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酒喝得有点波折起伏。
赵磊脸色有点微青地说：“妈的，今天老子的心就像坐了一回过山车，本来以为再也不能在‘君临天下’呆了，心一下跌入谷底；可是在离开时，钱训那个水货一个电话过来，说先让我休息休息，等新球场建好了，再过来面试考核，说我还有机会来球场工作的，当时我的心一下子又爬上山顶了。”
“这不很好吗？赵大嘴，我们三人又可以在一起了。”陈兵说，然后拿起酒瓶与方野的酒瓶碰了一下，“当”的一声脆响。
“三人一起工作，当然是一件好事。”赵磊一扬脖子，“咕咕”地灌了一大口酒，一抹嘴巴，喷出一嘴酒气说，“可是钱训这水货说话的语气，让我听起来非常不舒服。他说：要不是高总开恩网开一面，你们这些惹事生非无法无天的人，绝不会再给你们打开‘君临天下’的门，你们以为‘君临天下’的门好进的吗？在家好好反省一下，在家要闭门思过……”
“打住，赵大嘴，你少说两句会死啊，都有机会回来球会了，还在这里吱吱歪歪。”陈兵伸出筷子敲了敲赵磊的酒瓶，传出两声“叮叮”的脆响。
“我不打住。”赵磊伸出筷子拔开陈兵的筷子，“我就要说，那水货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天上丢下个大馅饼，要我感激零涕，说得我们像是被赶出家门的丧门狗，主人开恩了叫下人牵回来一样，这叫施舍，这叫回收……”
“哎，磊哥，来吃菜。你干喝酒，光说话，肚子肯定空了。”方野看到赵磊舌头有点大了，害怕又像上次那样醉得一塌糊涂，便截住赵磊的话题。
“我肚子不空，我啃了六个鸡爪，吞了三根香肠……我没干喝酒！”赵磊说了一大通，又灌了一大口酒，再次喷出一嘴酒气，脸色染青浓了一些，看着方野一回，又转过视线看着陈兵一回，然后自言自语地说：“方野不知道，陈兵你也可能不知道。离开时，我有三急的大急，便去宿舍旁边蹲厕所，你知道我听到什么吗？我听到有几个混蛋在说话，那几个混蛋就是和我一样被开除的家伙，他们说改天一起凑个大红包孝敬钱训那个水货，一人一千块，感谢水货给他们一条活路。有个家伙说要不要通知我，另外一个家伙马上说别通知了，说我和他们不同路……对，我就是和他们不同路，他妈的，我听起来就是不爽，很不爽。”
“我说什么，你个赵大嘴，从厕所出来你脸色阴沉沉的，我还以为你拉肚子拉得没力气，原来这样。”陈兵说，“别管他们，让他们做吧，他们也不是头一回这样做，再说，李大雄也不是同样这样做吗？这叫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球会这些事，多的是。赵大嘴，别和他们一般见识。来，喝酒！方野，来！”
陈兵与赵磊碰了一下瓶，方野也凑过瓶子，可是他的动作却慢了半拍，在陈兵与赵磊碰了瓶子后，他的瓶子才伸过去，不过陈兵与赵磊都在等他的瓶子。
“当”，三人一起碰了一次瓶。
碰了瓶后，赵磊又“咕咕”地灌了一大口酒，缓了一口气，脸色青中透白了，打了一口酒嗝后，大声地说，“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有意思吗？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前他们所作所为我知道，却装着不知道，所以没和他们搅在一起，也没这门心思和他们搅在一起，所以在球会三年就和陈兵你最熟。”
“别说这些！”陈兵说。
“好，我不说，我只是想说给方野听而已。”赵磊说，同时紧紧地握着酒瓶，“陈兵你知道吗？在来方野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我心里对自己说，施舍的机会我不要了，回收的工作我不干了，我决定了，我要走出来。”
“别说这些！哎，赵大嘴，你傻了，你醉了。我去冲杯白糖水。”陈兵说完马上站起来。
“你坐下，我没傻，我没醉，你坐下！”赵磊伸出手拉住陈兵，“你坐下，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陈兵就坐下来，赵磊便说开了。
“我要走出来，我是看不惯他们的做法，尽管这种做法现在满大街都是，可是我就是看不过眼，我也不想埋身进去沾得一身污水，我不是清高，我就是心里不舒服。我要走出来，我听不惯钱训那个水货的语气，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再说泼出去的水，如果再收回来都不干净了，我怕到时回来被人指着脊梁，说什么赵磊不是清高嘛，不是牛B嘛，干嘛像一条狗跑回来了……”
方野听了，马上一皱眉头，伸手从桌子下拍了一下陈兵的大腿，用眼神示意陈兵看着赵磊，然后起来去冲白糖水了。
片刻一杯半温热白糖水搁在赵磊的手上，赵磊断了讲话，咕咕地灌了一大口，说：“这温的酒有点甜味，好喝！方野，再给来我一杯。”
于是赵磊一连喝了两杯半温热白糖水，喝完以后又滔滔不绝地说开了。
“我要走出去，在‘君临天下’球会挣得钱外人看起来是很多，可是我家的家底已经掏空了，全部为了治我母亲的病，现在母亲的病也控制得差不多好了，我心里总缓了一口气。可是我们乡下人有一句话说得好，人都有三长两短，这次祸躲过了，下次的祸就不一定能躲得过，如果再按照我现在的收人水平，下次我妈或者我爸出什么事，我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再说，我现在年龄也不小了，每年一回家，我妈就是拉着我手说，孩子，快找个婆娘好捂炕头吧，趁现在我们还有力气给你带孩子，你再晚几年我们就没有力气带了。你看东家的娃子和你同样岁数，现在那娃子的娃子都差不多可以读一年级了，你看西家的娃子比你小，现在的娃子都会叫爹妈了。每次听到我妈这样说我心里就窝了一肚子火，所以，我要走出去，找一条合适的门路，努力干几年，我相信，只要我拼命地干，不能做到大富大贵，总有机会挣回一个老婆吧，像孙俪那样漂亮的老婆娶不到，不缺眼不歪嘴的女孩总会找到吧。”
赵磊又继续说：“我要走出去，现在中国的高球发展很快，地一块一块地圈，球场一个一个地建，很多人都喜欢玩高球了，特别是南方这个城市，有钱和半有钱的人对高球疯狂得很，我在‘君临天下’看到很多家伙的杆都很贵，可是却不适合他们，导致他们老是打不好球，他们就说自己水平差，没悟性，可是我知道里面百分之八十是他们选错了杆，导致挥杆不远切杆不正推杆不近。所以，我就想，如果开一间高尔夫专卖店，凭着我对高球的经验，再加上以前认识的客户，走这一条路应该可以走得通的，不敢说行大运，至少比在球场里干强。方野，陈兵，你们说对不对？”
“对！”方野大声地说，陈兵却沉默不语。
“对就行了，我说累了，我要睡觉了！”赵磊不理会谁说对，谁说不对，总之听到有人赞成，就像完了一个心愿一样，然后就摇摇晃晃站起来，方野马上过去扶着他到客房里休息了。
方野重新坐回餐桌前，陈兵就苦笑着对方野说：“赵大嘴醉了，净说胡话。”
“不是胡话，是他的真心话。”方野笑着纠正陈兵的说法。
“他是说真心话，可是他有没有想过，开一间高尔夫专卖店需要多少钱，没一百几十W连个边也摸不着。”
“不用那么多吧，上次我看过一个上海的家伙，二十W左右就开了一间很小的店铺，店里摆一些二手杆一些球衣球鞋之类，生意照样做得很大。”方野说，“再说，生意上，钱多有钱多的做法，钱少有钱少的做法。”
“我知道，可是赵大嘴现在没有多少钱，估计一W不到吧，就算开一间二十来W的店，也差个十万八千里啊。”
“这倒也是……”
“所以，”陈兵说，“我就说他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