了这种事,也不知该如何向师父交待。自己临时受命跑来帮师妹的忙,没帮成不说,还让她遭这么大的罪。后援也到了,仗也打了,看起来是赢了,却偏偏毫无胜利喜悦可言。这一次出山,这脸可真是丢大了。
丢脸事小,小杉的命事大。现在这个小鸽子也说是根本不可能的……就算她在骗我,可我又去何处找解救的良方?天下这么大,这大海捞针,又怎么来得及。
师父那边肯定是不会轻饶自己了,而周不凡的妈妈那个状态……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这两年来周不凡在山上潜心入道,拒绝了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一直都是安雨杉在替哥哥行孝,这一番事故之后,这孝道却全都付诸东流。将来让舅妈怎么熬?
那刀,真的就那么邪性?真就破解不来么?
等等!
赵乾坤好像脑袋缓过一点神来,猛然警醒——契约?她刚才说的是契约,是和魔鬼谈合同!签字、画押,替人办事?那岂不是说……等等,自己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这事还是确定一下比较好!
他忙坐直身子想要开口问凯蒂妮,却发现她竟然歪着脑袋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睫毛抖着,显然没还没有睡实,这不由得让赵乾坤想起之前他把她轻轻放在自己枕头边的那个下午,如果当时她是现在这个样子……
都这节骨眼了自己还在胡思乱想什么!
赵乾坤使劲晃了晃脑袋,赶走“邪念”,决定还是叫醒她。时间宝贵,稍后再睡吧。
睁开眼的凯蒂妮显得有些茫然,但看到赵乾坤后她立即醒觉过来,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
“哎,要不明天再说吧,我实在是困得受不了了。”
“不……不行,我,我现在就有一个相当关键的问题。”
凯蒂妮不明白,还有什么问题在眼下比如何能救安雨杉更关键,不过还是耐着心揉着眼睛听下去。
“你刚才提到和魔鬼签约,然后魔鬼替人办事对吧?那要是有一天这个签约的人死了,这契约还生效不?”
听完这话,凯蒂妮歪着头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
“我没和你说过契约是两种的嘛?哦,好像真没说过……好吧,契约里一种是终身契约,一种是终生制契约。这两种付出的代价不一样,谈和价码也不一样。像那把刀,你不用想,绝对是后者,不到它自己粉身碎骨,契约是解不掉的。”
赵乾坤再次捕捉到了有用的讯息,他又问道:
“让它粉身碎骨,契约就解了?你说的诅咒就会消失对不对?”
“咦?”
这一次轮到凯蒂妮傻眼了。这个傻粗傻粗的汉子这一句话好像正问到点子上——至少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从古至今,被黑魔法占据了生命要素的人无一例外都想要解开魔法的禁锢,但是却从来没有人尝试过毁掉魔法的本源——契约。一来是没办法知道这个本源如何根除,二来则是这本源的拥有者在得到魔鬼的庇护之后实力都强悍得让人望而生畏。
但是大多数人选择的契约也只是终身契约。当这个拥有者死掉以后,契约自动失效,便不再留在什么遗迹在人世间,也就没有多少“传说”流传百世。但这终生制契约却大不同——它们留存在人世间了,并且会陆陆续续地被新的主人拥有,而拥有它们的这些新主无一例外又都是魔法界的人,毕竟没有点实力还真抢不到这种价值连城的宝器不是?
是以,也同样没几个人想过要毁掉这些契约产物,因为纯属无必要损失。但这一次,却恰恰遇到了一个与从前所有境况都不同的事件——拥有者已经离开了契约产物,而被袭击的人现在恰逢可以毁掉。
“可是,等等,”凯蒂妮拦下按捺不住要去取刀的赵乾坤,道出了自己的疑虑,“虽然你说的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可是如果这办法行不能的话怎么办?你考虑过后果吗?”
后果?赵乾坤不解。
最差的后果不过是毁掉了一件充满诅咒并且对这个世界充满威胁的垃圾罢?说起来这好像是一件好事。
但凯蒂妮却说:“我认为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如果这把刀其实有我不知道的办法解除诅咒,能够让安雨杉恢复,只是暂时不知道,而你却毁掉了这个契约最重要的组成部分,那将来若是有一天办法找到了却没办法去做,你会怎样?”
很绕口,但凯蒂妮竟然真的说明白了。赵乾坤听得很清楚,竟然也陷入了沉思:
这小鸽子说得其实也不无道理,而且确定的是她能够这样想一定是因为自己刚刚的脑洞大开带来的新想法。不过现在他再次被矛盾困扰——他又怀疑起她来。她制止自己真的只是担心刀损而人未复原么?亦或这办法被自己猜中了而她在阻挠自己施救?
想归想,他还是信步迈进了那间少有人进入的房间,片刻,他拿着隔了层布的那把诡刀出来了。
见赵乾坤已把刀拿了出来,她忙起身过来,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刀身,好像没见过似的——其实的确是没见过,阿卜杜拉自从入团便刀不离身,更吝啬于让别人见到这件宝物,此次也真是凯蒂妮第二次见而已。
“我看你还是先不要毁掉它吧。我想我也许真的能帮你找到办法,只不过我不能确定。”
刚才不是还说死定了么?
赵乾坤觉得自己先前的怀疑还是正确的,说不定毁掉了这把刀就会发生奇迹。
见赵乾坤表情里带着猜忌,凯蒂妮撅起了嘴,一脸的不高兴:
“你不信就算了。但我发誓我绝对不会骗你,因为我也是刚刚才想到了那个传说里的漏洞。”
“什么漏洞?”赵乾坤把刀放在沙发间的茶几上,一边仔细观察它一边听凯蒂妮讲。
“喏,就从这刀上来说吧。传说里这把刀的刀刃是一条肋骨做的,但你看肋骨会是这个样子嘛?”
没错。
摆在两人面前这把刀的刀身并不平滑,高低不平的凹凸错落有致,仿佛遵循着一定的规律而排布。
“说不定那阵的是一段脊骨,而不是传闻中的所谓肋骨。”
饶是赵乾坤大大小小也打了几十个鬼怪还是被这种“真相”弄得心里毛毛的。
“还有一个漏洞,那就是,传闻之中的刀鞘,也就是那条大腿骨,哪去了?”
赵乾坤听懂了,但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个。
凯蒂妮却是越说越兴奋了起来,好像睡意也被驱散了。
“一般来说,如果那刀鞘存在的话,它必然与这把刀有线索上的联系。这是契约的一部分——如果契约中的当事人或者法器出现了缺损,对实力的影响是很显著的,尤其是那些可以分体的法器。所以要找刀鞘,很可能得从它身上找线索了。”
说着,她伸出手去,看样子像是要拿起刀来看看,但就在这个时候,异变陡生。
那刀突然像活了一般,“翻了个身”,竟与凯蒂妮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那手的形状竟然都与之前在桌上摆着大不相同。两只“手”之间严丝合缝,惊得凯蒂妮忍不住跳了起来,尖叫出声。
不光凯蒂妮,赵乾坤也大吃一惊,忙抽出玉箫就准备往凯蒂妮手上敲,却不料凯蒂妮那只握刀的手竟然巧妙避开了玉箫,竟然是拼着让赵乾坤打到她身上也要把他斩而后快。
这一下被动来得着实突然,赵乾坤只来得及仰面躲开它的突刺,却没防到它半空一个变向,朝着他的肚皮划了过来。
一惊之下,赵乾坤竟毫无办法——沙发、茶几当初为了方便而摆得很近,现在竟让他无从躲闪。却是在此时,一把扇子后发先至,硬生生地挡在了那鬼手刀前,让赵乾坤避开了一次开膛破腹的危机,趁着机会赶紧朝那刀挥出一箫。那刀还是怕箫的,竟再次躲开。赵乾坤心下有了主意,直接一个掂手,让那箫也出乎那“刀的意料”直上直下飞起来,奔着刀又去了。
这一次它没有躲开,碰撞之后便被弹飞起来,转了几个圈便落在了茶几上。锋利的刀刃直插入底,只留了一截刀柄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