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坊里的生活,虽辛苦,但至少还能解决温饱。
随着一天天练习学习,玉芯的琴艺大有长进。采儿却因心思一直放在和红音较真的事上,琴艺总是不见提高,白胡子师父对她也不抱太多的要求。
一日。乐坊来了一个人,向乐坊坊主李姐指名点姓要周玉芯去云雅阁弹曲。
李姐见那人身着算是讲究,像是大户人家的小斯,不禁有些困惑和疑惑:“这位大爷,就只要她一人去吗?”周玉芯进乐坊没有太长时日,且并没有出去陪过客,现在突然有人点名要一个新人陪,而且还是一个尚未出师,不为人知的新人,李大姐觉得很是不解。
那人肯定道:“我家公子就只要她一人去。”
李姐担心玉芯一点服侍经验也没有,倒时会不懂得让客人高兴,反而砸了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的乐坊名气,有些为难道:“大爷,玉芯姑娘,才来不久,这琴艺还生疏,唱曲也没学,礼数也没调教,怕是到时会扫你家公子的兴。”
那人看了看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大锭白银,没好气地说道:“有生意不做,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看到那在阳光下闪着银灿灿光芒的银子,李姐的脸瞬间笑开花,快速地接过银子,应道:“是,我现在就去叫她准备一下。”
李姐走进后院,将正在练琴的玉芯叫过来,笑说道:“你的福分不错,这么快就有主子点名要你。要是你伺候的好,很快就能麻雀变凤凰,成为我们乐坊的牌子。扫地,洗衣,擦桌子那些脏活,也就不需要你干了。但是,你要给我记住喽,出去不能丢我乐坊的脸面,客人让你做什么,你就乖乖的做就是了,事后,自然会有你的好处。”
玉芯惊讶道:“李姐,我现在还什么都不会呢?就这样去,可以吗?”
李姐说道:“客人让你去你就去,去了后,把你最拿手的曲子弹一弹就行了。客人要的只是开心,你把他哄开心了,钱也就到手了。”
玉芯心里有些忐忑不安:“除了我,还有谁一起去吗?”
李姐答道:“没有。”
玉芯忧心道:“李姐,我第一次给人弹琴,万一不小心,惹人家不高兴怎么办?”
李姐有些没耐心的解释道:“你的任务,就是千万百计让客人开心,学学红音,琴弹不好,会哄人也行。”
玉芯顿时有些无语,照这样说,岂止是卖艺,还要卖人,卖色!
因客人还在等着,李姐容不得她耽搁,心急的一把将玉芯拉到房间里,快速的梳妆打扮一番。
看着镜子中脂粉涂得那么重,腮红抹得那么艳,眉毛画的那么浓的自己,玉芯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化妆吗?画的跟个唱戏脸谱一样,还能见人吗?
玉芯对自己的妆后容貌看的很惊悚,李姐却是一脸的满意,很是骄傲的点头称赞自己的化妆水平越来越高。
人一走出房间,采儿和巧娘等一同学习琴艺的女子,立马就被她的别样容貌吸引住,每个人的脸上呈现出一种难得一见的惊骇表情,久久望着她,震惊在原地。玉芯绯红着脸,低垂着头,抱起琵琶,在李姐的着急催促下,强行快速被推入等候在门外的轿子里。
轿子一晃一晃的摇摆的向前走。
坐在轿子里的玉芯虽然很想知道自己究竟被带去哪,但无论怎么问跟在轿旁的小斯,他都不回答,单单瞅着他,真觉得有些冷漠,什么话也不说,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玉芯用手摸了摸满是脂粉的脸,很是怅然。
这个时代衡量美的标准,难道就是脸上妆浓妆浅的问题?
轿子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忽地停住了。轿子被轻轻放下,跟在轿旁的小斯打起帘子,请玉芯出来。
因自己的妆容太过吓人,玉芯心有自知之明的立即用琴掩住脸,款款起身,缓缓走出轿子。旁人看虽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韵,但知道者明白其实则是怕太丑见人。
玉芯匆忙抬头看一眼云雅阁的匾牌,弄清楚自己的位置。跟着带路的小斯,快速走进去。
云雅阁里很是清静,客人不是很多,而且来的人多是文雅之人。
可谓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周围的装饰以字画为主,绿色植物为辅,淡雅的香气,弥漫在整座楼阁里,很有一种脱尘绝俗,满是书香韵味的感觉。
被带到一个名为茉雅的包间前,带路的人就退下了。
玉芯面对着关着的门,踟蹰犹豫良久,方才紧张兮兮的敲了敲门。
听到里面传来“进”的声音,玉芯轻轻地推开门,大气也不敢出的,低着头走了进去。
房间里只有一个人。
那人舒服的倚靠在椅子上,看到玉芯一直低着头站着,微微侧头看了看。
“哈哈哈……”
那人突然爽朗的笑起来,惊得玉芯不由的缩了缩脖子。
那人笑着说道:“你怎么一直低着头?抬起头让我看看。”
玉芯尴尬的缓缓抬起头,一看清楚那人,脸变得更加窘红。
“怎么会是你!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玉芯连忙用琵琶挡住自己。
那人笑的前俯后仰,问道:“你怎么把你自己画成这样了!还怕你原来的样子不够吓人……”
玉芯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把琵琶摔在桌上,问道:“我以前长的是有多吓人!你以为你自己长的就不吓人,笑的声音跟个天打五雷轰一样,整个楼都快被你震塌了!”
那人顿时收住笑容,问道:“我笑的声音有这么厉害?”
玉芯白了他一眼,说道:“要知道点我名的是你,打死我也不来!”
那人疑惑道:“为什么?”
玉芯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说道:“说话都能气死人,谁想再看到你。你的胳膊好了?不是说断了,接不好了吗?”
那人摇摇手,说道:“遇到个云游郎中,一下子又接好了。你想喝什么茶?这里什么茶都有。”
玉芯把琵琶抱回手里,说道:“不渴。说吧,想听什么我给你弹。先说好,难的我不会,简单的我刚学。”
那人说道:“我听什么都行,就弹你会的。”
玉芯架好姿势,摆好手势,铮铮铮的弹起来。
为了让顾客开心满意,玉芯尽自己最大的认真和努力,希求将这首生疏的曲子,弹得接近行云流水般顺畅的感觉。
弹者很用心,听者不熟悉。
看着玉芯弹得一脸投入的样子,那人悄悄地伸出手堵住耳朵。
一首曲子艰难的完成,玉芯轻轻的松了一口气,问道:“还有什么想听的,都说出来吧!来之前,我老板说了,一定要让你开心,所以,你放心,我会尽力让你开心的!”
那人痛苦的皱了皱眉,说道:“算了,听你弹琴,会让我耳朵聋上半个小时。”
玉芯会心的笑笑,起身坐在那人的身旁,边弹边自创歌曲。
“你放心,耳朵聋了,我就在这弹,争取让你,一呀么,一开心,二呀么,二开心,三呀么,三开心,四呀么……”
“等等……我已经开心了,你不用再边弹边唱了……”
玉芯笑着伸出手,说道:“那就给我吧!”
那人困惑道:“给什么?”
“钱呐,李姐说了,把你哄开心了,钱也就到手了!”
那人郁闷道:“你那李姐是说,让你把我哄开心,你刚刚是叫哄我开心吗?整个就是个利箭灌耳,晴天炸雷。还有你这妆容,粉都掉了一地,吓都能吓死人。”
玉芯抹了抹脸上的粉,说道:“这怪我咯?又不是我画的,我自己出门都怕见到人。”
那人倚靠在椅子上,说道:“听说,你们家前段时间,失火了?”
玉芯一听,缓缓的放下手,脸上的表情渐渐地黯淡下来。
那人急忙说道:“我也只是听说,随便问一问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
玉芯敛下眉,说道:“火烧的那么大,全京城的人都应该看到了。”
那人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一个小姐,怎么跑去做乐工了?”
玉芯抬头问道:“我不去做乐工养活自己,难道就等着饿死?”
那人被她的话呛得顿时沉默下来。
玉芯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家里着火了,我在乐坊做乐工?”
“我……我也是恰巧知道而已,恰巧知道而已。”
玉芯见他眼神动摇,有所掩饰,问道:“你该不会调查过我吧,还是说,是你派人给我们家放的火?你是什么人?”
那人抠了抠太阳穴,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蹦出个词来,玉芯顿时心生警惕,追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看到玉芯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对自己已经起了疑心,沉吟片刻,说道:“我是威武大将军。”
“威武大将军?你是将军?看起来怎么有点不像?”
“哪里不像?”
“嗯……说不上来,既然你是将军,你不守卫边疆,跑到京城干什么?还差点掳走我的丫鬟,真是色胆包天!”
那人笑了笑,说道:“那件事其实是个误会,是我的手下不懂事,得罪到你了。”
玉芯狠狠白了他一眼,心想:你要是不好色,你手下敢光明正大的抢人吗?误会?不懂事?纯粹是在找借口。
那人给玉芯倒了一杯茶,说道:“这里的茶很好喝,尝一尝。”
玉芯拒绝道:“不用,万一你在里面放了什么药,把我迷晕了怎么办?我要时刻保持头脑清醒,不能被你占便宜。”
那人笑着打量了她一眼,说道:“脸画的跟个鬼画符一样,谁的胆子会大的占你的便宜?”
玉芯瞪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那人自己把那杯茶喝了,说道:“我听说宁王跟你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什么宁王?”
“就是……跟你关系不一般的那个王爷。”
玉芯回想了一下,说道:“哦,你说的他呀,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哪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人无辜道:“我就是随口问问。”
玉芯问道:“曲子听完了,我也陪你坐会儿了,可以回去了吧?”
那人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还没有把我哄开心怎么办?要是我不开心,就不会给你钱,要是不你钱,你那个李姐会不会找你什么麻烦?”
一提到李姐,玉芯顿时有些气虚。
那个钻到钱眼的李姐,要是知道自己没有得钱回去,估计会骂的口水流成河,活堆得跟山一样高。
玉芯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哄你?”
那人微微一笑,说道:“先把你脸上的鬼画符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