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特骑兵赶到了战场。
时间点把握得太精确了。汉军现在正处在弹药断绝、阵线崩溃的边缘。
很有可能,他们就是放着邀功心切的阿速轻骑兵和日耳曼骑兵来消耗汉军的。等到双方两败俱伤得差不多了,自己再毫发无伤地来收人头。
完美的战略。
天师此时差点忘记对方是自己的敌人了。这么深的谋划,指挥官一定是一名值得结交的英雄。
不过,随着这批哥特人而来的,好像还有另一个人物。这令天师兴奋了起来。
虽然目力不能及,但是天师能清晰地用体内的玉髓感知到正东方向的某个位置,有一种与他一样的力量存在。那个人明显不是穿越者,也就是说,他的体内,有着未曾耗散的玉髓。
太好了,来得真是时候,汉军有救!天师努力控制着不露出喜色。
很快,哥特重骑兵的楔子就深深地打进了汉军的阵地。由于汉军列阵的地方很浅,哥特人并没有正向冲击,而是以很大的角度斜切进去。这种斜切对于正面迎敌的步兵方阵是致命的,只一下,精甲卒的防线就崩溃了。
“天师,我让几名鹰眼背您上崖壁,躲一躲吧!”蔡忠一边用身体保护着天师,一边近乎哀求地要天师赶快离开。
“战斗还没结束,为什么要走。”天师若有若无地回答道。
蔡忠没有注意到,天师的眼中的某种杀戮之魂,在刚才点亮了一下。
“现在这样的局势,已经无路可退了。我们倒是做好了献身的准备,但是天师您何苦陪葬在这儿呢?”蔡忠用剑挡下了一名冲过来的哥特骑兵手中的马枪,并将天师向安全的地方推了一把。
“蔡将军,让士卒为我开一条路,”天师用手指了指东边的某个方向,“我要去会一会那边的英雄王。”
蔡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命士卒在这个方向上杀开一条通路,我自有办法。”天师怕蔡忠没明白,再指了指方向。
其实这个时候,因为玉髓之气微弱,天师每说一句话,都已经是锥骨之痛了。
蔡忠犹豫了一下,便立即召集来十几名士兵,逆着哥特人的楔子向东开道。虽然不知道天师具体要做什么,但是在他的潜意识中,天师说的话就是天意,不明白的时候,照做就行了。
要在这样一片乱局中开出一条通路,不靠一百二十分的勇猛和牺牲的决心,根本做不到。如果换在平时,天师肯定会为士卒的牺牲而痛心,至少是有所不舍。但是现在的他,完全被东方不远处的一个红点吸引了。在他的眼中,身边嘈杂的战场就像变得透明了一样。在一团混沌的噪音中,远处有一颗跳动着的红色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向外喷播出血珠。这是同类的味道。
很快的,在蔡忠的护送下,天师来到了混战地的外面。但这里其实更加危险:不论是日耳曼人还是哥特人,要在一片平地上屠杀一支落单的小队再容易不过了。
“蔡将军,你快回去吧,待在这里反倒危险。”天师扔下了最后一句话。
“天师。。”蔡忠还没有说完一句话,就只见天师摘下了身上一直披着的儒袍。
那儒袍之下,居然是一身贴合肌肉线条的紧身衣,在关节部位竟然还有一些金属的支架!
这个叫外骨骼。天师在心里对身后惊讶万分的蔡将军说道。
离开了混战的阵地,不用担心弹跳过程中撞上哥特人丛生的长矛和漫天横飞的标枪,这身带过来好久的装扮总算能一展身手了。
有了这种装备,即使因为某种原因,自己无法利用玉髓的力量,仍然可以保证对古代人有着绝对的优势。这就是现代工业支持下玉髓人与古代的玉髓人的差距。虽然没有玉髓人与石髓人的差距大,但锁定胜局已经足够了。
在一声短促的气压阀放气的声音后,外骨骼的液压肌肉爆发出强大的弹跳力,推动着天师向上跃起三米多高,直接越过了在他面前的一堆日耳曼人散兵。不出他所料,就在这些人的后面,藏着他要找的人。
现在,再也没有挡在天师和对面那颗心脏之间的碍手碍脚的东西了。
传说中的东哥特人之王,比狄奥多里克大帝更强大,但是因为被篡位者宣布拥有魔力,而被改宗基督教阿里乌派的民众处以火刑的亚拉里克。
而他传说中所具有的那种魔力,就是天师现在所要的东西。
只见一阵烟尘飞起,大地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个黑影直直的落在了亚拉里克和他的随从的面前。只见亚拉里克身披亚麻和羊毛混织的毡披风,上面的花纹有野兽和几何;身上披挂的是全身锁子甲,胸口处还悬着一枚罗马骑兵式的整体胸甲。左手边,腰间别着一把三尺长剑,看剑身似乎是伊比利亚短剑的加长型;右手边有三把短斧,可投掷可近战。但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的头盔。那头盔不是普通的东西,而是在钢制的盔顶加上了一颗敲去了下巴的头骨。不知道是谁与他有如此的深仇大恨,竟然要拿对方的尸体做装饰,搞不好是跟迁入中亚的匈人学的。
亚拉里克对天师的到来似乎不算太惊讶,显然他也感受到了天师的存在,但是他身边的随从都被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魔法?”亚拉里克的副手惊呼道。
“这不是魔法,”亚拉里克笑了笑,“这个叫对手。”
接下来的一分钟,让亚拉里克身边的随从一个个都摸不着头脑。那个突然杀出来的黑衣人和亚拉里克就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站立着,只是互相盯着对方。
“首领怎么了?”近卫骑兵队队长一头雾水。
“不知道。。好像首领之前也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那一次是他在黑海边不小心遭遇了一名匈奴贵族。据说两人对视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匈奴人突然倒地暴毙。传说那匈奴贵族死前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但是死后皮肤褶皱,头发花白,好像七十岁的人一样。”一名随军神父说到,“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我觉得,首领其实是用了黑魔法。。”
“你这话什么意思!”旁边的一名侍官瞪了那名神父一眼。他知道军中早就有想借此谣言搞倒亚拉里克自立门户的人了,而这些人最热情的支持者,就是那些热衷政治投机的神父们。
突然,亚拉里克在马上洪亮地笑了起来,吓得背后私声议论的几人以为是阴谋败露,魂飞魄散。但是很明显,亚拉里克对他们没有兴趣,他直勾勾地盯着理他不到十米远的天师,用一种很浑沌的声音,像是低吼一样地说道:
“这么说,你是汉人的王?”
这是为了长自己的声势,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虽然天师不会说东哥特语,但是对方的那句低吼中,能被常人听懂的部分之外,还有一种奇特的声音隐藏在显性的语言之下。他立马就听懂了对方的话。
“我不是。而且我的玉髓也快耗尽了。”
天师用同样带着杂音的声音回答道,不过他的声音中带有的是一种很难察觉的高音。
对面亚拉里克的脸色忽然阴沉了起来,他身边的随从都感觉到了一股狂怒的风扑面而来。
“这么说,你是猎人?”过了半分钟,亚拉里克用一种极其燥热的声音问道。
从他的声音中,天师不仅听到了信息,还看到了一幅动态的画面。画面上,亚历山大大帝正带着伙伴骑兵出其不意地杀向大流士的车驾,手中的长矛远远地瞄准着波斯神王的胸口。
而从大流士缓慢张合的口中,天师还读出了一句话:
“这么说,你是猎人?”
这是大流士落荒而逃前,面对亚历山大大帝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原来大流士不是因为怯战而逃跑,而是为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天师心中豁然开朗。原来对方理解错了自己的用意。他张开双臂,好像在欢迎对方的拥抱,又或是在羞辱敌人对自己无能为力,然后带着一种轻松的——也许是嘲讽的笑容,冲着亚拉里克喊道:
“我不是猎人,英雄王亚拉里克。”
然后,还没等亚拉里克脸色舒缓过来,他接着用一种极其阴鸷的嗓音,带着一段像刮擦玻璃的声音一样的杂音,缓缓吐出了下半句:
“我是割魂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