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血脉
苦恨年年压金线,却为他人做嫁衣。这一句不知道尽多少心血付之东流的悲伤往事,多少痛不欲生的伤感情怀。
多年密谋,多年夙愿,一朝被毁的一干二净,利人损己。饶是以军师的心机深沉,也不由恨得要吐出一口血来。
当然,少年诚恳朴实的笑脸也是其中一个重要因素。
军师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感受着和那团烟雾若有若无联系的消失,联系起少年忽然之间不普通的气息,面上不显,心中却已惊涛骇浪。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会这样?
本应该把少年吞噬的一干二净的烟雾却被对方吞噬的一干二净而且还帮对方打通了经脉……这种事情简直是荒谬至极,痴人说梦。
但是现在就在他眼前发生了。
所以他怀疑自己身在梦中。
吕天逆微笑刻薄道:“我知道你现在觉得自己在做梦,没事我也听说过一个说法,把你打疼你就会清醒过来,放心,我会一直把你打到打醒为止。”
说完,他如闪电般朝军师飞驰而去,没有使出刀与箭法,结结实实一拳揍上军师清秀的眉眼,骨头碎裂之声应声响起,两行鼻血流了下来,军师这才有反应,急急向后退去,一道无形的盾牌出现在两人之间,可惜他忘了吕天逆现在今非昔比,少年冷笑一声,带着元气波动的一脚踢去!盾牌顿碎,他接着跃起一脚,正中军师腹部,把对方一下踢到对面的山壁上!
望着那在眼中已经无所遁形的碎裂盾牌,吕天逆的眼神更明亮了些许,他握住刀柄,感到有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在流淌。
军师撞上坚硬的山壁,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他却管不了这些,震惊地看着吕天逆,不敢置信地大喊道:“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渡化境!你才刚刚破境!你怎么可能是渡化境!”
修行者前三境分别为识悟,明晓,渡化,每一境的修行者能做到的事情当然也不同,如果说识悟境的修行者能感受到天地元气,明晓境的修行者刚刚能看到军师那道无形的盾牌,那只有到了第三境的渡化境才能将天地元气为己所用,像吕天逆那样在出腿时的气流波动,分明就是到了渡化境的象征!
但是这怎么可能,十八年不能修行,一朝破境连破三境。天下哪里有过这样的事!军师这么多年刻苦修行也不过是个渡化境,不然以他的才干,怎么可能被金庭王帐驱逐出境?
修行就是这样不公平的事情,有的人在一夕之间就能赶超你几十年辛辛苦苦的努力,但做到这件事的人在几十分钟前还不过是个渺小的随处可见的普通人,这样的对比反差让军师微微眩晕。
军师看着眼前的少年,看着他身上不自觉就已经在吸收萦绕的元气波动,苦涩颤抖道:“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刚会修行就能破三境……大周百年都没有人能做到这样的事……”他这句话刚说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他想到了某事,表情惊疑不定起来。
大周这百年,确实有人做到过这样的事情,一朝修行,破三境。
那个人,也姓吕。
军师的身体颤抖起来,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回想着血雾面对少年时畏缩的态度,少年非同凡响的身手头脑却从来得不到军功的背后,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少年看似普通的五官,和记忆中那副画像对上了钩。一样得不到看重的童年,一样在艰苦磨练中长大的少年,一样在身体里流淌的尊贵的可怕的血脉。
那个人,原来是有儿子的。
军师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的眼泪不断涌出,看上去像一个疯子,他抹了抹眼睛,颤抖道:“你知不知道……你……”
他话没能说完,一把黑刀从他的脖颈灵巧地划过,他的头颅整个滚了下来,咕噜咕噜掉在地上。
吕天逆平静地收回刀,全然不知他刚刚离某个一直追寻的真相只有一线之隔,他走到左贤王旁,也割下了他的头,用布将两个头颅包好,在山洞里仔细寻找了一下有用的东西,为死不瞑目的士兵们合上眼睛,然后起身准备离去。
离去前,他望了一眼山洞,感受到那些平时完全无法感受的丝线已经清晰可见,心情忽然变得极其舒畅,如同雨后升起彩虹。
他摇摇头,笑了笑,朝山洞外走去。
在沐浴到阳光的那一刻,吕天逆嘴角的笑意骤然消失。
洞口站着一个少年。
一个容姿俊秀,笑容温和,身着楚国银白服饰的少年。
风雪月对吕天逆微微一笑,语调温和道:“请留步。”
吕天逆的视线转移到地上昏迷不醒的神漠身上,沉默片刻,握紧了刀柄。
……
……
东境军营。
无休止的砍杀和血流成河中,东境军卒以倔强的意志死死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把匈奴抵挡在大周领土之外。对于这样的结果,有人满意,自然也有人不满意。
空中一阵波动,麒麟出现在战境上空,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从高处望去仿佛蝼蚁般渺小的弑杀的人们,确认了匈奴依然未攻破东境,不由有些不满地颦起眉头,身影一动,飘然而至东境的最后方。
最后方的防守松散的让他有些不可思议,在这样的防守下还没能攻破的匈奴实在是太过无能了,这样的想法在他看到一个小姑娘的时候戛然而止。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小姑娘,她不可思议地参入了这场残酷的战斗,而且表现的非常出色。
小姑娘穿着白色的裙子,看上去像一朵幼小的花骨朵,裙上沾了不少的鲜血,不知道是她的还是敌人的,看上去有种异样的美丽,又有种异样的可怕。她战斗的方式好像某种优美的舞蹈,却无比强悍地构成了一道防线。
风雪月喜欢这样美丽的东西,而麒麟却只对强大的东西感兴趣,但不可否认,他现在产生了某些兴趣,因为这个小姑娘不仅很美,而且很强大。
于是他双脚一动,出现在了那个小姑娘前。
夜晨曦喘息着,接连的战斗让她不由感到极为疲惫,但她的精神却一直保持着警惕,所以在麒麟出现的第一时间她就抬起了头来,警惕地直视着对方,在发现对方并非匈奴后怔了一秒,却依然没有放下警惕。
但是真正怔住的不是她,是麒麟。
麒麟在看到这个少女的眼睛的那一刻,他浑身毛骨悚然起来,一股从血脉里产生的最直接的惊悚感尖叫起来,那种发自内心的畏惧让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想要向那个小姑娘跪下,想要请求她的宽恕,想要听从她的命令让她成为他的主人。这种感觉太过强烈,太过真实,太过可怕,是他身上每一处,每一滴血都在欢欣鼓舞着发出的最强烈最真实的需求,让麒麟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他明明才见到这个小姑娘,却觉得自己已经可以为她去死都毫不犹豫。
这种感觉,他之前只在一个人身上体验过。
夜晨曦怔怔地站在原地,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俊美的少年面容忽然激烈地扭曲起来。他死死看着夜晨曦,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到底是谁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