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丐帮五袋长老崔琰用白蜡棍点死了两名唐州府衙的军健之后,带着一身的刀伤逃回了唐州丐帮堂口。
堂主仲岳良马上意识到卢俊义出事了。立刻启动最紧急的通讯方式,将消息火速传到陈留总舵去。
史文恭听说他派出去处理“尾巴”的军健被杀后,顿时有些慌张。他想丐帮一定会把消息迅速传入京城,到时候周侗动用朝廷高层的力量,轻易地就能将卢俊义救走。
不行,一定要尽快解决卢俊义!
第二天,府尹郭其忠开堂审案,卢俊义被带上公堂。
郭其忠急于要问出幕后的指使者,所以动用了大刑。卢俊义本性刚毅、正直,不肯冤屈了自己,所以咬定牙口不承认是刺杀。
几次大刑过后,卢俊义的身躯已经变得血肉模糊,几次昏死过去。
郭其忠看到实在审不出什么,便命令将卢俊义押下去,隔日再审。
退堂之后,史文恭找了几个相好的衙役到顺德楼喝酒。几个衙役受宠若惊,这个平日深居简出的高手少年,如今是府尹老爷身边的红人,竟然邀请他们喝酒,这样难得的事情,有谁会拒绝?
在顺德楼的包间里,铺下菜蔬果品,酒过三巡之后,史文恭深深叹了口气,面带愁容坐在桌边不再说话。
其中一个叫来顺的衙役问道:“怎么史爷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史文恭故作忧愁的说:“我们大人是个难得的为民好官,但是却受奸邪之徒的如此惊吓,我实在忧心啊。”
“嗨,就这个啊。史爷你武功盖世,什么样的奸邪之徒对付不了?再说还有我们这一众兄弟呢,虽然兄弟们本事不如史爷,但是帮你挡个刀箭什么的,还是能做到的。”
“是啊,是啊。”听来顺这么一说,其他人顿时附和道。
史文恭心里竟然泛起一丝丝感动,但仅接着又叹了口气,说道:“兄弟们的好意,史某在此谢过了。只是你们不知道,我听说这个行刺大人的奸徒是江湖上一个高手,仗着一身本事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如今不知受谁指使,尽然又来行刺大人。我实在为大人的安危担心呐。”
“史爷真是对大人忠心耿耿啊,另我们兄弟佩服。”一个叫李渠的衙役说道。
“嗨,咱们当差的不都是有责任护卫大人的安全吗,对大人中心是应该的。”卢俊义说道,“大人其实早就想处决了这名奸徒,只是没有明确的罪名,不好下手,所以一定要公开升堂问案。哪想这厮如此嘴硬,硬是不开口。唉!我们要是能有办法帮大人解忧就好了。”
“这有何难!”一个叫王坤才的衙役说,“只要史爷跟死牢里的节级知会一声,这事就解决了。”
“哦?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门道吗?”史文恭听后心中一喜,又故作疑惑的问道。
“史爷你有所不知,”王坤才说,“我有个表弟蔡能正好在死牢里当差,时常来我家喝酒,曾跟我说起过:这死牢里结果犯人性命最有门道。其中有两件是最为厉害。一是‘吊盆’,将犯人塞住眼耳口鼻,然后将其卷在破草席里,用绳索捆结实,倒竖在墙边,不消半个时辰,便能结果犯人性命。另一个是‘土布袋’,也是将犯人捆了,放倒在地上,在上面压两个装满沙子的布袋,不消半个时辰,也能结果了性命。这两件都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看不出伤痕,哪怕犯人有苦主,也寻不到官府身上,最后只能判个暴毙而亡。”
史文恭听后大喜,说道:“既有此等好办法,倒真省去了我一大心事。来,兄弟们,我们喝酒!”
又喝了几杯酒之后,考虑到下午还要当差,便散了席。
傍晚时候,史文恭怀揣百十两银子,来到死囚牢。找到王坤才的表弟蔡能,将一百两银子教给他,说明了来意。蔡能听说是表哥王才坤介绍的,又得知史文恭是府尹身边红人,便一口应承下来,说此时包在他身上。
不料这句话刚好被视察死囚牢本府六案孔目张正然听了个正着。张正然人如其名,刚正不阿,正气凌然。以前本府很多冤案错案,都是他从中周旋,暗中调查,挽救了很多无辜的性命。
对于死囚牢龌龊的勾当,他早有耳闻。听说最近死囚牢新关进来一个犯人,他疑心有冤情,便进来看看,恰巧刚好听到蔡能的那句紧要话,当下便起了疑心。
看到跟蔡能交代事情的是新府尹的贴身侍卫,张正然不动声色的退到了凉亭暗处,留心观察着。
待史文恭走后,才能果然将其他两个小牢子支开。从掏出怀里的钱袋,看看了银子的成色,又满意的装了起来。
然后蔡能来到卢俊义牢房内,将卢俊义从木板床上拖下来,平放在地上。此时浑身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卢俊义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由这个牢狱节级摆弄他。
当蔡能将一个沙布袋堆在卢俊义身上的时候,卢俊义只觉伤口被压得疼痛难忍,胸口有些发闷,当第二个沙布袋再堆上来的时候,卢俊义只觉得腹腔内的气只能出不能进,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看着卢俊义的脸色慢慢的由白变红,由红变紫,蔡能笑道:“你呀,黄泉路上莫怨我,怨就怨你得罪了不该得罪人,人家花钱买你性命。我拿人钱财,总得替人办事啊。”
听到这里,张正然再也压制不住胸中的怒气,从凉亭后面蓦地闯出来,大吼一声:“呔!你这索命鬼,竟然罔顾法度,做下如此勾当,该当何罪!”
蔡能不知张孔目何时到了这里,登时吓得手脚发软,正好似分开八片阳顶骨,倾下一盆雪水来。
虽然级别上来说,孔目与节级不相上下,但是孔目作为掌控朝廷法度的人,往往能压制节级一头。何况如今又有把柄被对方握在手里,蔡能当即跪地求饶。
张正然救下卢俊义,问明事情原由,训斥了一番蔡能,让他好生保护犯人,说这犯人有冤屈,自己要其他伸冤,然索要了史文恭贿赂用的一百两银子,离开了牢房。
当张正然将一百两银子放在府尹面前,并且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之后,郭其忠又回想起当日史文恭极力邀请自己去他家里做客,就在自己进去没多久,侍卫们便捉拿到了这个刺客,及这两日来史文恭又极力怂恿着将这个犯人早日处决,凡此种种,于是郭其忠便起了疑心。
过了两日,郭其忠再次开堂审案,他希望能够弄清楚卢俊义行刺自己的真是意图,但是无奈卢俊义死活不开口,一字不吐。郭其忠只好命令将他再次押回死囚牢,严加看管,不许有任何闪失。
史文恭听了府尹这句话后,顿时一惊,心道:府尹已经知晓此事了,但是没有对自己发作,看来还是念及当初救命之恩的。
再说卢俊义为何在公堂上一言不发呢?其实他也有自己考虑,他相信丐帮的办事效率,相信他们能够在确认自己出事后,第一时间通知京城的师父,师父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的。
但是十几天过去了,却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郭其忠审不出所以然,索性也就不再审,就这么一直将卢俊义关押在死囚牢里。
当史文恭觉得府尹、孔目、甚至所有人都淡忘了这件事,对此不再那么关心的时候,他又开始实施自己的下一步计划了。
当史文恭再次以更多的银钱买通了死囚牢的节级蔡能,准备第二天将拌好了毒药的牢饭送去给卢俊义吃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师兄林冲来了。
林冲不但来了,而且是带着刑部的金字令牌来的。同时,没人注意到自从林冲进了唐州府衙的时候,史文恭就在众人视线里“消失”了。
其实史文恭一直躲在暗处注视着府衙里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那些行色匆匆的从京城来的军兵。他时刻注意着这些军兵是不是想自己家的方向去了,如果是去自己家的,那就说明自己暴漏了,需要马上离开。
此时贪恋权贵的史文恭已经被权力和金钱迷住了眼睛和大脑,林冲虽然是一介莽夫,但是起码智慧还是有的。林冲带着刑部的金字令牌,按照师父的交代,向府尹郭其忠说明来意,并对其讲述了史文恭的为人。
郭其忠听后,难以置信,他想不到史文恭竟是欺师灭祖之辈。虽然郭其忠在政治上因循守旧,但自身受儒家文化熏养多年,他在根子里还是尊师重道的。
“唉,本府愚鲁,误信歹人,差点害了忠良之士,惭愧,惭愧啊!”
“自古道:讽刺入怀,还需解衣去赶。大人不必介怀,待晚间,大人只消在史文恭宅院外多埋伏一些弓弩手,让后由我进入宅院将他惊扰出来,到时候大人便可一举将其拿下。”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郭其忠满口答应。但是他终是念及史文恭的救命之恩,暗地里已派人前去通知史文恭。无奈史文恭一直盯在府衙外,并不在家。
商议定了史文恭的事情之后,林冲便迫不及待的要去见卢俊义。
当衙役将林冲带到死囚牢,一股冲天的恶臭直冲脑门。林冲皱着眉头用袖子掩了鼻子,跟着衙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牢里走。
在一间昏暗的囚房内,林冲见到的卢俊义双腿和后背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破烂的衣衫和着血污粘贴在皮肉上。
林冲鼻子一酸,泪水奔涌而出,扑到卢俊义面前,失声痛哭道:“师兄,愚弟来晚了,你受苦了!”
卢俊义微弱的睁开眼皮,看了一眼林冲,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气若游丝的说道:“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