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当今现在社会上流行的穿越剧情节,一般穿越到古代,都是三五个人一起或者一个人单独穿越回去。我也以为自己是单独穿越回去的,直到我在沂州府沂水县遇见朱富。
话说我这一路奔波,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住店、吃喝都有点铺张,因为我实在太喜欢吃肉了。但是当时晁盖送我的盘缠用了寥寥,我猜测当时的物价应该不算太高。不管它,至少没有当年赵匡胤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尴尬境遇。
前面说了,我这人方向感不好,走着走着又走错了路,要不然也不会到沂水县。
朱富是“旱地忽律”朱贵的弟弟,在县城西门外开了个酒店。他为人和善,笑口常开,但心思缜密,机智多谋,人送外号“笑面虎”。
他的店铺很显眼,老远就能看见高高的旗杆上飘着一面旗帜,上面四个大字:“朱富的店”。这种创意好比是海南亚龙湾热带雨林里的“芒果的店”,很是吸引眼球。再有就是朱富平时喜爱舞枪弄棒,为此还拜了县里的都头“青眼虎”李云为师,跟他学练武艺。
话说我是怎么发现朱富也是现代人呢?说到底还是他先发现的我,因为我口袋里那支从不离身的钢笔不小心掉了出来。其实我也奇怪,人穿越回去就罢了,钢笔还跟着穿越了,不过这倒也跟我“如水先生”的外号相配。
朱富把我叫到一边,差点就哭了:“这么多年了,总算见到亲人了。”
“你也是穿越过来的?”我问。
“是啊,说来话长,”朱富说,“当时我正在放风筝,一声惊雷我就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那时候我才十岁,我爸妈该多着急啊。”
“呃,那您现在贵庚?”我试探着问。
“我今年都二十了,转眼十年过去了,”朱富一把鼻涕一把泪弄得我也想哭,“那时候我还小,害怕的不要不要的,是哥哥朱贵把我抱回了家,取名朱富。”
十年啊,穿越了十年,还是没有办法回去吗?
“我家是兰陵县的,我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来到了这里,”我说,“我寻思找到兰陵县,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回去。”
“我原来就是沂水县的,”朱富说,“前后差了一千年呢,地形地貌一点不一样,找不找不到小时候的痕迹。”
“我是2016年穿越过来的,你呢?”
“2016年?那时候的国家怎么样了?强大吗?”朱富说,“我是1999年的时候来到这里的。”
“国家当然强大,”说起这个我就无限自豪,“祖国现在很强大,很美好。”
“记得小时候老师教育我们要好好学习,长大了报效国家,”朱富说,“你跟我说说,2016年的时候,都有什么新鲜事。”
记得这是我第二次跟一个人聊天聊到深夜,第一次是我原来在烟台上大学的时候跟挚友于凯讨论未来、讨论理想,那时候天马行空、酣畅淋漓,那叫一个痛快。这次也一样,对现代的记忆停留在十岁的朱富听着我为他讲述的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的各种新鲜事,十分入迷。
天亮的时候朱富说,除了失去了应该与父母共同成长的时光,他最大的遗憾就是自己错过了这新鲜的十年。我安慰他说,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回去。
朱富说他和我一见如故,要跟我结拜为兄弟。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因为很有可能,我们在这个时代是最有共同语言,而且绝对不会相互背弃的。
朱富在1999年的时候是十岁,那他正好2016年29岁的我小两岁。朱富毫不犹豫地叫我哥哥,我也毫不犹豫地答应着。也许说不定哪一天,我们都还能回到未来,回到一千年以后。
朱富问了一个和吴用一模一样的问题,那就是:“你有梦想吗?”我很疑惑,因为我不认为宋代是一个可以畅谈理想和梦想的年代,毕竟北边有虎狼之师虎视眈眈,自己这边有奸臣当道,虽然说不上民不聊生,但是种种弊端着实打击众人。
我告诉朱富:“如果要问我梦想的话,我只能说我还没有想好。”
朱富对我的回答丝毫没有感到意外,他说:“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回去过我原来的生活,尽管希望渺茫。”
是啊,我才刚过来就想着回去,更何况朱富在这里待了十年呢?此时此刻,我才真正了解什么叫做“唏嘘不已”。
“快来人呐!出人命了!”店外的尖叫声惊动了我和朱富。
我和朱富赶紧出门探视。原来一位妇人怀抱婴儿,被一辆疾驰的马车撞倒,二人登时毙命。马夫下车后扔在地上一袋钱,准备要走。
“站住!”朱富的师傅李云拨开众人走进“肇事现场”,“我是本县都头李云。”
马夫高声说:“回禀老爷,小的不慎撞死了人,心想回天乏术,因此留下钱财,告慰其家人。”
“是吗?”李云说,“我看你马车的痕迹不像是‘不慎’,而是‘故意’。杀人偿命的道理你可懂得?”
“哎吆,老爷这可当真冤枉小人了,”马夫连连叫屈,“小的真的没看见他们过来,也巧了,小的有急事,马车跑得快。”
“当真如此吗?”李云厉声道,“如果你看到前面有人紧急勒马,那么马车与被撞者之间马蹄印记凌乱,车轮痕迹也有反复,你看现在呢,马蹄印记规律,车轮痕迹有序。可见你是一路冲撞过去,丝毫没有停顿。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马夫无言以对,俯首认罪。李云准备上前拘押马夫带回县衙细细盘问事情原委,只见马夫往地上扔了一个烟雾弹,趁乱不知去向。李云又恨又恼,气的直跺脚。
朱富上前去安慰李云,并请他到店内小坐。朱富向李云介绍我说是兰陵县的朋友,李云毫不怀疑,见我以待长辈之礼待他,心中更是欢喜,转眼间方才被马夫戏耍的不快就此烟消云散。
我对李云说:“师父,我刚才看那马夫的功夫不像是咱们中原武术,倒像是来自海外。”
“我也觉得蹊跷,”李云说,“但是这不是重点,我觉得马夫的行为才是问题所在。”
“您是说马夫故意行凶?”
“正是,”李云说,“我已令手下四处查探妇人身份,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如果真有隐情,”朱富说,“师父还是小心为妙。”
“不必担心,”李云说,“我的功夫虽然跟汴梁的八十万禁军教头不能比,好歹也是你师父,你就放心吧。”
正说话间,朱贵来到店中。李云起身说:“不打扰你们兄弟相聚了,我先回县衙料理此事,回头再来。”
“师父慢走,”朱富道别李云后急忙问朱贵,“哥哥怎么来了?”
朱贵看了我一眼,不说话。朱富连忙介绍说:“哥哥,这个不是外人,是兰陵县辛涛,人称‘如水先生’,几天前从济州府来到沂州府去,经过这里落脚。”
“见过先生,”朱贵说,“既然这样,那我就实话说了,公孙先生下山回家探亲之后李逵也要回家,公明哥哥担心李逵莽撞,路上误事,所以叫我一路跟过来,算是半个保镖。”
我心想李逵不是能打能杀的,还要什么保镖?这样说不是笑话吗?于是我说:“李逵的名声我也是听过的,他可不需要保镖。”
朱贵叹口气,说:“谁说不是呢?但是公明哥哥最疼爱的就是李逵兄弟,怕有什么闪失。”
我笑,说:“那不能吧?李逵能有什么闪失?怕是别人见了他才会有闪失吧?”
朱富、朱贵听我这么说,都哈哈大笑。朱贵说:“说的是啊,正好我也累了,不如稍作休息,明天再到李逵家中探望吧。”
朱富叫店里伙计去准备酒菜。
“对了,”我问,“公明哥哥什么时候上的山?”
“时间也不是很长,”朱贵说,“晁天王让刘唐下山答谢宋公明,不慎被公明哥哥的小妾阎婆惜窥见,公明哥哥无奈,杀了那妇人,被知县刺配江州。公明哥哥在江州日子过得倒也潇洒,一天喝醉了就一时兴起在浔阳楼墙壁上写了首诗,被在闲通判黄文炳看见说是反诗,要上报朝廷问斩。晁天王就率领众兄弟下山营救。公明哥哥这才上山。”
“那公孙先生为何下山?”
“说是回家侍奉老母,如今已两月有余还没回来。谁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不是吧,”我说,“公孙先生家境富庶,良田千顷,肯定少不了仆人侍奉。”
“你怎么这么了解?”朱贵突然觉得似乎我知道的事情太多,有些戒备。
我只好把之前在东溪村和公孙胜等人的交情和盘托出,只是隐瞒了阮家兄弟的事。其实隐瞒这个我是有把握的,因为既然吴用打算隐瞒,肯定已经与晁天王等人商议好了,所以不必担心露出马脚。
朱贵听我说完之后不再疑心,他一个劲的叹气,说:“公明哥哥和晁天王的想法不一样。”
“不一样?”我很好奇,“哪里不一样?”
“天王哥哥想和兄弟们快活一世,”朱贵说,“但是公明哥哥想的是报效国家,将来封妻荫子。”
是吗?这是他们各自最真实的想法吗?还是吴用在其中推波助澜?说到底,我没有理由说我恨吴用,因为每个人坚持自己的理想都是好的,他能利用身边的人也说明他的手段高明,我最瞧不上他的一点就是他过于执着,而且不择手段。公孙胜是聪明人,他既然敢撺掇晁天王抢劫生辰纲,那肯定就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更不可能是恋家的人,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看出了什么问题,但是自己又不想直接面对,所以才借回家为理由逃避这些。
这个时候我想知道梁山上众人都是什么想法,尽管跟吴用有言在先,倘若他要弃天王于不顾,会提前知会于我。
“朱贵哥哥,”我说,“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能怎么想?”朱贵说,“小事我从来不考虑,因为这些都不重要,是我能左右得了的。要说就说大事。”
“哥哥你说说大事,我听着呢。”
朱贵看着我,严肃地说:“作为梁山的一员,我希望梁山能一直强大,官兵不敢来犯,兄弟们欢聚一堂;作为这天下芸芸众生,我希望有一天这世上不再有‘贼寇’这两个字出现,到时候,我们也就不必打家劫舍,不必担心苛捐杂税,也就不会有林教头这样的人不得不逃到梁山栖身。”
是啊,倘若天下能够长治久安,一派欣欣向荣,就算回不去了,我也愿意考虑待在这里。听朱贵的话,他大概对梁山“高层”的决策并不在意,因为无所谓嘛,山上哥哥们说怎么干,山下酒店的他就怎么干。况且决策有军师,他也插不上话。大概他说的小事就是这个意思。
朱贵看我沉思,微微一笑:“看来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也笑,说:“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