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沈又灵正在演武场修炼,唐伞连鞋都没穿就飞奔而来,边跑还边喊道:“师傅!一转筑基高阶!我突破了!我终于突破了!”
唐伞就像个进了球的足球运动员,围着演武场狂奔,拥抱他见到的每一个人。
宇文打闻讯而来,被撞了个满怀,还被踩了脚,却一点不恼,笑道:“如果我的消息没错,唐伞师弟应该是这一届弟子中第一个达到一转高阶的。”
商拙体胖,慢悠悠地晃进演武场,也笑道:“不错,就连乙等资质的弟子也还没一个达到一转高阶。”
跑了三大圈,脚上的皮都快磨破了,唐伞才笑着停下,一停下,又立即给师傅行了个大礼,“若不是师傅的办法,恐怕弟子此生都无法突破桎梏。”
这话并不夸张,许多像唐伞这样丙等资质的弟子,倾尽一生也未必能达到一转高阶,这些弟子不过学些皮毛,将来离开师门未必会比凡人过得轻松。
沈又灵朝三个弟子招招手,四人一同坐在廊下,唐伞为师傅倒上大半杯茶水,沈又灵喝了一口,从容道:“我这办法也是跟别人学的。咱们修行的灵法分为水、火、风、土四系,为师主修风系灵法,跟你们都不一样,能教给你们的东西其实有限得很。”
唐伞赶忙道:“师傅别这么说。”
沈又灵摆了摆手,示意他别插嘴,继续道:“宇文打和商拙主修土系灵法,去擅长土系灵法的三长老处旁听,而唐伞去擅长火系灵法的四长老处旁听,肯定比在我这儿强多了。”
这不就是大学里选课那一套吗?这一番话让几个弟子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说别的,光就承认能教给弟子的东西“有限得很”,五长老就是头一家。若这三人知道沈又灵说的全是实话,一点儿没谦虚,不知会作何感想。
这个令人欢喜的话题持续了足有三天,头一天,仅是师徒四人独乐乐,第二日,消息灵通的弟子已经在偷偷议论:知道吗?那个唐伞,一转高阶了!到了第三天,无论唐伞走到哪儿,身后总有几道复杂的目光,那目光中有羡慕、嫉妒,还有渴望、垂涎。
吃过晚饭,沈又灵照例出门散步,巧得很,碰到了同样闲溜达的四长老。
“五长老,一起走走?”
沈又灵对这个老头印象不错,记得第一次大早课,别人都不拿正眼瞧他,只有四长老回应了他的问好。
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个敌人,沈又灵欣然应邀,“我那弟子唐伞,近日没少听你授课,常说获益匪浅,早该去跟你道谢的,巧了,今天倒是碰上了。”
“一个也是教,一群也是赶,顺便为之,何须言谢?”四长老一笑,继续道:“听说最近不少弟子想要拜你为师?”
这个四长老明人不说暗话,沈又灵也答得干脆:“不错,我的确也想多收几个弟子!”
四长老嘿嘿一笑,“你不怕遭人记恨?”
沈又灵道:“记恨是人心里的东西,人心里的东西我能有什么办法?没办法的。与其战战兢兢荒度时日,不如搏上一搏。”
“你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
四长老像是早就在等这个答案,腰杆一挺,意气风发道:“好!我第一个支持你!”
支持?怎么支持?沈又灵没想明白,四长老神秘一笑,到时候就知道了。
第二天,消息不胫而走:五长老公开收徒了!
沈又灵一如既往地我行我素哦,倒是把三长老忙了个脚打后脑勺,让沈又灵唯恐避之不及。
“他来干什么?不见不见!随便找个理由,就说我……”沈又灵往被子里一钻,只露出一双眼睛,说道:“我染了风寒,严重得下不了床,不便见他。”
唐伞一脸为难,这瞎话也太不靠谱了,修仙之人百病不侵,况且是师傅这样的四转仙人,而且这才刚刚入秋,哪来的风寒?
见唐伞站在门口发愣,沈又灵干脆耍赖道:“我不管,反正你去把他打发了,我可没心情听他那阴阳怪气。”
“呦,五长老是说我阴阳怪气?我可没得罪你,怎的这般背后说人?”
沈又灵翻了个大白眼,是祸躲不过!这种人就像癞蛤蟆,不咬人膈应人。
沈又灵无奈地坐起,喝了口茶,“三长老这么有空?”
三长老一屁股坐在离沈又灵最近的椅子上,毫不客气地也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倒边说:“我怎么可能有空?好几千弟子要教呢,我这不是忙里偷闲吗?我说啊,若实在没人拜你为师,我那里倒是有几个不肖弟子,让给你也无妨。”
看他这副嘴脸沈又灵就来气,耍嘴皮子谁不会啊?沈又灵怎么说也做过几年律师,谁怕谁啊?
脸色变了几变,沈又灵终于嘿嘿一笑,淡定道:“成啊,赶紧让给我吧,三长老可不能抵赖。我吧,别的本事没有,偏偏能让这些个你教不好的弟子学有所成,你趁早找个地方把这张老脸藏起来,免得到时候丢人。”
“你!你……”
沈又灵真有点可怜这种人,每每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还能继续屡败屡战,实在是精神可嘉。
三长老“你”着,商拙已快步走到门口,朗声道:“师傅,有几人前来拜师,我让他们在门口候着了。”
真是瞌睡遇上枕头,久饿遇上馒头。
“哦?也不知是谁的弟子,三长老可有兴趣一同去看看?”
好不长眼的弟子!三长老脸色一沉,也不说话,只管起身跟了沈又灵向外走。
来的弟子有三人,均是丙等资质,打头的弟子一见沈又灵,主动报上家门:“我叫周瑾瑜,原本是四长老的弟子,想跟您学风系灵法,请您收我为弟子吧。”
沈又灵已明白,这是四长老在帮他,这个情,他领了。
第二个人同样简短的自我介绍,又是四长老的弟子。
到第三个人自我介绍时,他先怯怯地看了一眼三长老,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是三长老的弟子……”
三长老面上哪还挂得住?指着那人又是“你你你”半天,偏偏连人家的名字也叫不上来。
那弟子一看,已经跟师傅撕破脸了,无论如何是回不去了,不如给五长老留个好印象,壮着胆子说道:“师傅从前的教导,弟子没齿不忘,只是,所学十分有限,弟子已打定主意重新拜师了,还请师傅莫怪。”
真把三长老气了个吹胡子瞪眼睛,悻悻而归。
师徒四人长舒一口气:这半个月的煎熬,总算过去了!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大佬们的战斗!对这些小罗罗来说,一旦站错队,兴许将来就是灭顶之灾。
这么一盘算,那些原本嚷嚷着要拜师的人也暂时按耐了下来,何必去做那第一个吃螃蟹的?
僵持了十几天没有动静,唐伞急的嘴上都起了一圈大火泡,现在可好了,终于撕开了一道细微的突破口。
有胆大的带头,自然就开始有人跟风。
第二天,又有一人来拜师,第三天,三人,第四天,两人……
三长老回去,哪里还能坐得住,以往那些懒得拿正眼瞧的弟子,此时竟也成了他的心头肉:少几个丙等资质的弟子事小,丢了面子事大!
唐伞嘴上的火泡像是长了腿,一溜烟儿跑到三长老嘴上去了,当火泡就快要连成一圈的时候,他终于憋出个主意。
三长老很隆重地到外门弟子的住处探望了一番,还带了些丹药以示关怀。无奈,僧多粥少,带去的丹药就是每粒劈做八瓣也不够分的。这点小事三长老当然不会挂在心上,在他看来,能以一派长老的身份屈尊前去探望,已经是莫大的关爱了。
三长老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各种流言如病毒般蔓延:
“昨天三长老来探望咱们了,真可惜,我没见着。”
“别傻了!你以为人家真来看咱们的?”
“就是说嘛,装装样子谁不会?你没看他昨天带那几颗丹药,打发要饭的呢?”
“我看啊,不如去五长老那儿,不受这个窝囊气,还能学些本事。”
三长老忙活了大半天,听到这样的消息,气昏过去两次。他若知道这一边倒的舆论是沈又灵精心引导的,非吐血不可。开玩笑,在沈又灵生活的世界,水军可是有组织有纪律的职业来着。
第二天一大早,破天荒地有七十九个弟子拜师,商拙忙着统计信息,唐伞和宇文打给新来的师弟师妹安排住处,五长老的宅院里总算有了些人气。
沈又灵正在套院的最里层练功,他的风刃已经能斩断一根木桩,这些天的苦练进展神速。
招式在精,不在多。
能杀人,一招足矣,不能保命,一百招花拳绣腿也是白费。
正欲打坐恢复内力,前院一个阴阳怪气的叫骂声传来:
“你们这些白眼狼!张术给你们什么好处了?叫张术给我出来!今天必须有个说法!”
说来真是冤枉,三长老探望外门弟子,弄巧成拙,弟子们不仅不领情,反倒一致认为他逢场作戏。
沈又灵拿起商拙案头的登记本,粗粗一看便知,今天来拜师的,九成是三长老的弟子,其中更有三个二转弟子,看来他是真心疼了。
好不容易开张,哪能容他胡闹?
沈又灵连眼都没抬,冷冷道:“吵什么?打扰了弟子修炼,你负得了责吗?”
一看这架势,三长老简直要跳脚。他向前冲了两步,吼道:“张术,你敢抢我的弟子?”
沈又灵哈哈一笑,道:“抢?人家愿意拜师,我愿意收徒,你情我愿,怎么就成了抢?我倒还奇怪,三长老你究竟是才疏学浅,还是德行太差,我这刚刚开始招徒,你的弟子就几十几十地来了。”
三长老眼角抽搐,每一根白胡子都在颤抖,“张术!你这是要培养势力,以夺掌门之位!”
“我呸!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告诉你!什么掌门之位,我不稀罕!不仅如此,将来我的弟子个个都会比掌门更有出息,别说是我,就是这些弟子也不稀罕什么掌门之位!”
这么说着,沈又灵抬起双臂,一一指着在场的弟子。这些弟子大都出身寒门,资质不高,当年进灵修堂,本就抱着学些真本事安身立命的想法。没想到师父一个比一个势力,不仅所学十分有限,还经常受世家弟子欺负胁迫。正在心灰意冷时,唐伞的迅速进步,五长老对弟子的态度,让他们再次看到了希望,这个世界同样也可以由他们主宰,他们应当努力争取。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这一刻,这些弟子跟五长老站在了同一阵线,三长老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无法挽回了。
“张术,你在灵修堂培植党羽,我刑门不会放过你!”
撂下狠话,三长老转身就走,沈又灵对着他的背影高声道:“慢走,常来啊!”
仅半天,此事已传出了十几个版本。
沈又灵那段慷慨激昂的讲话成了流行语录,出身寒门,或者世家子弟中资质不高的,纷纷表示高度共鸣,做五长老的“死忠粉”成了一种流行趋势,一时间拜师者络绎不绝。
迫于舆论压力,三长老不好调用邢门力量明目张胆地对付沈又灵,放出的狠话倒真成了笑话。
一切顺利得不像话,反倒让沈又灵有种山雨欲来之感。
掌门等人,真能就此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