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由衷敬佩那女仙,一开口便打上门幽会的主意,堪称一代巾帼英雄。
我想,若是换个风情万种的男子,大概早已是喜不自胜,再不济来讲,换作个平常男子,听出其中端倪,哪怕不情不愿,面对这般真心诚意,也决不会直截了当,全然不留情面,可不幸中的大不幸,这位墨尘君固然生了一张令人把持不住的面皮,却当真是不解风情。
我又瞟了两人一眼,很是感慨,现今本尊这人情世故的本事,皆是由冥苍亲自点拨。
冥苍生**荡,乐于游走花丛,虽大多是逢场作戏,但凭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本事,自封为情场高手。
记不得什么时候起,每次玩的腻味了,就来妖界寻我,打着好聚好散的名号,帮他妥善处置那些桃花债,刚开始我亦不愿做这棒打鸳鸯的主儿,断然拒绝,他便软磨硬泡,最后委实拗不过他三寸不烂之舌,只得顺了他的意,久而久之,也大略懂了些男女之事。
是以,时隔多年,方才知晓其中的良苦用心,此番行径,美名其曰为片叶不沾身。
近几千年来,冥苍不曾再有此事,倒使我平白失了几分趣味。
眼下的状况,好比是一潭泥沼,进去容易脱身难,添油加醋的念头,还是忍着罢。
举杯又瞟二人,女仙傻了,恐是又觉得委屈,顷刻,两行热泪顺着眼角落下,扬手一指,不偏不倚正是本尊:“上神难道还对这妖女念念不忘?”
我头皮麻了一麻,手里一顿,杯中酒就此撒了多半,茫然地望着那女仙。
本想着他俩的恩怨纠葛,我一个局外人不好插足,不曾想一席话,立马变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附带着又顶了个莫须有的罪名。
短短回想,该是我和墨尘双双入殿时出了毛病,让人误会了。
墨尘眉头一皱,勃然大怒,厉声道:“你说什么!”欲起身,我鬼使神差地赶忙拉住他。
女仙花容失色,哭得更厉害。
我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施以援手,付之一笑,替她解围:“上神何必动怒,她只是一位少不更事的女仙,本尊都不介怀,上神未免太小肚鸡肠了?”
她并不领情,一张脸憋得通红,又气又恼,与方才温和有礼的模子迥然,尖声呵斥道:“你少装模作样,不过是个邪门歪道的妖女,凭什么指责上神,我实在不知,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妖术蛊惑人心?芸芸众生,为何那位远古妖神将神力给了你,又为何上神对你矢志不渝!凭什么,这天下的好事全被你一个妖女占尽了!”
我内心原本很愧疚,自认为搅黄了一段尚好的姻缘,没想到真真是翻脸不认人,便也不打算再留情面,想起往年替冥苍处置桃花债的手段,于是心一横,挽墨尘的手,似笑非笑:“实不相瞒,这天下的美事还就是被我给占尽了,如何?”
墨尘悠悠饮着酒,反倒做出了一副看戏的模样。
她指着我,大概是被我的恬不知耻,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争宠的大戏我委实有心无力,快要演不下去,可现时已无回天之力,还得把戏份做足,我叹息,继续装腔作势:“妹妹莫怪,我本看你甚好,心里做好了打算,倘若他喜欢,便将你收了罢,正好宫中冷清,多个人也多些热闹,不曾想妹妹竟然如此刻薄,一时情急,方才说了伤人的话。”
女仙气结,抖着嗓子喊妖女妖女。
我佯装欲泣,语气无奈:“妹妹切莫这样说,我生来为妖,并非我所愿,一身神力终归不属于我,在六界中茕茕孑立,实在空虚的很,好在遇见了上神,我虽不是什么深明大义的神仙,但仍是希望他好。妹妹若是愿意,就随我们一同回去吧。”
话音刚落,只见她眼里噙着泪,愤愤跑开了。
我哭笑不得,自饮了一杯,才感叹道:“跟老身斗,再回去潜心修炼个数千年吧。”
墨尘似笑非笑,一旁凉凉的瞅着我。
我不理会,低头又饮了一杯,然而待我不经意瞥见自己的腿时,不由睁大了眼睛。
一小人正扒拉着我的脚。
这小人,便是本应高高坐在神君旁却又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小不点,白嫩嫩的小脸上极其不满:“姐姐,那女仙是谁!她竟胆敢说你的不是,还意图抢走尘哥哥,我定要父神好好惩戒她。”
我沉默了半晌,万分不可思议地问他:“你父神可是教了你遁地术?”
他呆了一呆,摇头:“没有。”略略抬头,义正言辞地又道:“父神不允我与姐姐走近,所以就偷偷爬过来了。”
我惊起一头汗,难以置信,他到底是如何躲过众仙视线,爬到我桌下?
半晌,我仍有些迷茫,他却突然哭丧着脸,抱怨道:“姐姐,我好累啊。”
我猛地回神,想着总不能让小不点再费劲地爬回去,且孩子尚小,一直藏在桌下也熬不住,但念在神君疼爱的紧,今日又是他的寿宴,神仙甚多,他与我显得亲近,必会生起些波澜,于是绷着一张脸,拼命对墨尘使眼色。
他看了看,默不作声将小不点抱了过去。
我如释重负,再饮了一杯。不想墨尘却皱了皱眉:“昨日的酒劲过了?今日要是喝醉,夫君我可顾不上你。”
我顿觉莫名其妙,他方才不入戏,此时是哪一出?却也懒得理他,只怨本尊运道不好,无论大小事,都能被扯上垫背。
现今只想快快吃完这顿鸿门宴,早些回妖界好好睡一觉。
小不点却乍然一叹:“姐姐,你和尘哥哥成亲了啊。”
我骇的一抖,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这话要是传了出去,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赶忙摇头,辩解:“别听他乱讲,我是清白的。”
他重重抚额,又是一叹:“女子说无事便是有事,女子说有事便是大事,所以姐姐口中是便也是不是,即是生米已煮成了熟饭,姐姐为何要说谎呢。”
我傻了片刻,哑然道:“这这这,这都是谁教与你的?”
小不点茫然道:“这都是父神告诉我的,还叮嘱我往后长大定要寻个表里如一又温雅贤淑的女子做妃子。”
我听得心惊肉跳,心想神君老鬼倒一点不隐晦,他还如此年少,就把这些事一一告知,未免太心急抱孙子了,也不怕让自家儿子过早发育,害得心理不健康。
本尊这般大的时候,却在干什么?
我苦口婆心地劝慰道:“自是应该寻个讨你父神欢心的妃子,但为时尚早,到那时再说也不迟,现在别想那么多,况且我和你尘哥哥是确实是无关,只是相识罢了,你父神说的话并不尽然。”
他着急从墨尘怀里蹭起来:“可姐姐你和尘哥哥,明明…”
我正听的仔细,话到一半,墨尘脸色一沉,突然冷声道:“钰儿。”
小不点嘴巴一扁,没再说下去,我心下好奇,却又觉得无从开口,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