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陈鱼一怒之下,把整个口袋连鱼带水的摔了下去,然后拉着阿定头也许不回的离开了。
口袋正好砸到小熊的脑袋上,口袋破了,水淌到了小熊的身上,鱼在挣扎。
小熊低头看看鲜活乱蹦的鱼,又抬头看看已经没有人观望的栏杆和天空,终于大吃特吃起来。
或许刚刚小熊早已认出了喂它鱼吃的小姑娘,就是五年前喂他鱼的那个小姑娘,它之所以不理不睬,只是,因为赌气陈鱼这么久也不来看它。
陈鱼和阿定只要在等一会就能看到这个场面,但最终他们还是错过了。
其实见到这个场面,陈鱼也只会失望。五年前,那只小熊用了很长时间才把所有的鱼都吃掉,而且一直是很可爱的样子;而今天的这只大熊,只转了三下舌头就把所有的鱼都给吃了,还一副呆呆的样子。
“或许过两年,还会有一只新的小熊出先,到时候我们再来喂它吧。”阿定看出了陈鱼不高兴,没话找话的在安慰她。
而陈鱼还是闷闷不乐,她有些失望,还有些失落。
“要不是我把风筝搞砸了,你就会在它没长大之前来看它了,就不会不高兴了。”阿定内疚地说。
“没事了,长大也没什么不好。”陈鱼边说,边踮脚摸了摸阿定的脑袋。两个人就蹦跳着快乐的下山了。
下山之后,陈鱼发现动物园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建了一个游乐场。里边有许多好玩的,旋转的飞机,旋转的木马,撞来撞去的小汽车……
陈鱼和阿定在里边转了三圈,最后决定玩两个游戏,一个是旋木,一个是碰碰车。
陈鱼只带了二十元钱出来,买门票花了两元,木马和碰碰车一共要花掉九元,陈鱼不想全都花掉,她想留下来去市场买两支新的钢笔,自己和阿定一人一支。
陈鱼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阿定听,阿定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只要是陈鱼说的,无论是什么,他都会同意的。
这样,他们卖蘑菇的钱就只剩下五十块了,陈鱼也不知道留下那些钱具体做什么,她只是觉得应该留下点。
玩旋木的时候,陈鱼挑了木马,阿定坐上了一头狮子,旋木随着音乐在转,两个人随着音乐在唱歌。
他们玩的非常高兴,尽管他们并不一定会背诵“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但他们却真的是“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在开碰碰车的时候,陈鱼在前,阿定在后。碰碰车只有短短的两分钟,两个人一分钟用来启动,一分钟用来被撞。但两个人依然很开心。甚至忘记了那个令人失望的小熊。
玩累了以后,两个人走到在一小片松树林的阴影下休息。那天已经是八月的最后一天,所以尽管内是正午,却也能阳光正好,微风也正合适。
开始是背对着背坐着,后来是阿定靠着树干,陈鱼枕在阿定的小腿上,最后两个少年在树下悄悄地睡着了。
阿定率先醒来,他是被饿醒的,他想到陈鱼一定也很饿。
“我不要钢笔了,把我的钢笔钱拿出来吃午饭吧。”阿定轻轻的摇醒陈鱼说。
“呵呵,早知道你会饿。”陈鱼变魔术一般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个铝制饭盒。打开盖子,慢慢一饭盒煎饺。
饭盒很快就见底了。一共二十五个,陈鱼吃了八个,阿定吃了十七个。
“你还没吃饱吧。”阿定抹了抹嘴,不好意思的对阿定说。
“反正回去也是你骑车。你要是内疚,就把我背出动物园吧。”陈鱼含着笑说。
阿定二话不说,把陈鱼扔到后背上,朝正门的方向跑去,自行车停在那里。
两人原本打算去商店买钢笔,在进了几家商店转了几圈之后,发现他们手里的钱连一支钢笔都买不起。
最后两个人有些沮丧的来到一个批发小商品的市场,买了两支钢笔。
卖钢笔的老板一定要五元一支,两人求了半天,才肯八元卖给他们两支。
两人欢天喜地的往外走。
陈鱼眼尖,看到市场里,有卖松树丁蘑菇的。
“多少钱一斤啊?”阿定嘴欠,问了一句。
“二十五。”卖蘑菇的人随后说。
这是阿定和陈鱼第一次尝到了被欺骗的滋味。
最让他们想不通的是,当年还是他们求着那个人帮他们卖蘑菇——也就是求着那个人来欺骗自己。
所有人的一生中,都有共同的几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比如出生,比如升学,比如第一次恋爱,比如第一次失恋,比如结婚,比如离婚,比如死亡……
相比之下,升初中是最不值一提的一件。
但阿定和陈鱼仍然为此兴奋不已。
开学的那天是九月的第一天。九月,最阳光灿烂的一个季节。
还许多次一样,阿定一大早起床去接陈鱼,而陈鱼早已收拾好一切,在门口等着阿定。
两个人配合的已经十分默契。阿定在路过陈鱼门口的时候甚至不用停车,只要稍微减速,把左侧的胳膊拿开,陈鱼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跳上单车的横梁。
中学在隔壁的村子里,骑车要四十分钟。
公路还是沙土路,路的两旁都是小山、大树,但还算平展。在通往学校的途中还有一个大坎,虽然上坎的时候会很累,但下坎的时候会很轻松,两下扯平。
阿定和陈鱼以为自己起的很早,但走在路上才发现,有许多和他们一届或者大他们几届的同学都比他们要早得多。
有许多的学生因为家里没有自行车,所以要徒步去学校。这样,阿定和陈鱼超过他们的时候,就有一些得意,却还要装作一点都不得意。这不是虚伪。
中学里的学生是由许多个小学里的学生组成的。按照学习成绩,一共分成三个班,每个班五十几个人。
阿定和陈鱼挤在人群里,从贴在墙上的名单上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陈鱼的名字最先被找到,陈鱼被分到了一班,名字写在第一个。她小学升初中的成绩是所有的人中最好的。
阿定的名字找了很长时间才被找到,他被分到了三班,第三十四名。
这让阿定觉得很没面子,尽管他早已习惯,陈鱼什么都比自己好。
教室是一大排连在一起的平房子,初一年级的三个教室在最边上。
上课的铃声响了,刚才还挤在一起的人群,顷刻之间,都散去,走进了属于自己的教室。
公告拦的前面只剩下了阿定和陈鱼两个人,两个人有些不知所措。
铃声响过一会,从办公室里陆陆续续走出十几个老师模样的人。
有几个目不斜视。
还有几个视而不见。
“你们是新生吧!哪个班的?”一个很好看地年轻女教师问她们俩。
两个人看了女教师一眼,谁也不说话。
“你们怎么不进教室呢?”女教师又问。
两个人还是不说话,甚至不再看女教师。
“你们叫什么名字?”
“陈鱼。”陈鱼先开口说。
“阿定。”阿定随后说。
“怎么了?怎么开学第一天就闷闷不乐的?”女教师又问。
“我被分到了一班,他被分到了三班。”还是陈鱼先说。
“这怎么了?”女教师不解的问。
“我俩应该一个班。”陈鱼倔强地说。
“为什么呢?”女教师继续问。
“不为什么!”陈鱼的态度很强硬。
“可是你们已经被分到两个班里了啊!”女教师说。
“去骑车我们回家吧!”陈鱼转身对阿定说,不再理会女教师。
“呵呵,你全名叫什么?”女教师问阿定。
“就叫阿定。”阿定说。
“有姓阿的吗?”女教师刁难了一下阿定。
阿定埋头苦想。整个村子里除了自己家好像真的没有姓阿的了。
“阿凡提!”陈鱼不耐烦的说。
“呵呵,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我看看是否能把你们调到一个班里,不成的话你们再走,好吗?”女教师说。
“恩。”两个人就默默地看着女教师离开,走到初一三班的门口,把教室里的老师叫出来,小声的说了几句话。
然后笑吟吟地向陈鱼和阿定挥手,示意两个人过去。
“以后你们两个就都是一班的了。”女教师说完,就朝着一班的教室走去。
“老师!”陈鱼说。
“恩?”老师回头。
“谢谢你!”陈鱼又说。
“不客气,快走吧!我们都迟到了。”女教师边说边加快了脚步。
“老师您姓什么?”陈鱼问。
“一会你就知道了。”女教师边说边放慢了脚步,等陈鱼赶上来。她喜欢这个涩涩的丫头。
三个人走进教室里的时候,刚刚还喧闹的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
“你们两个找坐位先坐下来吧!”女教师对跟在后面的阿定和陈鱼说。
放眼望去,教室里只有中间的地方有一个空位子,因为阿定是刚刚调到这个班级的,所以并没有他的桌椅。
“你去坐吧!”阿定对陈鱼说。
“不去!”陈鱼说。
两个人就执拗的站在教室的最前边,靠墙。
“下课之后去三班搬过来一把椅子吧!”老师对阿定说。
“恩。”阿定慢慢的点头。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林,是你们的班主任,下面同学们也都自我介绍一下好吗?第一个陈鱼……”
“是耳刀东的陈,而不是沉鱼落雁的沉,不过没关系,以后大家可以叫我陈鱼,小鱼也行。”陈鱼听到老师叫自己的名字,很快的说。又很快的低下了头。
她聪慧而无辜的表情,轻淡而无谓的声音,使很多人迷恋。
……
最后,请我刚刚从三班要过来的一个同学阿定,介绍自己。
“阿凡提的阿,镇定的镇,啊不,是镇定的定。有一件事情有言在先,我不喜欢别人给我起外号;如果有人起,后果自负。”阿定说完也很快的低下了头,和陈鱼一个模样。
眼神清晰而游离,遥遥的望着教室里的其它人,远离。
下课之后,林老师带着阿定去取了桌椅。
桌椅齐整之后,林老师让男女生按照大小个站成两排,对应的男女生就是同桌。
陈鱼的个子中等,但她执拗的拉着陈鱼站到了最后一排。
林老师看见了,想说几句,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陈鱼和阿定终于如愿以偿的分到了一个班级,再次做成同桌,在教室的最后一排。
第一天,相安无事,但紧接着糟糕的事情就接踵而至。
首先有一个叫大牛的大个子男生向阿定挑衅,给他起外号叫小腚,就是小屁股的意思。
阿定用椅子把他的胳膊给打折了,主进了医院。
大牛出院以后,不敢直接招惹阿定,就开始将怒火转向陈鱼。
小鱼、鲫鱼、鲤鱼、草鱼、鳄鱼……一天换一个外号,到第二十一天中午,趁阿定不在,大牛终于把外号换到臭鱼的时候,陈鱼把一瓶墨水,淋漓尽致的挥洒到了大牛的身上,使得大牛变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臭牛。
大牛勃然大怒,要对陈鱼大打出手,阿定刚好在这个时候,赶回,将大牛摁在地上,随手将桌子拽倒摁在大牛的身上,自己顺势扶着桌子起来。
大牛被桌子压在地上不能动弹,嘴里却一直在骂骂咧咧的重复着一对“臭鱼烂虾!……”
阿定一怒之下,一脚踹在大牛胸膛之上的桌膛上,顿时桌子的碎片漫天飞舞。
初中很快就过了,转眼两人已经到了初中的最后一年。
初三的一个星期天,陈鱼和阿定一大早骑车来到学校。
两年多来,两个人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在星期天躲在学校里过快乐的二人世界。陈鱼有教室的钥匙。
但这次,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两个人来到这里,更多的原因是,逃避。
陈鱼打开教室的门,两个人把教室里所有的褥垫都拿到墙角铺到地上。
之后两个人把鞋拖去,并排靠着后墙坐在甸子上,陈鱼在看书;阿定在看天。
“你在看什么书呢?”阿定问陈鱼。
“漫画书。”陈鱼头都不抬的回答。
“讲什么的?”阿定又问。
“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存在着这样一座城市,这个城市,富足而安宁,没有战争,没有饥饿,甚至没有死亡,人们生活得幸福祥和。城市中唯一奇异的事情,是城市上空的太阳有时候不是圆形,而是呈现出扁长或扭曲的样子。但城里的所有人对此并未留意,除了一个孩子。有一天,他在思索中随手将小石头掷向太阳。令他万分惊奇的是他竟然掷中了。太阳被石头击散,霎时间消失,但天空并未黑暗。他抬起头等了一会儿,看见太阳模糊地出现,晃晃悠悠中渐渐拼和,最终完好无缺。 ”
阿定听的很出神,陈鱼却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接着讲啊!”阿定央求陈鱼。
“好听吗?”陈鱼问阿定。
“好听,接着讲啊!”阿定再次要求陈鱼。
“完了。”陈鱼有些难过的低下头。
“可我还没有听懂!”阿定有些焦急地说。
“你总是这样,整个事情就是这样,你就不能想想其中的原因。”陈鱼生气了。
“我想不出。”阿定有些无辜地说。
“不是你想不出,而是你压根就不去想。”陈鱼愤怒了。
“也都怪我,什么事情都替你想好,惯坏你了。”陈鱼接着,降低了声音,自责的说。
“那个城市早已被淹没的城市,那些人是在灾难中早已死去的生命。灵魂带着城市的记忆留在了海底,却并不自知,还以为自己活着,并且生活得幸福祥宁。 ”随后陈鱼再一次解释了故事的原委,不是最后一次。
阿定听完故事之后,动了动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一脸的绝望。对于他,现实和故事一样令人绝望。
陈鱼把阿定懒在怀里,抚摸着阿定的脑袋,什么也说不出,面对这样的现实,即使聪明如陈鱼,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我总觉得这好像就是一场梦,我总盼着会有一天醒来。”阿定满脸委屈地说,却并没有哭。
“若是一直不醒你打算怎么办?”陈鱼问。
“等着毕业,考上高中就读;考不上就出去打工。”阿定说。
“你总是这样,如果这条路走不通,就去走另外一条,你就不能认准一条坚定地走下去,是光明就看到,是墙就撞死。”
“你想我走哪条?”
“你怎么就不明白,从上初中的那一天,我要同你一个班,和你做同桌,不就是希望能带着你,读高中,读大学我俩一起走出去。”
“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