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上,一朵黄花在怒放,宫墙上,几蓬衰草在变黄!以近晌午,天色竟是不亮,没有光,远处的乌云还在向着这里集集,黑压压的,甚是吓人!娘娘宫的大殿内,几盏油灯,摇着昏昏的亮!娘娘在焚香,手微扬,熄了引火的火柴,右手轻挥几下,扇灭了旺旺的火头,双手捧了那香火,朝着居中端坐的娘娘宫里的娘娘神像微微三晃,转身向外,慢走几步,出了殿门,左右端详了一霎,就站在院子的中央,凝神望天,少视片刻,细心的,谨慎的变幻了握香的手势,将那簇香,端恭的举在头顶,轻轻放落额头,斜斜的冲着乌云密布的天的方向。那燃了的香火,静寂的青烟,幽幽的飘荡,飘荡缭绕在这无边的四方!香火在燃烧,娘娘在静默,微闭的眼睛,抿起的嘴唇,慈悲的面容,肃穆的表情,稳稳的站立着,双手托扶着抵放在额头上的香火,像是在与天空连接着什么!倾诉着什么!沟通着什么!香火在燃烧,路行很激动,依靠着殿柱席地而坐的路行,瞪大了眼睛,紧张的看着娘娘的举动,好奇的眼神里有着莫名的期待,那个莫名的期待让这个小小的孩童身心颤抖人激动!香火在燃烧,陆姓老人最悠闲,独个坐在娘娘宫大门外的台阶上,随手掰开一颗成熟的咧嘴红皮石榴,手指灵巧的剔拨出一粒粒晶莹饱满的籽来,迫不及待的抛入口里,胡乱的咀嚼中,甜蜜的汁液四处飞溅,甜蜜的味道在空中弥漫,引来了蝴蝶蜜蜂舞翩翩,引来了蚂蚁一片片!香火在燃烧…青烟在飘散…
两条长身大汉在路上,在田野,在河湾,在空中,在树顶,飞奔纵横,飞奔纵横着!原本没有交流的赶路途上,惟有极速的狂奔。可这会,奔跑在前的面容凶悍的大汉忽的一个急停,伸出的手臂阻挡了紧随而跟的身后的男人,身后的男人冒不秃的停不了身,出于某种心里深深的畏惧的习惯,脚下趔趄了几步后,斜斜的向着正前一侧的一棵老树撞去,“咔嚓,轰隆隆”的声音接连响起后,荡起的尘土就在这块土地上漫延。“咳,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干咳后,粗鲁的咒骂呵斥声犹如炸雷般在这片天地上空盘旋,而另一讨好的声音也紧接着诉说着“古爷爷哟,你说你,怎么总是怪我怨我?你说你,走的好好的,为了什么要停下?停下就停下,你老人家,也提前打个招呼啊!我真是倒了八辈子楣,舔着脸的跟着你,让你咒骂呵斥,我真是贱!你看你看,好不容易在路上寻到的合身的衣服,这,这,这,都被这棵老树给挂烂!”被称呼为古爷爷的壮汉,双眼圆瞪,轻蔑的看了看还在喋喋不休诉说着委屈的大汉,“闭上你的鸟嘴,爷爷我想停就停,与你何干?”说完,犹豫不决的四处探看,朝天的鼻孔紧张的四处嗅找着,认定了一个方向后,斜视了身旁还在可惜心疼自己身上衣服的大汉一眼,“我三师叔在燃香召唤我们,我们只有一柱香的时间,香尽我不现,提头黄泉见。小子,闭上眼,随我转、转、转。”悠忽二人飞上天,穿入云中影不见……
一片农田,几块菜园,一条小河,清水缓缓,几位农人,或坐或站,几丝感伤,脸上显现,偶有泪水,穿过眼帘,淡淡哀愁,空中弥漫!一头老牛,奄奄躺卧,呼吸之间,闷闷而喘,内喘身晃,嘴角流涎,口有白沫,唇翻齿露,舌吐婆娑,生命无多,空有四德!和尚一念,宝像庄严,牛体游走,脚踩莲花,持经念咒,往生极乐,红尘得解,六道轮回,此生抵得,牛儿不语,牛儿默默,牛儿懂得,牛儿低首,牛儿谢过,眼露喜乐,睁了几睁,终是无力,双眼合合,魂儿离了本体飞往极乐!众人皆默默。一众僧侣,佛号宣宣,声声颂念,大悲大喜,大生大灭,大功大德,大来大往,大寂大寞,超度亡灵得解脱。
众僧踏上乡道,不急不缓的迈步之间,将一切众生,一切俗缘,一切烦恼,一切怨念都留在纷纷扰扰红尘里、迈步向前身后边!紧紧跟随前行的一十九名僧人,面目庄严,神情闲适,脚步从容,一字长蛇的摆动蜿蜒。走在最前的一念小和尚,步履矫健,行走坦然,神情自若,带领众僧向着前方的一坐高岗上走去。黄的土,绿的树,低低矮矮荒草路,偶有昆虫迎面扑。岗顶上,有棵树,高高大大,枝枝叉叉,遮阳挡雨好驻处!一行众僧在树下,各自寻了地方,将一念围了坐下,有负水僧人递了水壶给一念喝水,一念含笑谢过,接了那壶,轻轻拧开,持礼闭眼默诵净水往生咒后,仰脖一口清水入肚,顿觉身心舒爽,清凉无比。抬手持了壶盖刚刚要掩上拧紧,就在那壶盖要掩未掩之时,一点淡绿,一点嫩黄,一粒雪白从一念手持的水壶口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枝散叶,摇茎吐蕊,显露出本来面目!是莲!一束莲,浅黄嫩绿的三二莲叶,迎风摇摆着,伸展着生长着;嫩黄浅绿茎顶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也在缓慢的开放着,一股幽香传出。一念小和尚注视着,观看着,恭谨的站起,一手持壶,一手行礼,口中平缓清晰的念诵着妙法莲佛经,一众僧侣,结跏跌坐在一念周围,应合着,重复着,神圣的佛家真言。那莲,愈开愈大,愈开愈香,愈开愈圣洁;一念口中的经诀,愈念愈急,愈念愈响,愈念愈清澈。莲花盛开,花瓣如雪,花香清远,朵大如斗,团转不歇;平高三尺,一香独燃横空不灭;紫烟袅袅,缭绕之间万象寂灭。
一念参着禅,额头冒着汗,紧张的注视着那一束莲花之上,静静独燃的道香,默默思索了片刻,手儿一收,收了那莲,手儿一倾,倾了壶中清水在自己的双脚之上。身不动,头不转,声音洪量的对一十八位护法武僧说“一路走来,我们耽搁了太多时间,虽然做了许多修心正身渡因果的功德,可,此时,三师叔老祖,传信对我们提出了斥责,我们的时间已经无多,这枚道香燃尽之前,我们必须赶到三师叔老祖处效力,否则'化龙池里金刚佛,八部天龙任折磨,身死道消千劫后,精卫填海方得脱。'来啊,不啰嗦,众比丘,叠罗汉,待我施法,韦驮大力,负载无怨,四大天王,见处相见。”说罢,从怀中掏出亮闪闪,金灿灿的九寸九环锡杖迎风一晃,那锡杖化做丈二之巨,九环叮当,声震天地,杖首瓜头,急急旋转!一念回手抓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位武僧的手臂,口喝一声,“罗汉叠起,随水遁去。”四周寂寂,无声无息,一行十九人,瞬间消失在这里,惟有一念小和尚刚刚站立之处,一丝水痕,慢慢沁入这片大地的泥土里!
娘娘宫的院子里,娘娘额头顶着的道香,即将燃尽!陆姓老人早以走到院子里了,静静的站在娘娘身边,手儿扯了路行,看着娘娘的脸上的表情,依然宁静中正,依然悲天悯人,依然慈悲如故,依然淡定从容,看着看着,陆姓老人毫无来由的一笑,“师姐,大师兄和二师兄早以忘记了这里,师傅很久之前也要你放弃这里,要这片天地里的生灵万物自生自灭,自顾自暇。何况本是区区小事,你我挥手之间就可解去,费尽周折,我们何苦来哉?”娘娘缓缓睁开双眼,面如春风的展颜一笑“呵呵,你怎么知道大师兄和二师兄忘记了这里?师傅是说过这样的话,可你知道其中又隐含了何种的意义?是谁急急的催促我发出同门召唤令的?你带了你的徒儿寻到这里,不也是知道了这里存在着莫大的契机?我们是可以挥手解决,可如果什么还是我们解决,要这些儿孙又有什么意义?我是这天下人的娘娘,我自然要照看着他们不断的成长。来了,他们来了,他们的徒子徒孙来了,这是他们归座的土地,他们怎么能够忘记!”
“拜见三师叔,四师叔,紧赶慢赶,孩儿尚未来迟!”“叩见娘娘,夸儿来见你,听您吩咐,尽心尽力,夸儿给你磕头了。哦,还有,叩见祖爷爷。”两条长身大汉,穿着不伦不类的世俗的衣服,让见惯了人世混搭的路行都连连乍舌不已。听了那叫夸儿大汉言语里对自己师傅不恭敬的态度,路行心里默默思索着小算盘,找机会怎样和柳生哥哥合伙将他好好的修理整治整治。“拜见三师叔老祖,拜见四师叔老祖,阐教门下小僧一念给两位老祖叩头。但听吩咐,护法护祖,渡化万物。”娘娘宫的院子里,黑压压跪倒着二十一个人,个个磕头如捣蒜,个个神情皆肃然;人跪的心甘情愿,头磕的情愿心甘,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有点乱、大地都在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