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缕悠然飘升的炊烟总会勾起人的异样情绪,特别是离家漂泊的人。三人向着陆续升起的炊烟而行,果然看到一个小小的村庄。村庄里鸡鸣狗吠,小孩哭闹,吵吵嚷嚷的,似乎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
“你看刚刚那小孩,叫他吃饭,他偏要去逗狗,挨打了又哭。”颜夜心对途中看到的事情发表评论。
任飞微微笑道:“看来你小时候比那个小男孩乖多了。”
颜夜心红着脸道:“那是当然了。”心中却回想起小时候的一桩趣事。大凡大户人家在寒冬凛冽的时候会雇人凿冰储存在地窖中,等到六月暑气蒸天的时候取出来消暑。这些冰块不是囫囵的放在一起,而是分门别类,有些纯净的冰块可以直接拿来做冷饮,那些混有杂质的则取来置于室内带来少许凉意。直接拿来食用的冰块很少,颜府很有权势的下人也很难享用,更不用提身为普通下人的若仙了。
还是在颜夜心很小的时候,时值盛夏,她午睡醒来不见若仙,以为若仙自己跑到花园里捉蝴蝶去了,但她找遍花园直到大汗淋漓也不见若仙身影。颜夜心虽然调皮捣蛋,但很懂得体贴身边的人,知道如果高声叫嚷起来,若仙肯定会受到责罚。她闷闷的回到房间来,忽然听到帘后传来“嘎嘣嘎嘣”的声音。她悄悄掀起帘子,赫然看到若仙正有滋有味的啃着一块夹杂着草根的冰块
若仙睁着无辜的双眼,对颜夜心道:“小姐,很凉快。”颜夜心此刻也是热得了不得,拿起冰块猛啃两口,草根秽物塞进牙缝也不以为意,两人就这样躲在帘后,你一口我一口的将一大块用来消暑的冰吃尽。
后来颜夜心执意要让若仙吃到纯净的冰块,于是带着她偷偷跑到冰窖中。冰窖中伸手不见五指,更兼她俩身着夏衣,凛冽寒气直攻心肌,两人又不敢叫喊,幸好没过多久有人进来给颜老爷取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为此,颜夜心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若仙也是数日不见,等到见到若仙的时候早已被别的事情吸引,将这件事情忘怀了。
多年以后,颜夜心提起那个一起躲着吃消暑冰块的下午,偷偷跑进冰窖的恐惧,若仙都是会心一笑,全然不提自己消失的那几天做什么去了。
欧阳闻剑见颜夜心笑出声来,打击道:“你大言不谗不说,还笑得如此开心。”
颜夜心故意转换话题,指着前方道:“看,前面有一所大宅院,我们可以去那里借宿。”那是一所独立于村外的大宅院,有点像北极星之于北斗七星。
欧阳闻剑眼神不屑道:“你以为我们是瞎子吗?”
颜夜心回想往事,虽然有诸多乐趣,可离别情绪也涌上心头,并不想跟欧阳闻剑斗嘴,她大跨步向前,道:“我去敲门,一个妙龄弱女子总能得到更多的优待,你们这么五大三粗的,主人家未免会担心你们是山匪踩点。”
欧阳闻剑道:“你先别去,我们就在这里等,保证待会儿主人会好茶好饭的招待我们。”
颜夜心好奇的看着欧阳闻剑,道:“你认识这家人,还是别有隐情?神神秘秘的,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破落流浪汉吗?”
以前,颜夜心第一次用破落流浪汉称呼欧阳闻剑时,欧阳闻剑难免气愤异常,但在跟颜夜心相处久了之后,相较于其他更加怪异讥讽的称呼,这还算是好的,也就不以为意了。
“听,有人在抚琴唱歌。”任飞一直是静悄悄的跟在他们身后,听见琴音歌声才开口说话。
琴音歌声从院里传来,听得有女子唱道:
杜宇清唱
村口柳叶又黄
君在马上奔波几场?
轻踮脚尖、倚树远望
秋水望穿不见你模样
悔恨当初日暮送别
如今西坠夕阳惹瘦影长
才知千年名利,怎及在你怀中观花半晌
空中雁也归乡
君在何方?
南飞北雁,莫寄锦书,徒让人断肠
南飞北雁,可有锦书,知我在他心上
谨记
来年柳枝吐绿,君可归乡
琴声呜咽悠扬,歌声悱恻悲伤,听得人直欲落泪。
颜夜心道:“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唱得这么好听,却让人只想哭。”大抵天下女子的情怀都是一样的,男人也是如此。颜夜心想的是曾经有过怎样镂骨铭心的爱情才能引发如此的幽幽哀思,而欧阳闻剑虽无非分之想,但也在好奇有这般情怀的女子是不是明眸皓齿,有飘然之姿。
颜夜心以怪怪的眼神看着欧阳闻剑,道:“你跟这唱歌的女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欧阳闻剑连忙一本正经的撇清道:“哪有,我跟她素未相识。”
颜夜心又问:“天下只有温酒烹茶待故人,既然素未相识,人家凭什么好茶好饭的招待我们?”
欧阳闻剑故作神秘道:“你等等就知道了。”任飞也心底有数,微笑不语,只剩颜夜心蒙在鼓里。
忽然,院子里的琴音歌声戛然而止,有女声惊慌失措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时,一个男人语调猥琐道:“我们两个是村子里的猎户,日夜经过这里,琴音歌声萦绕心怀久久难以散去,今日终于大着胆子来见小娘子一面。”
又一个男子鄙笑道:“小娘子每日唱词不同,相思之意却是不变的,想必小娘子的夫君离家日久。放着貌美如花的妻子远行他方,日久不归,肯定眷恋上其她女子了,小娘子不如委身于我们,虽无大富大贵,但终日相伴,一日三餐是没有问题的。”
女子故作镇定道:“我夫君不日将归,两位既是同村邻舍,想必此番言语只是相戏。两位虽然是猎户,但山林猛兽甚多,天已黑了,两位还是赶紧回家,免致妻子悬望。”
一男子语调中露出歹意:“我们今天来也不是草草决定,断然不会轻易离开,小娘子如果明辨好歹当然是皆大欢喜,万一太过固执,就别怪我们用强了。”
另一个男子继续道:“风流男儿皆薄幸,像我们这样粗鲁的反而是真性情,我们以后肯定会善待小娘子的。”
两人一唱一和,恩威并施,想打开女子的心里防线,岂料女子决然道:“两位如果肯离去,我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如若不然,有死而已。”
俩男人也许没想到女子如此刚烈,一时不知如何应对,院子里陷入了暂时的宁静。颜夜心已经怒不可遏的要冲进去,欧阳闻剑一把拉住道:“再等等,时机没有成熟,她不会有危险的。”
晚风初起,瑶琴忽然发出天崩地裂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