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一般的答案是睁眼。
但是不一般的答案是张嘴。
张嘴干什么?自然是某位大才子要吟诗了:
“垂死病中惊坐起,无人知是荔枝来。仰天大笑出门去,无人知是荔枝来。路见不平一声吼,无人知是荔枝来。洛阳亲友如相问,无人知是荔枝来。”
“哎呀——”闭着眼睛咂摸咂摸嘴,真淡,有点想吃荔枝了,昨日在集市上似乎有见到卖荔枝的,也不知新不新鲜……
好不容易挣扎着起了床,点开技能栏,果然,昨晚临睡前依稀感觉到心血来潮,今日一看,《两极战气》已经升级到了2级,他也不太明白自家的等级系统跟连山界的等级划分,但是升级了总归还是好事情。体内的战气虽然与内元真气有所不同,但是好歹也算是一种能量啊,万一以后学了什么武技,还都得靠这种战气出大力气呢。
2级的《两极战气》再要升级就比较麻烦了,升级的经验上升到了15点。不过反正秦钐也没有打算依靠这个来立足,只要有进步,就都算是喜人的了。
另一桩好事来自签到系统,每次签到给1点经验,正好用来升级,除了根基自动提升了1点之外,又获得了三个属性点。这三个属性点先留下不用,看看今日能够有什么好的收获再看人下菜碟。
“今日的任务主要是两点,第一,搞块族徽出来,这个倒是不难,昨晚睡前画了图纸,照着弃天帝的Q版头像画的,水平不高,有点抽象,用火芯铜再加一点寒山秘银去打一块出来,应该不是难事。其次就是要去全贤书院走走,哈哈,写诗对对子,连山界的小朋友们,不要吐血哦……”
仔细地洗漱完后,到门口雇了一辆牛车,沿途经过一个身高一米九体重二百九的大胖子的包子摊,操着浓重的口音在吆喝:“吃包子吃包子,一口吃出个牛犊子!”
秦钐听他吆喝地好玩,花了五枚小钱买了两个包子,果然好大个,差不多有他两个手掌大小。那巨汉数了数,有捏出一枚小钱憨笑道:“少爷给多了,俺包子两钱一个。”
秦钐哈哈一笑道:“拿着吧,你的吆喝这么好听,买碗茶润润嗓子。”
路过卖荔枝的摊有买了一斤荔枝,镜山城地处热带,荔枝乃是土产,又大又红又甜,三个小钱一斤都有人嫌贵,秦钐倒是赚了个大便宜,早点和饭后水果都有了,一个大钱都不到,心情自然大好。
赶牛车的矮伯也是个爱说话的,问道:“秦公子今日怎得如此高兴?”
“哈,我这个人生平爱好不多,除了看书便是这个口腹之欲,今日吃着这么好,自然开心了。”
“秦公子想必是贵族出身吧?”
“你怎么知道?”
“公子衣着这般考究,待人又如此和气,想必不是那种一朝暴富的人家能够培养出来的。城中也只有三姓四家这般豪门贵族的直系子弟才有这般风度,寻常的大户人家的子弟出来,都是鼻孔长在脑门上的主儿。”
“哈哈哈哈,矮伯你说话就是逗趣。”
“秦公子你这般小小年纪就独自出门,家人可能放心吗?”
秦钐神秘一笑道:“我说放心,你信不信?”
矮伯一愣,忽然拍拍脑门笑道:“倒是我糊涂了,秦公子出门怎么可能真就是一个人?咦,对了,公子怎么突然想着要去城北了?”
“走一趟铁匠铺,打点东西。”
“想不到秦公子还会武学啊?”
“我可不会什么武学,不是去打兵器的,就是去熔铸一点小玩意儿。昨日听杂货铺的老板娘说,这鼎锋居还买一种炒起来不粘菜蔬的神奇锅子是吧,我喜欢捣鼓点吃的,自然要去看上一看。”
“哈,我也听说过,不过这种锅子可精贵得紧,小老儿可是买不起的。”
“若真是好东西,还不太贵的话,我到时候送一口给矮伯。”
“哎呦,那我哪敢当啊,有秦公子这一句话,矮伯就心满意足了,不必破费的。”
说笑之间,牛车已然停靠在路边,秦钐挑帘一看,偌大一块青铜招牌立在门口,金光烁烁,气派非凡。
“好青铜,好手段。”
秦钐暗暗喝彩一声,下了车来吩咐矮伯道:“矮伯,您要是不忙的话在此等我一刻,我去去便回。”
矮伯呵呵一笑道:“秦公子只管去。”
秦钐走到门口便有伙计满面笑容迎将出来道:“呦,这位小公子可是来看兵刃的吗?两月之后全贤书院大比之期将至,挑件顺手的兵刃,事半功倍啊。”
秦钐一抖身上的青衫,笑问:“你看我这般模样,像是舞刀弄剑的好汉吗?”
“呃……”伙计被问的一噎。
却听得店内有一个比秦钐略高半头的瘦削书生接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嘛。”
秦钐看了他一眼,暗赞一声好气度,这书生浑身上下一派澹泊气象,书卷气十分浓郁,虽然说不上多么好看,却十分顺眼,听这声音还有几分柔美。
秦钐眼毒得很,从这书生的头发、手指便可看出,多半是女扮男装的西贝公子,不过今日也不是来泡妞撩妹纸的,秦钐便点点头笑道:“这位兄台说得是,倒是我没说清楚了。”
伙计讪讪道:“哪里哪里。公子这是有何贵干?”
秦钐冲着这位西北公子拱了拱手,便道:“我从云渡山来四处游学,谁知在城外碰上了战乱,战乱之中我的族徽遗落,被长辈好生训斥了一番,今日便是在熔铸族徽的。”
“哎呀,这个不难,只要公子能够给出图形和材料配比,便没有什么难度。”
“图像便是这个,材料在我背上的包中,三铁一银的配比。”
云渡山这个地名委实新鲜,店中诸人都不曾听说过,对于他的族徽也更加好奇,见了图像果然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由得更加好奇起来。
可是,听到他说材料是“三铁一银”时,人群中便有人不屑一顾了,有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还对身边的同伴轻声笑道:“我道是什么奇诡的所在,连本公子都不曾听说,原来是个乡下地方,也难怪本公子不晓得了。”
他说话声音虽轻,可是众人都在好奇“云渡山”这个新奇地名,少有人说话,一时之间,便尴尬起来。
秦钐抿嘴一笑,对着伙计道:“还不快接过去,外边还有人等着我呢。”
“是是是。”伙计慌忙伸手一接,却觉得手中一沉,猛然色变。提到柜台上打开一看,里面确是三块精炼玄铁块与一块寒山秘银。
“嘶——”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族徽的关键不是在材质,而是在上面独特的气息,是一族之中的人以精、气、血、神长年累月祭炼所得。故而一般都是用白铜,即紫铜与白银熔铸而成,有钱的人家用的白银多些,占到一半以上,穷困些的家族白银少些。哪有用上等的玄铁和寒山秘银做族徽的啊,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人群之中也有与刚才那位出言不逊的贵公子不善的,当下便冷笑道:“看来这个云渡山是个出产玄铁与秘银的乡下地方。”
玄铁乃是铁矿精英,秘银乃是银矿精英,从来都是冶炼所得,哪有出产之说,这铁匠铺里面的顾客多少懂得些冶炼矿藏的道理,一听便知道是在反讽了。
“殷开阳,你找死啊?”华服公子却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脾气,丢了颜面自然勃然大怒。
那殷开阳也不是一个好惹的年轻冒险者,一拍腿侧笑道:“怎么?恼羞成怒了?沈震,看来还没被教训够啊?要不要再叫上你大哥试试啊?”
“你!”被身边两位抱着腰的沈震心头烦闷,一拍其中一人的背脊道:“闪开,又不动手,拦我作甚。殷开阳,你别嚣张,两个月后,大比之期,我们沈家一定要你好看!”
殷开阳冷笑道:“本少爷从来都很好看。”
“哼!走!”
一场闹剧不欢而散,秦钐靠在一边笑吟吟地一语不发,见到他们都走远了,才远远地冲殷开阳一抱拳,点头示意。
殷开阳哈哈一笑,唤过伙计继续查看刀剑。
热闹没了,人群也就慢慢散去,倒是那个西贝公子一脸玩味地看着秦钐,忽然走上前来笑道:“这位远方来的兄台,在下沐琴,还未请教?”
“久仰了,小弟秦钐,字文钊的便是。沐兄有何见教?”
“在下乃是全贤书院地理系的学生,虽然明白这天地广阔,可是也算是读过不少坤舆书册,可是从来不曾听闻云渡山之名。还想请教阁下。”
“不瞒沐兄,云渡山比较奇特,整座山乃是东海的一座移动岛屿,上面也只有一户人家,便是我们云渡秦家。此外的信息因为长辈吩咐过,实在不方便透露,见谅见谅。”秦钐早就按照古籍中对于蓬莱仙岛的描述虚构好了一个故乡,实在懒得取名字,便拿来主义了一下,反正苦境离这里远得很。
谁知这位沐姐姐居然眼睛一亮,好像瞬间明白过来什么一般,颔首道:“如此说来,那么在下多半已经猜到秦兄的故乡了,原来古书所载,诚不我欺也。”
秦钐猜到多半以前的志怪书籍中有过类似的说法,便也不戳破,一脸“你懂的”的表情,笑道:“那还要请沐兄多加——”
沐琴连连点头道:“这个自然,沐琴定当守口如瓶。”
“哎呀,多谢多谢……”
他们闲聊了一会儿,便有伙计端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盾型徽章出来道:“公子,您看看,可对么?”
秦钐哪知道什么对不对啊,只好作出一副审视的模样来,看了看,叹了口气道:“罢了,像不像,三分样。我回去再请家中长辈雕琢便是了。”
那伙计也松了口气,没办法,材料太贵重了,光那点秘银就够他一辈子的工资了,见秦钐收下了家徽,这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笑道:“公子,盛惠一枚银币。”
“不急。”秦钐老神在在地道。
“啊?”伙计头上的汗又“唰——”地下来了。
秦钐笑道:“你怎么了?我是说我还没有买完东西。”
“噢噢噢。”伙计这才又长吁了一口气,勉强撑起笑脸道:“那公子还要买些什么?”
“你还好吧?要不先去歇歇,换个人来。”秦钐笑道。
大爷,您快说吧,我都快被你吓傻了。
伙计一脑门子官司道:“不必不必,公子您尽管吩咐。”
“听说你们这边卖锅子,还是那种不粘锅,是吗?”
“这倒是有的。只是,公子你买锅子作甚?”伙计一脸大写的“懵”字。
秦钐顺口道:“做菜呀,买锅子还能做什么?”
“呃……敢问是公子您亲自下厨么?”
“怎么?这个有什么奇怪的吗?”秦钐一脸的理所当然。
却不料西贝公子沐琴一皱眉道:“君子远庖厨。”
秦钐可没有料到即便是在连山界,《礼记》当中这句极易引发误读的话也这般有市场,不由得笑道:“非也,非也。”
“哦?秦兄莫非还有什么高论?”
“高论没有,实用论倒是有个三分。”
“愿闻其详。”
“道存于万物,当然也存于厨房。煎炒烹炸,存乎一心,运用之妙,可比将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酸甜苦辣咸,五味调和,各司其职,不也有治国安邦,牧民一方的道理?因此说,能把饭做好的人,多半也有些治国之才。”
“哼,歪理邪说。”沐琴怔了怔,忙摇摇头一口否认道。
“歪理邪说,哈哈,那便是歪理邪说吧。我且问你,帝国最高大臣的官职是叫什么?”
“太宰啊。”
“不错。是太宰,那么太宰又是什么意思呢?”秦钐不等她开口便自问自答道:“太者,极大也,凡言大而以为形容未尽者也。就是说大得没边了,形容不了多大了,那就用太了。宰呢?宰就是杀戮之余也,用之于人,便是奔走彻馔饮食的家奴。太宰者,不就是为吾皇管理庖厨的首领吗?”
“这……”
沐琴懵了,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懵了,那几个小伙计更是懵得没了边了,如果用字典秦这般说法,那么多半应该叫“太懵”或者“懵太”了。
边上一个小伙计年纪还小,才十来岁,扯了扯身边的师父,小声问道:“这位公子刚才说得是啥?”
他师父也懵着呢,呆呆地摇了摇头,道:“刚才只是个幻觉。”
“哦——”
秦钐见他们都傻呆呆地看着自己,心中暗笑,面上却一片云淡风轻道:“伙计,这个锅怎么卖?”
“啊?噢噢噢,这个锅得卖一个银币。”
秦钐摸出三枚银币抛给他道:“两口锅,送到门口那辆牛车上。”
“牛车?”
“怎么?”秦钐笑道:“我便不能坐坐牛车吗?”
“是是是。”伙计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大约学问大的贵族公子哥的世界我们真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