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侗立刻来到内院,看到小儿子周烈正跟卢俊义厮打在一起。周烈今年方才七岁,只比卢俊义小一岁,但个头却与卢俊义不相上下。因周烈从小跟随周侗练武,所以身手比卢俊义要灵活的多。俩人厮打过程中,卢俊义多次被他跌翻在地,摔得七荤八素。
周侗赶紧大喝一声,上前将二人分开。当下将二人拉到身前,说道:“周烈跪下,见过你大师兄。”周侗这才想起:自从回来除了夫人外,还不曾向家人介绍过卢俊义呢。
这周烈平日最怕周侗,于是不得不跪下道:“大师兄在上,受周烈一拜。”说完对着卢俊义便叩头。
那卢俊义聪明伶俐,也赶紧对着周烈跪下道:“师弟在上,受卢俊义一拜。”
当下周侗哈哈大笑,道:“都起来吧。从此以后,你们两个要情同手足,好好相处。俊义你年长为兄,烈儿比你小一岁为弟,此后一同读书,一同习武,不得相互争斗,拳脚相加。记住了没?”
“记住了!”二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恩,很好。但是今天不管你俩因何事争斗,我都要罚你们,以示教训。就令你俩在院中蹲扎半个时辰吧。”
看着卢俊义和周烈扎了马步,周侗这才转身回到屋里。
直到周侗的身影消失在俩人的视线里,卢俊义才转头对着周烈说:“哎,师弟,你刚才打我时用的什么招式,好厉害!”
“想学吗?除非你叫我一声师兄,我就教你。”周烈得意的说。
卢俊义把脑袋一拧,哼了一声,说道:“我才不叫呢,反正师父早晚会教我的。”
“那你想学吗?”周烈问道。
“想啊。”
“那等一会练完了,我教你好了。”
“真的?”
……
在孩子的世界里,真个是没有过不去仇恨啊。刚才还在相互厮打的两人,转眼间便成了好朋友。
半个时辰悄然而过。昔日经常受罚的周烈,此时已在院中伸展腿脚,而卢俊义则早已跌坐在地上,用手不停地揉着酸疼的双腿。
周烈舒展完了筋骨以后,蹲在卢俊义身前,说道:“起来活动活动就好了。我初次蹲扎的时候,也是这样。”
当卢俊义挣扎着刚从地上站起来,便听见周侗在屋檐下招呼他们道:“你两个过来。”
卢俊义和周烈赶紧走过去,周侗手里拿着两本《道德经》,分给他们一人一本,说道:“想要学武,必先把书读好,不然将来纵然武功再高,也不过是一介武夫,算不得大丈夫。从今天开始,我便先教你们读书,跟我来。”
当下周侗将二人带进书房,一人一张书桌坐下。桌上笔墨纸砚俱全,将书铺展的桌子上,周侗便开始授课。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檄……”
周侗一边教他们读,一边给他们解释其中的意思。待教完第一章之后,周侗便命他们背熟会写,作为一天的功课,然后便出了书房到御拳馆当差去了。
这卢俊义天资聪颖,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便将《道德经》第一章倒背如流;而那周烈本就无心念书,更兼资质不如卢俊义,在纸上写了半天,按耐不住好玩的心,当下对卢俊义道:“师兄,我教你练功吧。”
卢俊义道:“可是我还没写会呢,再说被师父看见了,会责罚的。”
“嗨,不要紧,爹爹这会儿肯定到御拳馆当差去了,天晚才会回来。我们出去练会儿功再回来写也不迟。”当下拉着卢俊义就来到院子里,一招一式的教起功夫来。
周烈会的本就不多,加上卢俊义聪明异常,没多长时间就将周烈的几招几式都学会了,只是还不太熟练。当下俩人便在院子里无聊的比划着手脚,时间一长,俩人都觉得索然无味。
此时卢俊义还念念不往那《道德经》第一章,自己还不会写,于是便对周烈道:“我们进屋去写字吧。”
周烈此时哪有心思去写字。又恰巧一个货郎正打周府的院墙外经过,吆喝叫卖了一嗓子,于是周烈道:“走,我们出去玩会儿再回来写,反正时间还早。”
“可是……”
还不等卢俊义说完,周烈便拉着卢俊义的手往院子外跑去。
自从来到京师以后,卢俊义还真不曾四处转过。当下出了周府,看到这京师大好的繁华世界,又兼俩人年纪幼小,正是好玩的时候,便一发不可收拾。
不觉时间飞快,眼看太阳就样落山了,正在一株大柳树下跟几个孩子疯玩的卢俊义这才想起来还有功课没有完成。于是赶紧对周烈说:“师弟,我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有好多字要写呢。”
经卢俊义这一提醒,周烈也是一惊,光顾着疯玩了,不觉天色已晚。当下俩人便急急忙忙的跑回家中,直奔书房,抓起笔来开始写字。
然而时间终究是不够,再加上俩人写的又是生僻字。所以,比及周侗回来,俩人才写了两三张纸。周侗看过之后,很不以为然,便命俩人背诵作业。
卢俊义倒背如流,而周烈背诵了两句便将后边的都忘记了,再看俩人写的字,周侗不禁大怒,审问俩人到何处玩耍去了?
当下卢俊义不敢撒谎,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但是隐瞒的周烈带他出去不提,只说俩人一同出去玩耍。周侗不疑,但责罚俩人在书房写字,直到全部会写为止,不然不许吃晚饭。然后锁了书房的门,径自吃饭去了。
这俩人又在书房练了半个时辰的字,早已饿的浑身发软。疯玩了一天,中午也没有吃饭,俩人又还是孩子,顶不住饥饿,这会儿俩人都瘫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
正在这时,周夫人李氏敲了敲窗户,悄声说:“烈儿,把窗户打开,娘给你们拿包子来了。”
俩人一听有包子,赶紧跑过去开了窗,将包子接过来,一人一个狼吞虎咽的吃下去。这时,李氏又说:“烈儿,你们俩先吃点垫垫肚子,然后赶紧练字,如果一会儿你爹来检查,还是没有完成的话,那可就要受皮肉之苦了,到时候娘可帮不了你。”
说完,李氏就离开了。当下卢俊义和周烈点起了灯烛,认真练起了字。又练了半柱香的时间,周侗便开锁进了屋。
对俩人再次检查了一番,又看了看俩人的字,方才满意的放俩人出吃饭。看着宣纸上沾染的油腻,周侗会心的笑了笑。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饭。周侗将卢俊义俩个带到练功的房里。原来这周府上下有十几间房屋,内外两个院子。外院七八间是柴房,马厮,并下人们的居住的房舍,内院向阳的几间是周侗夫妇和两个孩子居住,东侧两间是周侗平日用来练功和存放兵器的,西侧两间是用来堆放杂物的。
来到练功房内,周侗说道:“想要习学武艺,首先要手脚勤快。从今日开始,单日读书写字,双日练功习武。今天的功课便是,擦洗这两间房舍,包括地板和柱子。从前院那口井中取水,然后提到屋里来,中间不许下人们帮忙,须将这两间屋子擦洗的一尘不染,傍晚我回家来检查。”说完,周侗又出门到御拳馆当差去了。
看这两间满是灰尘的房舍,想必是很长时间没有打扫了。的确,周侗一去大名府,来回一个多月,这两间房舍无人照料,便积攒下如此多的灰尘。卢俊义看着两间空旷的房舍就犯愁,从小锦衣玉食的他,如今却要擦洗房舍,心里难免有些抵触。但是好在有周烈帮他,因此心里稍微平衡了些。哪想周烈却同他一般想法,因这周烈也是头一次擦洗这房舍。
当下二人便去寻了木桶,来到前院的井边,绞动辘轳,提上水来,再将两只木桶倒满。然后各自提挎着大木桶,踉踉跄跄的想内院走去。不想,这后院的门槛太高,木桶在门槛上磕绊了一下,将水洒了一地。于是俩人再次回身来到井边,绞动辘轳打水。
期间,有几个勤快的下人要过来帮忙,但都被卢俊义给制止了,于是下人们只好站在旁边微笑的看着两个孩子,提着以身体不成比例的大木桶一步一蹒跚的往内院走去。来到内院门口,卢俊义先将自己木桶放下,然后帮周烈将木桶搬过去。之后周烈再帮卢俊义将木桶搬过去,就这样,俩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水提到了练功房里。此时俩人早已累的没了力气,坐在门槛上大口的喘气。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卢俊义便来到周侗放兵器的房间里。看着屋子四周靠墙的排架上,放满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卢俊义看看这个,摸摸那个,不时还拿出一件来在手中比划两下。但绝大部分都太沉,卢俊义还拿不动。
来到屋子的东南角,看到一件兵器插在地上。那兵器通体黑亮,前端已没入地下,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兵器,留在地上一段长杆,用手摸上去凉凉的。卢俊义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外拔,那兵器却丝毫未动。这反倒引起了卢俊义的兴趣,便出去叫了周烈进来,一同去拔那兵器。俩人耗尽了全身力气,也没有把那兵器拔出来分毫。
“师兄,我们还是别浪费力气了,赶紧擦洗屋子吧。这么大的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擦完,要是傍晚之前完不成的话,今晚咱俩又得挨饿了。”周烈道。
“恩,也是,咱赶紧动手吧。”卢俊义道。
当下俩人找来抹布,蘸着木桶里的水,开始擦洗屋子。偌大的两件房舍,俩人直擦到太阳热气消散的时分,才完成。这时筋疲力尽的俩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干干净净的地板上,袒露着胸怀在那乘凉。
直到暑气消退,俩人才爬起身来,走到院中。卢俊义索性脱掉上衣,袒露着臂膀,在院中树下练习昨天周烈教他的几个招式。周烈看卢俊义在练武,兴致也起,于是也脱掉上衣,来到院中陪卢俊义练习。
这一幕刚好被回到家中的周侗看见,于是他默不作声的站在远处,看着俩人在那一招一式的比划。
看着两个孩子,眼睛里满满的全是笑意。想到如今自己也作为人师,正式开始收徒,不禁又想到了自己的授业恩师。自从学成之后,离了师门,如今已有十余年没回过华山了,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唉——有时间一定要回去看看师父。
“把拳头抬高一点,腰挺直,目视前方……”周侗一边指点俩人,一边向内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