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在妖皇的预料之中,他知道自己不必长篇大论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只是满怀深情喊了一声:“王叔。”
空阳又缓缓睁开了双眼,道:“我是不能去前线的,以免那些将军们防外又防内,若仙不是回来了吗?你让她来找我。”说完了又闭上了眼睛,很明显的送客举动。
妖皇很高兴,如果空阳自恃王叔的身份开始摆谱,那证明他承认自己是妖界王族一员,妖界遇到危难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了,虽然妖皇不明白空阳为什么要叫若仙来,但还是恭敬道:“嗯,侄儿先告退了。”说着和任飞一起退出小屋。
在妖皇儿时的记忆中,空阳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他有模学样的跟其他人一样对空阳避而远之,及至长大一些能明辨是非了,对空阳产生了同情之心,但多年的生疏感也只能使妖皇对其放之任之,现在得到一个较为圆满的结果,迷雾中的景色也秀丽起来。妖皇贪看两眼,对任飞道:“我这两天没有时间,等若仙身体好了一些,你把她送到王叔那儿去。”
任飞道:“是。”
若仙刚刚醒过来,还没顾得上跟颜夜心谈谈身份骤变后的小女儿家心事就被任飞匆匆接走,颜夜心看着王城里身披盔甲行色匆匆的军士,知道妖界现在处于非常之秋,于是安分守己的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颜夜心生性害怕孤单,像群居的飞蛾,只剩自己独处的时候会死。这一天是很漫长的,直到夜幕降临,若仙也还没回来,颜夜心蜷缩在大床的一角,黑暗如同实质般向她压迫而来,忽然,有清脆的乐声从窗外飘了进来。
颜夜心心里咯噔一响,这么晚了,谁会在这个时候在自己的窗外吹奏如此温柔的曲子!颜夜心走到窗边,月华如水,淌过树梢泄在那人身上,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的衣襟以及自然垂下的长发在风中飘扬,而所谓的乐器竟然只是一片树叶。
窗台很矮,颜夜心轻松越过,那人还沉醉在自己的乐曲声中,似乎没有发现颜夜心的靠近。
“咦?是你。”颜夜心有些惊讶。
乐声戛然而止,任飞微微笑道:“你以为是谁?”
在月色下,颜夜心只觉得身影熟悉,曲调中又是恣意的孤独与相思,还以为是欧阳闻剑。
颜夜心装傻跳过这个问题,笑道:“你似乎是个伤心人呢,吹出的曲子让人有一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任飞落寞的笑,痴痴呆呆的看着颜夜心道:“你跟你母亲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颜夜心十分惊讶,万分好奇道:“你认识我母亲?”
任飞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妖界公主跟你一起长大?”
颜夜心摸摸脑袋道:“知道若仙是妖界公主后,我也想过这个问题。”
任飞道:“你父母都是人界的修仙者,也就是人界传说中的剑仙,当年各界联合抵抗魔界,在妖界王城那场旷日持久的守卫战中,你父母和哥哥都陨落了,在万分危急的关头,当时的妖皇亲自把你和若仙送到人界。”
颜夜心大大咧咧的笑:“难怪那些人对我尊敬有加,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往事。”笑着,笑着,颜夜心双眼中流下泪来。她一直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但颜府上下一直是闭口不提,甚至可以说,除了颜老爷,其他人也只是偶然听得只言片语,现在突然从一个陌生人嘴里知道父母竟然是自己最敬佩的剑仙,心里是欢喜的,但知道他们已经死去,到底还是难过。她不想让任飞看见自己的眼泪,转过身道:“好了,不早了,我要回房休息了。”
晚风渐渐停止,夜景安静得如一个梦。颜夜心回房的时候没有翻窗而是绕了一个大宽转,走到屋后的时候听到“飒飒”剑声,朗朗月光下,欧阳闻剑正如痴如醉的练剑,小男孩静静的在一边观看,她驻足片刻后回房。
晚上的孤寂之林湿漉漉的,什么也看不见,别有一种阴森的感觉。若仙端坐在林中的一块青石上,只觉得一阵一阵的湿冷风拍打着脸庞,心缩得紧紧的。她想起白天跟着任飞来到孤寂之林外围时,看着林中的景象就觉得毛骨悚然,若不是空阳对她还算温和,眉目慈祥,只怕此刻在这黑茫茫的一片中就要尖叫起来,只是她还是想不明白,空阳为什么要让自己坐在这块青石上。
夜更深了,没有月色。起初,若仙还乱七八糟的想许多事情,慢慢的,内心变得安宁,渐至一片澄明,仿佛自身已经溶于孤寂之林,溶于这一片浓雾中。
有脚步声,很轻。若仙知道是空阳来了,睁开双眼,轻轻喊了一声:“王叔。”
“把眼睛闭上。”空阳威而不怒道。
若仙赶紧闭上双眼,又恢复了内心毫无挂念的感觉。突然,她感觉到一阵接一阵的热气绵延不断的涌入自己的身体,起初还觉得浑身舒畅,但很快就觉得异常难受,好像整个身体要炸掉一样。
她不知道空阳在做什么,难受得想要逃跑,但转念想到来孤寂之林的目的,只得咬牙忍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若仙才发现那种难受的感觉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感到涌入体内的热气在身体内随心所欲的流动。
又过了许久,若仙感觉到不停涌入体内的热气变少了,从滔滔大江变成涓涓细流,最后如铜壶滴漏,直至停止。
天亮了,若仙睁开双眼,除了身体上的感觉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外,连世界也变了。一声有气无力的咳嗽声把她从惊喜中拉了回来,她看见瘫坐着的空阳已不是前几天精神矍铄的模样,苍苍白发,脸上如沟壑般的褶皱,毫无光泽的双眼,这些突变令聪慧的若仙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知道了涌入身体内的热气为什么会有那种变化。
若仙忙过去扶起空阳,哭道:“王叔,为什么?
空阳虚弱道:“孩子,别哭,扶我到那边的山涧去。”
不远处有微弱的流水声,只是隔着许多山路,若仙虽然不明白空阳为何要去那,但此刻也不便多问,只是依命行事。
若在数天之前,若仙想要扶着一个身材高大而且浑身虚弱无力的男子走过许多山路绝非易事,只是此刻,若仙半抱着空阳,脚下如飞,转瞬即到。
若仙看到了空阳所说的山涧,俯身下望,只是白茫茫一片,如同云海,水流声证明这确实是深不见底的山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