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已经发出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人来认领苗呜和苗喵,只要再过一个月,他们就可以被认定为弃童了。纪婴拿着俩孩子的照片,反复对比,叹息道:“多可爱啊,长大以后肯定是帅哥美女,特别是这个小男孩,你看,小脸蛋嫩得跟个女孩似的!”
伍臣尧就喜欢她这个时候的样子,无忧无虑的,自己就像一个孩子。他们假装讨论下一期精装月刊的策划,实质上凑在一起看新出的动画片,纪婴最喜欢那种腹黑型的王子角色,每当他们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她都兴奋得手舞足蹈。面对伍臣尧的疑惑,她鄙夷地说:“看人家多帅,迷死人了,你再看看你,像一只软柿子似的。”
伍臣尧十分憋屈,他怎么也不能让自己的眼睛随心所欲地闪烁寒光,看来他天生做不了一个玉树临风的腹黑男。他特意查阅了一下腹黑的定义,浅显地理解城府极深,心狠手辣,是传说中可以用目光杀人的那种,但他还是装不出来。只要纪婴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好不容易聚敛起的腹黑之气就会消散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软,他无法理解这种情感,更不知道处理。
“你在大学里不看动漫么?”纪婴问道。
“大学?”伍臣尧相当尴尬,“我没上过大学……”
“没上大学?”纪婴也愣了一下,她随即又镇定了下来,“那可真是可惜了,大学很好玩的,我无聊的时候就看动漫,乱七八糟的都看了几十部了。”
“看完几十部?这么多?!”
纪婴沮丧地趴在办公桌上,哀叹道:“几十部就算多啦?你怎么还这么土啊!不过你说得也不对,有几部动画片我都跟了几年了,到现在还没结局呢!”
伍臣尧倒吸一口凉气,不禁诅咒那无良的作者,不过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升腾起来,印象中自己似乎也曾有同类经历,可是他怎么也记不起来那是一部什么动漫。他的童年十分短暂,很少有机会看动漫,唯一看完的就是《葫芦兄弟》,一共才十三集。
他看过一篇科普文章,说是一个人经常在第一次经历某个事件的时候,会滋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是因为外界自然电波与当事人的脑电波发生谐振。现在纪婴聊起动漫,她的脑电波改变了空气中的磁场,而这磁场又影响到伍臣尧的脑电波,于是他也以为自己在哪里看过动漫了。啊,科技水平真发达,人类想象真丰富,无论如何,伍臣尧觉得他能与纪婴产生谐振,这全是猿粪啊!
“你毕业多久了啊?”伍臣尧问道。
“去年,南京大学毕业的”
“哦?”伍臣尧愣了一下,“真巧啊,我弟弟也是南大毕业的,而且是同一届的,你们不认识么?”
纪婴稍稍思索,回答道:“就是你上次说的伍臣舜吧?我们学校接近三万在校生呢,怎么可能个个都认识,不过我可以问问我朋友,看她们有没有认识你弟弟的。”
伍臣尧喜出望外,把自己的下载任务全部取消,把网络让给纪婴的动漫下载大业。他不想放弃任何与伍臣舜有关的线索,他甚至想过一旦兄弟相见,他该有怎样的举动。抱头痛哭,或者默默无泪,不对,他想甩弟弟一个大耳刮子,尽管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揍过弟弟了。
易宽怀这个月过得还算滋润,不知道他通过什么途径拿到一个基建工程的保险单,光吊塔一项就把他的钱包塞得满满的。按理来说,这样的单子绝对是一个肥差,仅凭个人努力绝对拿不下来,易宽怀却百般抵赖。伍臣尧猜想其中必然有暗箱操作,于是不再追问,催促老易请客,老易倒也不小气,两人勾肩搭背地直扑附近的饭店。
“关于俩孩子保险的事儿,你现在还做么?”伍臣尧问道。
“嗨!那是穷得没办法了才吃到你头上,现在我手头宽裕了,就不勉强你了,”易宽怀挥了挥手,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意境,“当时我开始做保险的时候就对自己说过,绝不和亲戚朋友扯保险上的事儿,有些鸟人好像就等着灾难临头,生怕浪费这份保险,没病没灾的话就觉得自己上当了,真他妈扯淡。”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想给俩孩子买保险,万一哪天他们生病或者受伤了,也好有备无患。”
“这样啊,行,一句话的事情!”
“你怎么从来不问那俩孩子的来历?”
“哦?”老易挠了挠头,思索半天才嘀咕道,“关我屁事。”
伍臣尧笑了起来,他就喜欢老易这种直率的性格,相处起来总是那么轻松。老易今天做东,点了四五个菜,还要了一瓶五粮液,算得上高规格了。他表态要把这笔业务的提成返还给伍臣尧,这是他以前争取底薪的惯用伎俩,他的主管经常扯着嗓子对他喊,“易宽怀!你这个傻逼!你的辛苦钱凭什么送给别人?”
“我有一个客户,他在市区有个三室一厅的房子准备长期出租,你有没有兴趣过去看看?”老易忽然说道。
“三室一厅?租金很贵吧?”
“一个月两千而已,你现在一共四口人啊,难道一直住那破平房里?”
“我还就喜欢这破平房了,独门独院,世外桃源。”
老易抿了一小口白酒,嘀咕道:“你就喜欢吧,反正喜欢不了多长时间了。”
“为毛?”
“你住的那块地方又要动工了,这次工程范围会扩大很多,虽然暂时不会触及你那栋破房子,但是施工环境也会让你呆不下去。”
“你怎么知道的?”
“我这次拿到的保单就是那个工程的,光塔吊就五台,你想象一下施工范围会有多大,到时候机器同时开动,运沙石的卡车从你家门口来回地窜,你就准备被吵死吧!”
伍臣尧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那片工地已经荒废了很长时间,前段时间工人们又出现了。如果真的是工程范围继续扩大,那么伍臣尧的确该考虑换一下住所了,他现在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也有一笔巨款,长期租住一栋三室一厅的房子已经不算什么奢侈的事情。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将老易面前的一盘水煮大虾端到旁边,老易惊诧地问道:“干嘛?吃独食啊?”
“我家里仨孩子都爱吃这个,我打包带走。”
老易无可奈可地叹了一口气,招手喊来服务生,说:“这个水煮虾,再来三份,帮我打包了。”
当晚伍臣尧与苗姗商量这件事情,苗姗一改往日万事漠不关心的态度,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终她仍然没有表态,让伍臣尧自己斟酌,而她若有所思地回自己房间去了。俩孩子捧着一盆水煮虾吃得正欢,伍臣尧一边给他们剥虾肉,一边给他们擦嘴,工程量相当大。十点左右的时候外面传来“呯—砰”两声巨响,把苗喵的小脸吓得煞白,随后烟花爆竹声不绝于耳,窗户玻璃被震得嗡嗡响,甚至还有爆竹的残片飞落在屋顶上,砸得瓦片唏哩哗啦地作响。
“操你妈的!大晚上放个**鞭炮,家里死人了么?”伍臣尧实在按捺不住,冲到屋子外面,对着远处燃放鞭炮的人群大声吼道。那里站着一群杂七杂八的人,工程师,包工头,建筑工,工程监理,黑压压地围了一群。当伍臣尧将那些脏话骂了出来,那些人都转身远远地看着他,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莽撞,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出乎意料的是,那些看似彪悍的汉子们并没有过来寻衅报复,而是停止燃烧鞭炮,几分钟后他们各自散去,钻进刚刚搭建起来的工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