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的气候一直不好,每至夏日便风大卷尘,路边行人莫不是眯着眼看着路子,生怕被迷住了眼。虽是天气恶劣,可百姓也耐不住这无趣乏味的日子,三五成群的相约去了茶馆听书。这茶馆坐落在城镇中央地段,许多商户都喜欢去这儿歇歇脚、去去乏,等有了精神再启程。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个说书人,剑眉星目、丰神如玉,一袭白衣无尘,站在台前挺拔的身姿像是沙漠中的胡杨一般刚劲有力,蕴含着无比强大的生命力,让人不禁眼前一亮。他靠着那副过人的口才,愣是将这冷冷清清的墨书馆说的那是宾客盈门,座无虚席。
这么多年下来,说书人成了当地家喻户晓的“铁嘴先生”,也编撰了许许多多京都的妙事,熟悉些的百姓都知道这先生异常尊崇着苏承将军,每每讲到将军时才会失态,面上呈着鲜有的激动,拿着惊堂木如数家珍般地讲着苏将军的种种事迹。前期惹得座下不少人笑说:“白先生,您要不追随苏将军入伍吧!”每逢此时,这说书人就停了下来,像似无法接话一般,明亮的双眸瞬间黯淡了下来,嘴中敷衍的说着:“我自然是想的。”渐渐地,大家也就不再哄闹,如若不是有故事,拥有这般风采的大好男儿,怎会想着来边境。
“话说,当年大越国生死存亡之际能够起死回生,全靠镇国将军苏承死守了清口关,那日那地的天气也如今日之恶劣..”
世人都道苏将军大义,不顾自身的安危,援军的延时,只带着亲兵杀入敌营,血战中砍下那敌军统帅的首级喝令敌军退兵三十里后回营。这故事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所有人都凝神会听,仅有一人,闭着双眼恬意的坐在椅子上,听见一些内容后不时的弯了嘴角,溢了笑容,他眉目清俊,宛如一块无瑕的美玉熔铸而成的玉人,沈腰潘鬓,一身质朴的青袍倒是衬得他傲骨铮铮。
不消片刻,楼下便匆匆来了个随侍。
“将军,该启程了。”
那人睁开双目,恰与那白先生四眼相视,却惊得他掉了惊堂木,惹了一阵哄笑。那双难以忘怀的眼睛还是那么容易摄去他人的心魄,沉寂如湖,汹涌如海,仅是一眼就让人感受到无尽的悲伤和哀痛。是了,他的故事也是他的人生,那么支离破碎,怎能欢喜的起来。那人起身,说书人拱手,道:“苏将军,别来无恙。”
苏承听见自己轻笑着说道:“好久不见。”
苏承自小与明煜相交,从官之后常年在外征战,为国尽忠。可再回京时,物是人非,明煜走前十里送别,也是苏承见他的最后一眼。从此,高山流水,再也未见,直至今日。庆幸之余,在边角寻了座静下心来听他说书,算得上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细想之中,当年的他,本就是朗朗乾坤道,口中不留人。而今却褪去年少的轻狂,多得的那份稳重精干,不禁欣慰异常。
明煜伸手请了苏承上了雅间,习惯地相对席坐,像是少年时期玩乐累了在名会楼休憩一般。
“苏哥,好久未见,有曾想念?”能见得明煜鲜活的坐在眼前与自己谈笑,苏承便弯了嘴角“今日你我感同身受,何需见外?可惜了我不能多呆,战事吃紧,本不该停留歇息,可我还是进来了,这命中,注定还是要和你重逢。”相视一笑后顿了顿,略过明煜眼中的担忧,低沉的说道:“那人也允了我的请愿。”
“他能放你走?哈哈哈。”声音乍起,却含哀伤“苏哥,你会去殉情,你是去死的,对吗?”还是那温暾的表情,真挚的眼神望着自己,举杯请酒,像似做了千百回般的熟稔。这话能猜到能说出来的,在尘世中消磨地也不过只剩下了那一二人。来不及感伤,明煜就被额前传来的疼痛破了功,看着他自然地收回那作案的手指,想到少年时的约定,心中一凛。
“阿煜,我有没有说过,这个表情真的很适合你?”
“今日一见,得知你安好,是我这次出征以来遇见的第一件幸事。只是不知以后是否还能再见,你我三岁相识,二五方散,视为至亲。当年之事,我未及时赶回,自责多年。可过了了无生趣的大半辈子还能有这么一件令人快慰事情让我知道,上天还真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比你还活着重要。”
年少的苏哥总是喜欢一惊一乍着讲话,现在却用老成稳重的口气与自己说没有什么事情比你还活着重要,期间变化的过程并不知道,可其中的那份辛酸却是了解。一直以为我们会无忧到老,受祖上庇佑,做不了大官,至少混个小官也是不错的。哪知世事难料,一夕突变,在信念崩塌的悬崖处,只有苏哥一直在身边。
苏承望着眼眶突红的中年人,粲然一笑,起身辞别,明煜恍然间像是看见了他曾经年少狂傲的身影一般,鼻尖更是酸涩,突然间起身,屈身单膝跪于座前,俯身拜别:“弟明煜恭送兄苏承,望兄出征,顺安长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