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谢谢你,能修行
第十三章
吕天逆并不知道据他不远处正在发生一场风花雪月的战斗,他此时不得不全神贯注才能堪堪躲过左贤王一次次的杀招,险中有险的避开要害,但就算是如此,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身上依然多出了数道伤口,有的深可见骨。
伤口并不是最关键的,关键是在时间的流逝中体力消耗也越来越加剧,吕天逆抵抗阵法越来越力不从心,好几次差点被空中那道巨大的压力直直压下,再被把握机会的左贤王差点一拳碾成碎沫。
唯一令他有疑惑的是军师并没有全力出手,不然吕天逆早就在他和左贤王的合攻下败下阵来,这位整个东匈奴最有智慧的男人一直盯着那口不断翻腾着紫色液体的大锅,嘴角带着一丝奇特的笑意,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吕天逆在巨大的压力下不断移动,时不时放出冷箭来阻断左贤王的攻击,但是他射箭的手臂已经越来越沉重,好似无法再抬起。
忽然,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一时体力不支向后倒去!
左贤王等待时机多时,哪里肯善罢甘休,立刻运足了真气,拳上发出滋滋的白烟,气流不断凝聚,一拳携风而出!
军师脸色忽然一变,不等他开口提醒,脚步蹒跚的吕天逆忽然整个人变得极为灵活,他反身一闪,左贤王的全力一拳击在了他左侧的山壁上!
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山壁在左贤王的击打下出现无数裂缝,如蛛网般四散开来,随着裂缝的延伸,一股水流从缝中流出,将山壁冲出一个洞口,洞外竟是有河!
在水流流出的那一瞬间,吕天逆浑身压力骤轻,他毫不犹豫地朝左贤王射出十箭,然后拔刀砍向那洞口,将山壁斩断,河水蜿蜒而出!瞬间打破了阵法之间的天气流动。
吕天逆知道他赌对了,阵法之精髓在于天地元气之控制,在一个密封的空间里忽然多出来的一股力能够打破元气的平衡,在不断的躲避中吕天逆发现了阵法最薄弱的部位和山壁后传来的潺潺水声,在大胆猜测之后他奋力一搏,终于赢得一线生机。
来之不易的机会吕天逆当然不会浪费,他毫不犹豫地冲向被斩出的洞口预备逃离,然而他在奔入水帘中的一刻被以他最痛恨的方式打断了,军师瞬间调动了在场所有能调动的天地元气,一条长长的无形锁链从他的身上牢牢栓住吕天逆的双脚,将后者固定在原地,与此同时他厉喝一声,左贤王心领神会,如风般跃去,碾碎了少年的脚骨!
“……!”吕天逆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感到他熟悉的压力又一次强大起来,军师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道:“还真是小看你了,居然能想出这种方法破解阵法,不过还是无用功,我之前就说过,你不会修行,所以无法战胜我。”
吕天逆的双脚痛得撕心裂肺,他却没有分一丝一毫的注意力,冷冷看着军师道:“你一直不杀我,是在等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也是个好时候。”军师轻轻一笑,转头望向那口越来越沸腾的诡异大锅,终于无法掩饰面上狂热道:“你看……它醒了。”
随着军师一声落下,大锅中忽然传来爆裂般的破碎之声,那团紫色的液体翻滚着,翻滚着,逐渐蒸发成一团紫色的雾气,那团雾气在空中组成一个图腾的形状,吕天逆一惊,那图腾是……匈奴中央王帐图腾!
匈奴势力也是有阶级分化,最高最神秘的自然是草原中央金庭王帐,王帐单于相当于皇帝,其次才是左贤王右贤王,左贤王等听起来尊贵,其实只不过是当年单于之争中的失败者。
中央金庭王帐深不可测自然有它的道理,在茫茫草原上,他们是唯一的王者,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在哪里,但他们享用着草原最好的资源,孕育着最好的战士,把其他的部落逼的走投无路,不得不来攻打大周获取粮食。这一切都建立在他们的实力之上,他们拥有草原最高的……血脉之力!
在千年的传承中,无数失传的秘法都被蕴含在了匈奴王庭最尊贵的血脉中,在左贤王,右贤王等人被逐出王帐时,他们的血脉之力也被废除,这样才能保证血脉的最强性和唯一性!
但是尝过血脉好处的人,怎么会甘心?
军师怎么会甘心?
他随着左贤王一同长大,日盼夜盼那位殿下入主金庭王帐带着自己一飞冲天,却只换来了狼狈不堪的失败,像丧家之犬一样流离失所,这怎么能让他甘心?
不甘心,不愿意甘心,这往往会成为一种可怕的力量。
军师痴迷地看着那团紫色烟雾道:“我研究了它整整十九年,直到前年无意杀死某位王帐来人得到了一些笔记才研发出来,今日你何等好运,竟然能看到它重见天日。”
吕天逆看着那团烟雾,感到了某种不详:“它是什么?”
“你以为王庭血脉是什么?”开口的是左贤王,这位出身高贵的王庭血脉看着那团烟雾的神情十分复杂,畏惧中又混合了一丝狂热:“王庭血脉是有灵魂的,有生命的,它只是寄宿在你的体内,它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能量,可以吞噬成长的能量。”
“没错,血脉之力会喂养它,它又会成为更强大的血脉之力。”军师狂热道:“有了它的存在,我等回归王庭指日可待!”
吕天逆已经从他们的话里得到了某种信息,那团紫色的烟雾应该是某种血脉的试验品,他望向空中,感到视线因为大量的失血变得模糊起来。
“它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这么美丽纯洁,需要养分……”军师长长叹息了一声,眼神却越来越狂热起来:“你是何等荣幸啊!竟然能成为它的第一个祭品!”
随着军师狂热的话语,那团紫色烟雾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流动起来,像是一个婴儿没有奶吃般焦急不安地在空中寻找着,盘旋许久,然后在军师期盼的眼神下……朝着左贤王直冲而去!
“这是在干什么?”左贤王猝不及防,恐慌地喊叫起来:“军师!怎么会这样!”
那团紫色烟雾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情况下直直冲向左贤王,如跗骨之蛆一般死死贴在左贤王的身体上,左贤王如何也挣脱不开,它在左贤王的身体上盘旋数次,似乎备感不满,像一根根针一样扎进了左贤王的身体!
左贤王的脸色骤然惨白,好像有无数精气神在一瞬间被那团紫色烟雾夺走,军师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惊愕之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哈哈哈……”在这种情况下,吕天逆竟然狂笑出声,他毫不掩饰快意地望着那两人道:“你以为它会先选择我吗?”
军师冷冷道:“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如果血脉之力像你说的那般有灵魂的话,它理所当然应该先教训妄想窃取它的不孝子孙,如果吞噬其他的血脉能让它变得更加强大,那么在场的哪一位……能比左贤王的匈奴血脉更适合呢?”
军师显然意识到了这番话的正确性,他脸色微沉,左贤王却再也忍耐不住,痛呼道:“军师!让它停下来!”
一丝不忍从军师清秀的眉眼上划过,然而下一秒他却双眼微湿,对着这位他追随多年的殿下诚恳道:“委屈殿下了,待它日臣进军王帐,必然大告天下殿下之德。”
左贤王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瞪大眼睛注视着和自己相伴多年的军师,却见对方收紧了手,那团紫色烟雾如同疯癫一般更加卖力地吸取他身上的精血来,不到数秒,左贤王便昏倒在地。那团烟雾徐徐从他体内飘出,已经被染成了血色,体积比之前大了两倍,有种莫名的压迫感,军师手指微动,一个同样的图腾出现在他的手背上,他挥了挥手,那团烟雾便在空中不停地挣扎起来,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丝线束缚。
吕天逆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心里发寒,他冷笑道:“不亏是草原上最歹毒的毒蛇,连最亲近的人都下得了手。”
军师摇头叹道:“为了大业,区区一人又算得了什么?殿下会理解我的。”
吕天逆感慨:“你真无耻。”
军师微笑道:“多谢夸奖。”
“我说你要不要考虑留我一命,以后我们可以共同携手攻打王帐走向美好明天。”吕天逆真诚道。
军师摇摇头,怜悯道:“不要拖延时间,你知道这没有什么意义。”他刚说完,空中压力就增加了数倍,吕天逆闷哼一声,感到身上骨头都要被活活碾碎。
空中那团血色烟雾在不住的挣扎后终于被军师控制住,军师的头上泌出细小的汗珠,他挥了挥手,那团烟雾便朝着吕天逆的方向流去,停在他的头上。
吕天逆死死咬住舌尖保持清醒,大量失血让他的头脑晕眩不断,他防备地盯着那团烟雾,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那团烟雾降在吕天逆面前,刚刚附上他的脖颈,就像是被灼烧一样骤然收回,不住地颤抖起来!它越缩越小越缩越小,像是在恐惧某种东西一般!
“怎么回事?”军师瞳孔微微放大,朝吕天逆这边走了过来,他踩住吕天逆的手,伸手往他体内探入几丝真气,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不由疑惑起来。
“一个经脉全断,永远不能修行的普通人……你在怕什么?”军师喃喃自语:“莫非这小子是某种血脉遗失的后裔?”
吕天逆没有回答他,因为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脖颈上的那处纹身绝非寻常之物,所以刚刚血雾在冒犯了它的领地之后才会如此。
“如果真是这样,你倒是比我想象的更有营养。”军师的声音充满了渴望,他不耐烦地握紧了手,催促着那团血雾,血雾在空中挣扎了一阵,最终无法抵抗那种诱惑,缓缓飘向了吕天逆,但这一次它小心谨慎地绕开了他脖颈上的那处纹身,附在他其它的肌肤上。
如同附骨的感觉非常不好,好像被无数针生生扎进体内最深处,吕天逆感受到身体中的血液在一点点流失,他的头又一次剧烈的疼痛起来,强烈的不甘心让他整个人都微微颤抖。
我会死吗?
我也要像左贤王一样,被这个怪物吸干吗?
无数画面在他面前一闪而过,死不瞑目的伙伴,出刀后倒下的老将军,手握长枪的东陵长空,夜晨曦扬起的白裙。
梦中雌雄莫辨的美人和那些他搞不明白想要搞明白还是不明白的事到现在也没明白,所以他不甘心。
他就是不甘心。
“我要修行……我想要修行……”他不知道多少次自语道:“我想要修行!”
他的脑中传来尖锐的刺痛,大量的失血使他坠入黑暗之中,他在濒死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感受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天地元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空中仿佛传来了一丝波动。
哪怕细微,也是一丝波动。
……
……
在吕天逆坠入黑暗间时,他并不知道他的体内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在他身体的某处,修行者冥想能量储存之地,干涸的像是一片枯了的田地,没有生机,没有雨水,没有活物。
连接着那处田地的数道河流都被梗塞至死,没有一处通畅,自然也没有一处带来养分。
然而今天,有些不一样。
习惯了干涸的田地上空出现了一道血色烟雾。
那道血色烟雾极为狰狞,却又太过小心翼翼,它穿过田间,发现没有一丝养分,不由愤怒地咆哮起来。
这时,它发现了那些河流。
它毫不犹豫地向河流冲了过去,腐蚀着那些堵塞了河流的可恶障碍。
在它的卖力侵蚀之下,有一处出现了一道裂痕,逐渐被腐蚀成一个小洞。
一滴水珠,从小洞中滚落,滴进了干枯已久的田地之中。
滴答。
这声音那么小,又那么美妙。
……
……
大周皇宫。
一位红衣女子坐在一面铜镜前,那位女子的容颜如最灿烂的烟火,最璀璨的星光,一见惊鸿不过如是,眼波一动色授魂与,她一笑即千娇百媚,一颦则三分春色,天下花朵皆为她憔悴致尽,天下美人分不了她一分颜色。
在大周皇宫,只有一位女子能美到如此地步。
她漫不经心地拿起一只画笔,沾了一笔胭脂,在唇上一笔带过后伸出红舌****,她一咬笔尖,忽然轻咦了一声,挑眉望向镜中。
隔着镜中茫茫,她好像看到了许多有趣的事情,让她香肩颤动,娇笑连连,沾着胭脂的画笔从她涂着蔻丹的指尖滑落,在她肤若凝脂的大腿上划出了一道暧昧的红痕。
“这种事儿……本宫可不管,你们爱管管去。”
……
……
大周西境。
西境一年四季皆是白雪纷飞。有一只军队也一年四季身着白袍,泯然于山雪之中。
然而站在山上的那位男子,却不会有任何人无视他。
他身着白袍,身姿太过风流写意,太过超凡脱俗,玉树兰芝等等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卓越,他站在那里就是一副画卷。
男子看着山间飞舞的雪,取下了脸上的青铜面具,露出一张完美无缺,美的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容颜,上挑的凤眼与宫中那女子有三分相似。
雪也要为他的容颜凝固于间。
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雪,许久,他伸出了一只修长完美的手。
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掌心。
雪停。
……
……
楚国某座很深的山的湖旁,有一间茅屋。
茅屋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咳嗽的声音,一位黑衣女子我见犹怜地躺在床榻上。
她虽然带着三分病气,却因此美的更加令人无法直视,和那位宫中女子不分伯仲,一丝嫣红的血丝从她的嘴角流出,更多了几分难言的妩媚和惊心动魄。
她缓缓从床榻上支起身,黑衣下滑到她胸口,露出半个浑圆的雪白,她自嘲道:“到底还是要我决定,那就……来吧。”
无数黑色花朵生长在她的床榻边,她的手指碰到一朵未****的花,轻轻一点,那朵花便瞬间绽开,从她手指触及之处开始变红,整朵花都变得如血一般红!
黑衣女子手指轻轻一斩,那朵花便悄然落下,落在河流中,顺着水流消失在了女子面前。
做完这一切,女子又躺回床上,神色更加苍白脆弱,她低声道:“希望那个孩子……不要辜负我的苦心。”
回应她的是虚空中的两声轻笑。
……
……
那朵如血般嫣红的花朵顺着河流一路漂流,它要去某处,到达某个人身边。
在某人体内的某处,那团红色烟雾终于侵蚀掉了那些可恶的障碍,无穷无尽的河水涌入那处田地,滋润着它,然而田地实在干旱太久了,这里又这么死气沉沉,田上好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河水无法下渗。
那血色烟雾扑过去,张牙舞爪地贪婪吸取起河水来,那些吕天逆无数个日日夜夜孜孜不倦吸收的天地元气,眼看就要被它扫荡干净。
这时,那朵花来了。
它顺着河水,安静地抵达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身边。
它的花瓣碰到了那个少年的手指,在那一瞬间,它的颜色变得最深,像在燃烧!无穷的力量从少年的指尖传到了少年的体内,他脖颈上的那处纹身也变得像血一样红!
它开始燃烧起来。
他开始燃烧起来。
在吕天逆的体内某处,那团趾高气扬的血色烟雾忽然感受到了之前让它无比恐惧的那道气息,它惊恐地发现一团火焰出现在了田地上空,那团火焰是一只鸟雀的形状,和吕天逆脖颈上的纹图案一模一样。
那只鸟雀高傲不屑地看了那血雾一眼,朝它扑来,不顾血雾的挣扎把它吞吃入腹,然后那只鸟雀冲向田间,开始燃烧。
在无穷无尽的红色火焰之下,田间的冰层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那些河水欢呼鼓舞地冲向了田间,迫不及待地滋润着它,随着它们的滋润,田间干枯的土地开始变得肥沃,甚至冒出了一些绿芽。
鸟雀看到这一幕,高傲满意地叫了一声,飞上天空,冲向每一处破碎的地方,那些地方在它的火焰之下重新融合在一起,甚至比以前更牢固。
田间长出了嫩芽。
天间出现了蓝天。
万物一新。
生机勃勃。
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天地间凝聚起来,优雅地形成了一个漩涡,吸收着外界那些可爱的天地元气。
吕天逆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朵失去了颜色的花。
他的状态很好,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他之前受的那些伤已经全部消失不见,断掉的骨头已经重新长在一起,全身上下从,充满了力量。
然而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些,是空中那一丝他以前永远感受不到的波动,是那些可爱的,他日思夜想的天地元气。
吕天逆坐在地上,茫然地感受着那些元气,感受着那一丝丝的流动,他穷凶极恶地把气息探入体内,感受到了那处的波动后才放下了忐忑不安,几乎要放声狂笑起来。
日日夜夜,多少个日日夜夜,天地星辰,多少岁月年华。
他能修行了。
在无数次尝试,无数次失败,无数次失败后再尝试的他,终于跨过了那道门槛。
他能修行了。
天降大喜,喜不自胜,吕天逆现在的心情就像寒窗十年中了状元的苦读学子,又像经过千百难关终于嫁给如意郎君的闺阁少女。
这样的喜悦,这样喜悦的时候,必须要找人分享。
吕天逆微笑着对已经震惊无语的军师诚恳真挚道:“谢谢你的帮助,我能修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