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鸥涵走上前去,也不管正在提问的女警,牵了陆文曦的手便往外走。
“哎,你……”
“律师正在办理保释手续,你的审问可以停止了,”叶鸥涵头也不回,冷冷扔下一句话便继续牵着陆文曦往外走。她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她至少会反抗,可事实是她乖乖的,任由他牵着没有半点拒绝的意思。
他把她带上车,细心的替她系好安全带。车子启动之前,他拨了电话给罗薇薇说明带她走的原因。
“饿不饿?”车子起步上路,叶鸥涵问。
她没回答,却微微点头。叶鸥涵见状,心下动容。她的反应已大大超出他的想象,在叶鸥涵的想象当中,陆文曦就算对他破口大骂、拳打脚踢也是情理之中,而如今她的这般表现完全是意料之外。过分安静,过分冷静。
想到这些,他的心情便忐忑不安起来。这么多年,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独独在他三十而立这样一个更成熟更理智的年龄犯下了大错,永远无法弥补。
车子缓慢行驶在柏油路上,叶鸥涵绞尽脑汁思考弥补的办法,而陆文曦却在努力回忆最近一次与徐叔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警方告诉她,徐成豪是他杀,而他们现在锁定的犯罪嫌疑人竟然是她!这样的事未让她害怕,却让她暂时迷失了方向,怎么会是她呢?竟然还证据确凿!
“警方怀疑是我杀了他,”陆文曦淡淡的嗓音,听不出一丝情感,她抬起双眸,无神的注视着前方,“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有心脏病,又怎么可能对他的药动手脚。”
叶鸥涵下意识握紧了方向盘。
“1月份他来马德里,他甚至没有跟我提遗嘱的事,只让我多回澳洲看望妈妈,她很想念我,仅此而已,”陆文曦的眼神继续飘向远方,飘向了几个月前的1月。
那天她下班很早,收拾完毕准备离开时,徐成豪正好光顾她工作的那家咖啡厅。她抢了同事的点餐单,自告奋勇跑去为他服务。职业式的微笑,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Excuseme,Sir.Wouldyouwantsomethingtodrink?”(英语译:先生,请问要喝点什么?)她知道徐成豪年轻时曾游历欧洲各国,精通英语、法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
对于她的突然出现,徐成豪诧舌之后便是满脸微笑,“Acupofcoffee.”(英语译:一杯咖啡。)
她端上咖啡之后,便自觉的在徐成豪对面的位置坐下,“徐叔怎么来马德里不提前跟我说一下,我好去接你呀!”
“突然袭击,想给你一个惊喜,”徐成豪慈眉善目,“结果倒是你给了我一个惊喜,竟然在这里遇见你。”
“我在这里打工,”陆文曦继续说,丝毫没注意到徐成豪眼底一闪而过的怜惜之情。他的女儿出门向来前呼后拥,穿衣打扮非名牌莫属,购物消费向来不看价格,再看眼前的她,为了那微薄的生活费课余竟然要做三份兼职。
在马德里待的一周时间里,陆文曦带他走遍街头每个稀奇古怪的地方,尽管他早已熟知,仍然装作初次游览。“那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临走时,徐成豪这样告诉陆文曦。而这样的记忆于陆文曦来说,何尝不难忘。
“离开马德里时,徐叔的行李是我整理的,里面根本没有药,我记得清清楚楚,”陆文曦似自言自语一般,但她知道,叶鸥涵在听,而且很认真。她在A市举目无亲,而徐叔的事摆明了有人陷害她,而且是在很早以前就开始布局埋伏,如果她不擅加利用叶鸥涵这层关系又怎能帮自己摆脱如今的困境。那夜在酒吧里与叶鸥涵谈话的人,不就是刚才警局的那男人?
她没有忘记叶鸥涵对她的所作所为,而她愿意暂时搁浅,便是将全部的赌注压在了叶鸥涵对她的歉意上。
“这期间,我一直没有与徐叔有过任何联系,他出事时,我甚至不在国内,”陆文曦继续自言自语,“而那瓶据说有我指纹的药,为什么现在才被找到,这么长的时间跨度,有人想陷害我,轻而易举。”语闭,她侧目看着叶鸥涵,明朗的脸部线条,眉头微皱,深邃的眼神专注的盯着前方道路,可他就是一言不发。车子在他们常去的那家餐厅停下,整个用餐过程,他也不发一言,直至最后送她回家,都不见他开口说一句话。
陆文曦无奈,只得扭头离开。可心里隐隐觉得叶鸥涵已经胸有成竹,就算没有那晚的事,他也会帮她。她不知道这样的想法从何而来,看着车子的踪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她就是笃定他会那样做。有了这样的意识,整天紧绷的思绪稍微放松一些,可就是那么不经意间,身体被人从身后扣住,鼻翼不自觉间吸入一股异样的味道,渐渐的,她还未来得及思考那是什么,身体已经失去知觉……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妈妈,有徐叔。梦里他们三个人幸福快乐的生活在澳洲,妈妈仍然是一所私立学校的小提琴教师,徐叔经营着自己的生意,因为公司效益很好,他们需要经常出席各种宴会。她经常逃课去参加宴会被老师责罚,每次老师让她罚站在阳台上时,她都会看见徐叔的身影从操场上穿过。她被徐叔带回家,他不再对她慈眉善目,他甚至动手打过她,因为她几次三番逃课……可她并不因为徐叔的巴掌落在自己身上而怨恨,她只觉得那落下的巴掌中隐隐有恨铁不成钢的气愤和无奈。
那一天,他们三人身着华服出现在闪光灯下,在围观人群羡慕的眼神中慢步走进宴会厅。可是,装饰豪华的偌大宴会厅里竟然空无一人,妈妈和徐叔着急了,商量着出去找人寻问是怎么回事,将她一人丢在宴会厅里。宴会厅的大门被关上,灯光也随之暗下来,她有些紧张,“有人吗?请问有人吗?”她大声叫喊着,可哪里有人来应她。
她摸黑在宴会厅里四处找寻出口,一簇火苗乍然显现,伴随着火苗出现的还有身材高大的男人身影。那男人黑衣黑裤,他的脸被黑色纱布蒙着,只露出深邃的双眼紧紧盯着她,他迈着步伐慢慢走近她,那深邃的眼神便一直在她身上游走……她读不懂那样眼神下所隐藏的东西,她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她一步步后退,最后身体抵在墙角,她终于退无可退,而唯一能缓解她害怕情绪的方式便是放声大叫,“啊——”
一个惊醒!她从地上坐起身,嘴里喘着粗气,左手轻抚着狂跳不已的心脏,意识恢复的瞬间,她再次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吓。
叶鸥涵一手紧握着她的手,泛白的指节昭示着那已经是他的全部力气。另一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腹部,可即便如此,腹部的鲜血仍然股股往外涌。她惊呆了,那真的是鲜血,正从叶鸥涵的腹部流出来,“你怎么了?”她惊慌失措一般帮忙捂着伤口。
“没——没事——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很快,远处传来救护车的声音,陆文曦紧绷的情绪这才稍微松懈,“救护车来了,你会没事的。”她抬头望向四周,而眼前所见的景象让她瞠目结舌,刚才送她回家的那辆白色车子正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横在路中间,车头、车身、车尾均有毁坏的迹象,在车子旁边有带血的尖刀,被折断的木棒,周围还有一些血渍……她不敢再看!这些足以让她想象刚才发生了什么。
“医生,他怎么样了?”陆文曦不顾自己全身酥麻,拽着刚从手术室出来的医生。
“手术很成功,但伤口太深,被划伤的面太大,而且患者被送进医院之前已经失血过多,所以恢复起来稍微会有些缓慢,希望家属细心照顾他。”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她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待送走医生,已经迫不急待冲进病房。
病床上的叶鸥涵依旧英俊非凡,眉宇间少了几分霸气,脸上失去了往日的色泽,嘴唇微微泛白,还不待她开口,他已经率先提问,“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没事,”陆文曦握紧了对方的手,急切的问,“你呢?”
“别担心,我没事了,”说着,紧紧回握着她的手,“有没有报警?”
她错愕,“没有……我被吓着了……”
叶鸥涵握着她手的力道加重了几分,“Regina,报警吧,这件事和警方调查你与徐成豪他杀的案子有关。”
很快便有警察到医院来找她录口供,同行的还有那夜在酒吧看见的男人。他在病房外下意识盯了她一眼,眼神中有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便进去病房与叶鸥涵谈论着什么。
送走警察,陆文曦回到病房,“他是谁?”
“薛牧阳,有他在,你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