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姗这两天有些奇怪,她像是被懒虫叮了额头,赖在床上怎么也不肯起来,伍臣尧不得不亲自出马,送孩子上学去。他一手牵一个,三人一路晃回去,伍臣尧内心忐忑不安,如今他左右手可是拎着二十五万人民币呀!
苗喵的情绪不太好,她更希望苗姗送她,所以一路上她都只是一本正经地走着路。苗呜却很高兴,他没话找话地询问伍臣尧办公室里的阿姨发不发糖果,午睡的时候可以不可以说话。他们拐入大街,伍臣尧不经意地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在身后的路口停下,尽管车窗玻璃上有黑色贴膜,但他还是觉察到车*来的犀利目光。他驻足回望,那辆车缓缓起步,大摇大摆地离开他的视野。
俩孩子也回头观望,却被伍臣尧若无其事地拽走,他们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其他事物上,凑在一起比划谁胳膊上的贴画更好看。伍臣尧点了一支烟,漫不经心地走在后面,偶尔回头望一眼。监视,他敢肯定,自己正处于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的监视之下,而其原因当然是这兄妹俩。然而他还是十分疑惑,既然对方将孩子作为目标,那么为什么要斥资讲他们俩留在这里?
不可否认,那笔钱着实让他眼花缭乱了,但还不至于让他走火入魔,因为他并不急需这样一笔大额钞票。无论这两个孩子是石头,还是金砖,他能够肯定的就是他们的分量,一种被外界某个人群或者某种势力忌讳的分量。作为一个好奇心十足的记者,作为一个孑然一身的光棍,他更愿意这样等下去,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内幕值得对方轻而易举地抛出五十万的封口费。
小兄妹俩背着书包跑进托儿所里的时候,伍臣尧转身往回走,他猛然回头,又发现那辆黑色轿车停在远处。这才七点半,你们就出来盯梢,真是爱岗敬业啊!可是现在仅仅是初秋,天气还算怡人,你们干嘛不步行盯梢呢,一点都不专业!伍臣尧这样嘲笑着,大摇大摆地往回走,他倒是蛮喜欢这种感觉,仿佛无数把狙击枪的准心瞄着他的脑袋,却不敢对他轻举妄动。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账号的?”伍臣尧回去后问道。
“既然能轻松拿出这么多钱,想查到你的账号还不简单,我们在一些人眼里,几乎没有秘密可以保留。”苗姗已经起床了,正准备去洗漱。
“哦。”伍臣尧点了点头,他想了想又喊住苗姗,“今天好像有人跟踪我,开着一黑壳轿车,大概就是打钱过的那人。”
苗姗愣住了,回头望着他,“跟踪?你看见对方的样子了么?”
“没有,车窗上有黑色贴膜。”
苗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直接洗漱去了。伍臣尧趁这当口在客厅里换衣服,他望着天花板不停地思索着监视者的身份,那会是什么人呢?动机又是什么?他想到一个很狗血的可能:难道真像他以前想象的那样,俩孩子来自某个纠结的富贵家族,其身份并不光明,于是其长辈只能暗中将他们送到布衣阶层来寄养?
他拿起茶几上一本杂志,估摸着这厚度差不多等同一万元钞票,也就是说这张银行卡里的钱兑现以后有五十本杂志的厚度,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伍臣尧很快主动请缨,拿到对公安局的采访任务,并顺利打通枢纽关节,两个孩子的户口基本可以落实了。他没有提及那封匿名信和那笔钱款的事情,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起普通的领养事件,公安局户籍科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民政局那边更是爽快得很,临时开辟绿色通道,直接让人带他办手续去了。那位负责对外宣传的副局长说:“伍记者,那个关于和本局有关的新闻……”
“好说,好说,我心里有数。”伍臣尧也投桃报李地安慰道。前段时间有人向报社披露民政局的一些不太能见光的内幕,众多媒体妄图围之而扑食,上头一句话就将这帮秃鹫挡了回去。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裤裆,大佬们不能阻止屁的泄露,却能抉择屁的味道,所以他们反复权衡之后决定让真理日报独家报道这件事情,抢在民众喧闹之前掌握舆论导向。这个采访任务不算是好差事,几乎没有油水可赚,但是那帮同事有谁能够了解他的意图呢?
苗呜和苗喵的生日被设定在他们尾随伍臣尧进家门的那一天,名字暂时就叫苗呜和苗喵,面对工作人员的笑场,伍臣尧解释说这只是乳名,以后还会更改。
当晚民政局做东,伍臣尧到场的时候发现张副主编也在,暗叹这类场面上的交际果然深似海,他一个小记者想孤身涉足简直痴心妄想。幸好民政局那边的人并没有提及细节,更没有说起伍臣尧办理领养手续的事情,宴席在一片友好祥和的气氛中结束。
苗姗对此没有异议,但她也没有表示乐意,态度相当冷漠。伍臣尧猜想她在饭店工作得太累,也就没有再去打扰她。苗喵的头发已经很长了,握在手里柔顺地一大把,额发都遮住眼睛了,苗姗特意买剪刀回来给她理发。苗喵抿着嘴巴乖乖地坐着,想笑又不敢笑,任凭剪刀在头顶嚓嚓嚓地飞舞。
至于苗呜,伍臣尧领他去理发店了,五块钱的破事儿。
事实上,领养手续并没有完全办妥,他年龄未满三十周岁,又是单身,并不符合领养条件。摆在他面前的一共有三条路,一是放弃领养,二是非法领养,三是继续钻研其他门路。理发店的小姑娘一边给苗呜理发一边用温柔得要淌奶的腔调说话,但苗呜十分淡定,他盯着镜子里一声不吭。伍臣尧则捧着一本时尚杂志装模作样地翻阅着,忽然听见苗呜高声呼喊起来,“哥哥,镜子里在拍造片!”
伍臣尧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看见镜子里的街边有人举着相机往里偷拍,他头发一下子酥麻了,转身看着门外。那人立即收起相机,从他的视野中消失,当伍臣尧追到门口,只见大街上行人熙来攘往,早已不见那人的踪迹。
“大概是哪家同行要偷拍我们店里的装潢吧。”那小姑娘颇为骄傲地说着。尽管如此,伍臣尧仍然非常不安的,他的心口震得怦怦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