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淡。
玉芯和采儿抱着桃子,兴冲冲的跑回府。
推开大门,一踏入庭院,府里有种异样的安静。
采儿看到门旁倒着一个人,连忙跑上去探看。
“小翠?小翠……小姐,你快来看看,小翠这是怎么了?”
采儿呼喊着玉芯过来。
小翠一脸苍白的躺在地上,任凭采儿怎么推搡,也不应声。
玉芯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惊吓的刷一下站起,结结巴巴说道:“她……她……死了……”
“什么!她……她怎么会死了?”
玉芯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扔下手里的桃子,拔腿就往西厢房跑去。房里空无一人,又急忙转身向书房跑去。
人刚到门口,就看到时常服侍在爹身旁的管家,惨白着脸躺在地上,嘴角还在流血。
玉芯心里一紧,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放慢速度缓缓走进书房,父亲趴在书桌上,一动不动,母亲跪趴在他的腿上,嘴角流血。
跟着她进来的采儿,一见老爷夫人都遇了难,刹那间大哭起来。
玉芯捂着胸口,颤栗着身体,慢慢的向前世的爹娘靠近。
爹娘的身体,还带着温热,看样子,似是刚才才发生的事。
书桌上摆着一杯尚温的茶水,以及一张尚未来得及写完的字迹。
玉芯小心翼翼的将父亲压着的纸取出来,却不想不小心将旁边的茶杯打翻在地。
茶杯里的水湿在地上,瞬间泛出小泡,升起袅袅白气。
好毒的茶水,是谁下的毒?
玉芯又惊怕又疑惑,看向手里的纸,虽然全是繁体字,看的有些不太懂,但认着简单的字,大概一串意思,似是明白这是父亲准备呈给皇上的奏折,里面写的内容,都是那些宦官为非作歹的罪行。
采儿跪在老爷夫人面前,大哭道:“老爷,夫人,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们这是出什么事了?你们不要小姐和奴婢了吗?夫人,您醒醒,醒醒……”
玉芯看向突然辞世的父母,心里一阵一阵的抽搐,疼痛:想不到,自己前世和后世的命运会如此相似,本以为在前世,自己会有疼爱的父母,却不想他们还是这样早早的撒手离去。
采儿早已哭成泪人,毕竟自小在府里做丫鬟,老爷夫人待她一向不薄,甚至与小姐别无两异。如此恩重的老爷夫人,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没了,采儿一时心里接受不了,几欲晕厥过去。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动静。
玉芯有种极不好的直觉,下意识的将纸张放入衣袖里,拉着采儿到旁边躲起来。
书房里,快速地闯进几个黑影。
为首的一个上前探了探书桌上的人,对身后的人吩咐道:“人已经死了,把其余的尸体都搬到书房里,一把火烧了。”
“是!”
其余的人应声走出房间,去搬运尸体。
躲在暗处的玉芯,看到那个人就是那日在酒楼里,向自己出示腰牌的锦衣卫,心里不禁大惊。
门外窸窸窣窣的响着,玉芯趁着那锦衣卫都出去搬运尸体时,带着采儿从窗户逃离出去。
采儿因为紧张害怕,又加上天色暗淡,视线不好,连摔了好几跤。
正在往书房搬运尸体的人,听到院子里还有其他声音,忙命人四处查看。
玉芯见那些人开始往自己这边走来,情况危机万分。
顾不上太多,鼓足勇气,拉着采儿直往院子外面冲。
锦衣卫看到府里还有生还者,急忙跟着追了出去。
玉芯和采儿二人,疯狂的在街上逃跑。身后的一群人,拿着亮晃晃的刀,如狼似虎的向前追。
带着采儿,玉芯见到巷子就跑,看到拐角便转弯。
逃跑的要义,不就是三转两绕,将人甩掉。
跑到小胡同里,玉芯正在回头看那些人是否被甩掉时,采儿指着前面说道:“小姐,前面是个死胡同。”
玉芯急忙停住脚步,连忙又往回跑。
无论往哪条路上跑,把自己逼上绝路的路,绝对是通往地狱的路。
两人返身跑了没几步,就听到远处有人喊,“她们往这边跑了!”
两人吓得急忙又撤退回来。
正在焦躁间,前面的门忽然被打开,里面走出个女子,端着盆子走出来泼水。
那女子转身回屋时,不经意间看到被人追着跑的两人。
女子略微惊诧道:“姑娘?你也住在这儿?”
玉芯抬头一看那人,顿时开心起来,拉着采儿二话不说,先跑进她的房间。
房间里的陈设很是简单,一张桌子,一个柜子,一张床,一把琴,几把凳子,也就没了。
玉芯插上房门,趴在门上。
女子见她们一脸慌张,正要开口询问时,玉芯连忙轻声嘘一下。
扯着耳朵,听到外面传来咚咚咚的声音,紧张的顿时连呼吸都忘了,过了片刻,咚咚咚声渐行渐远,玉芯抚摸着胸口,缓缓地长吐一口气。
女子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姑娘,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有人会追你们?”
玉芯坐在凳子上,喃喃说道:“他们想要杀人灭口……想不到你会住在这里,看你脸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女子轻轻一笑,给她们倒了一杯水,说道:“那日真是多亏姑娘挺身相救,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我不知道还会被打成什么样?”
玉芯抿了一口茶,说道:“我也是正巧碰到。”
女子看了看红肿着眼的采儿,又看了看一脸伤心事的玉芯,轻轻问道:“姑娘,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了?你要是遇到什么难了,就跟我说一声,我帮你,上次在酒楼里,你不是也帮了我吗?”
玉芯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怕这件事,你帮不了。”
女子见她不想说,也不便再问,说道:“姑娘,我叫蒋巧娘,不知,两位姑娘芳名是?”
玉芯说道:“我叫玉芯,这是采儿。”
巧娘打量了一眼她们,说道:“这间屋里就我一个人住,你们要是愿意,可以先在我这里睡下。”
采儿瞅了瞅床,问道:“床这么小,我们三个怎么睡得下?”
巧娘笑着起身收拾床被,说道:“我们可以挤一挤啊!”
采儿抽抽搭搭的,又开始哭泣起来,“小姐,现在我们有家不能回,要让小姐受委屈了,要是老爷夫人还在的话,我们也不会弄成这样了……”
玉芯急忙止住采儿的眼泪,安慰道:“采儿,不要哭了,爹娘虽然没了,我们还在,他们被人冤死了,我们要好好活着给他们报仇,是不是?巧娘姑娘愿意收留我们,我们应该感恩才是,怎么能说出受委屈的话?”
巧娘坐下问道:“你们的爹娘也被人害了?”
玉芯问道:“难道说,巧娘姑娘的爹娘也被人……”
巧娘点点头,采儿立即止住眼泪,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瞅着她。
巧娘说道:“我本不是这的人,后来是跟着我父亲才来到这的。我父亲本是南京御史,后因得罪朝中奸党,一夜被捕,押送到京城御审,我娘因为接受不了这件事,突发疾病去世了,我担心我爹的身体无人照顾,就跟着来到京城,在乐坊找了个给人弹曲的活儿,挣些银两养活。”
玉芯问道:“你爹得罪的是什么人?”
巧娘说道:“听说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我爹原本被放出来过一次,但放出来没多久,我爹再次向皇上上疏进谏,弹劾那些人。那些人知道后,把我爹又抓回牢房,后来,后来……就死了……”
说起伤心事,巧娘不由地红了眼睛,掉下眼泪。
玉芯说道:“我爹怕是也跟你爹一样,因为得罪了奸臣,才招来全家被害。”
采儿又哭嚎起来,说道:“我们真是天涯沦落人,想不到姑娘也这么可怜,被人害了爹娘,家破人亡……”
玉芯急忙安慰采儿,道:“你别哭,你别哭,你嗓门这么大,小心被人听去了,要是再招来那些人,我们都要没命。”
采儿一听,立即咬着嘴巴,努力的憋住自己的情绪。
巧娘抹了抹眼泪,说道:“玉芯姑娘和采儿姑娘没了家,以后就住在我这儿吧,反正这儿也就我一人,住的多少有些空荡。”
玉芯说道:“巧娘姑娘,我一定会为我们的爹娘报仇的,俗话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们不能就这样忍气吞声,默默活着,任由那些恶人逍遥法外。”
巧娘说道:“我们都是弱女子,连我爹他们斗不过那些人,更何况我们?”
玉芯笑了笑,握紧拳头,说道:“弱女子?那都是懦弱者对自己的理由和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