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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夜色中,凤凰台庄严肃穆,见证着大荆王朝的风风雨雨。

慕容沁兰一路跑来,竟然没看到一个巡逻的侍卫,安静的诡异。

顾不了许多,她提起长裙迈上层层石阶,凤凰台是宫中禁地,擅闯者杀无赦,她谅骆天凌不敢冒然追来。

罗叠的阶梯一层层蜿蜒着盘旋而上,越往高处,夜风越大。

骆天凌果然没有追上来,她回头看去,已经见不到他的影子,心中总算舒了口气。

焦躁的心情渐渐平息下来,她拾级而上,不知过了多久,她登上高台,信步走到石栏边,俯瞰着茫茫苍穹。

眼神触及的似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漆黑一片,她陡然升起一股凉意,扶住栏杆。

跳下凤凰台的那一刻,她究竟凝聚了多大的勇气啊!

天边闪耀着一颗颗明亮的星子,那惨淡的光芒却一点儿也照不进她的心底。

她深深叹了口气,望着天际,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空中的星辰,闪烁不定。

缓缓张开双臂,晚风吹过,她衣裙飘扬,若那九天之上飞渡银河而来的仙子,月光在她周身洒下朦胧的光晕。

一阵大风吹过,拂过一股酒味,越来越浓。

她皱眉,微微侧头,看到地上有道黑影缓缓蠕动,向她走来,心中一惊,却又不敢回头,气氛诡异极了。

黑夜中,袁慕寒一身酒意,手中拎着一个酒壶,仰头猛灌一口,浑身冷冽如冰,黑瞳中闪烁的寒光在接触到高台上那抹衣袂飘飞,恍若一只白色的蝴蝶时,渐渐融化成一泓春水。

是他醉了吗?产生幻觉了吗?他在做梦吗?

那是她吗?是他的沁兰吗?

握紧了手中的酒壶,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抹倩影,仿佛一眨眼她便会消失不见了。

记忆深处,一道裂缝清晰的崩塌开来,里面流淌着深藏他心底的画面。

豆蔻韶华的女子一身白衣,趴在护栏边,清脆的笑声一直传达云霄,空中飞翔的鸟儿在她头顶盘旋啼叫,微风拂过她的发,她像云端之上的仙子,踏月而来,月度迷津,恍惚中,神仙中人。

‘寒哥哥,我好想飞,像鸟儿一样飞翔……’

‘寒哥哥,你教我武功,那样就可以飞檐走壁……’

寒哥哥,寒哥哥……

啪!

他将手中酒壶猛的砸在地上,洁白的玉瓷碎了一地,浓郁的酒香挥发在空气中。

慕容沁兰吓了一跳,猛然回身,他背着月光,身影模糊,她看不清他的容貌,眼前被他壮硕挺拔的身躯覆盖住所有视线。

下一刻,她已经猜到他是谁了,浑身酒气,在这无人的黑夜独自踏上凤凰台的人,除了他,还会有谁?

他看着她,脚下不由自主的朝她走去,口中喃喃,“沁兰,是你么……”

若这是他的梦,他情愿永不醒来,沁兰……

她怔怔望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心口一阵剧烈的跳动。

沁兰……这个熟悉的呼唤就像挥之不去的噩梦,缠绕着她一生一世。

“袁慕寒!”她忽然大声喊,“你不要过来。”

他的脚步停下了,一双黑暗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尤其深邃黯淡,望着她,又继续向她走去。

即使是梦,他也要触碰到她,感受着她的气息。

她眸光闪烁,背靠着栏杆,忽然伸出手指着他,“你若再靠近一步,我便从这里跳下去。”

眼神一凝,他果真不再前进,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她,低沉的说:“你过来,到我身边来。”

她微愕,随即嗤笑,“到你身边?然后再被你利用,出卖,抛弃么?”

一道痛苦神色闪过他的眼眸,他的声音更加暗哑,“不会了……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她嘲弄的笑,飘来一股浓浓的酒意,明白他喝了许多酒,眸光一闪,“我恨你,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也不会再回到你的身边。”

他紧抿薄唇,唇齿间溢出的话语字字清晰,“不,你爱我,你会原谅我,沁兰,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

她笑,仿佛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机会?当你屠杀慕容一族时,你可有给过他们机会?当你的手下将士将我母后钉死在木桩上时,你可有给过她机会?当你亲手砍下我父皇的头颅时,你可有给过他机会?当千军万马铁蹄踏过轩哥哥的身体时,你可有给过他机会?”她激动不已,一声声讨伐像是凌厉的飞刀迅速穿过他的身体,他无言以对,她说的都是事实,是他一手造成了那场杀戮,是他亲手砍下了慕容诚的头颅,是他纵容手下将士残忍的杀害了她的母亲,是他诱使华雪刺杀了慕容轩,是他,是他,一切的一切,都是他……

他骤然沉默,闭上双眼,掩去眸中悲痛。

而他的沉默,更加刺伤了她,口中的话语越来越恶毒,“你说,我如何原谅你?如何给你机会?又如何能继续爱你?袁慕寒,你根本没有心,你也从没爱过我,你甚至不爱你自己,你爱的只是万里锦绣河山,和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在你心里,任何人都可以摒弃,甚至是你身边最亲的人也一样,只要阻碍了你,无论是谁,你都可以痛下杀手,你是恶魔,是恶魔……”

他终于无法承受,颓然倒退一步,头痛欲裂,一颗心像在胸膛中碎裂开来,痛到无法呼吸。

过来许久,他十分的平静的问:“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只要她肯原谅,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愿意去做。

她莞尔浅笑,娇媚的容颜在黑夜中绽开成一朵妩媚的曼珠沙华,“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

他身子狠狠僵住,眼前渐渐模糊起来,慕容沁兰的身影在他脑海不停的晃荡,每一抹影子都在轻笑的看着他说‘我不会原谅你’。

“你有多恨我?”他的声音哑的几乎听不清,剧烈的疼痛席卷了他身体每一处。

她依旧笑靥如花,曼珠沙华在暗夜中泣血成灾,“比天高,比海深……不,这世上任何字眼都无法形容我对你的恨,寒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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