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转移到黑乎乎的屋里。
那人捂着玉芯的嘴巴,抓住她的手臂,让她喊不得,动不得。透着狭小的门缝,玉芯看到那些追出来的黑衣人,站在她刚刚所待的窗户前,四处观察。
刘大人快步走出来,低声吩咐道:“今天给老太太祝寿,人多嘴杂,你们赶紧离开。”
话音刚落,黑衣人立即脚点地,跃上屋顶,悄然离去。
等确定那些人真的全部散去后,那人才松开玉芯。玉芯却迅速一个回身,一拳打在那人的身上。
“你是谁?”
那人捂着隐隐作疼的胸口,说道:“以后小心点,偷听别人说话,不要被人发现。”
玉芯一听到这个温和如风的声音,似觉熟悉,连忙将门打开,借着外面的灯光,看清楚对面的人。
“是你?我还以为……那个,对不起,我那一拳打得有点重了。”
宁王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事,不疼,你不用太在意。”
玉芯看他嘴里说不疼,眉头却还皱着,知道自己刚刚出手确实太重了,连忙上前搀扶他。
不想手刚碰到他的胳膊,他就轻喊了一声。
玉芯低头看去,只见他的胳膊处,不知何时早已被红色浸染,如一朵妖艳的罂粟花般,肆意的在他洁白素雅的衣服上,绽放。
“你胳膊受伤了?”
玉芯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
宁王笑了笑,说道:“没事,很快就能合愈了,不用太担心。”
“什么没事,血都快把半个白袖子染成红的了,这还叫没事,跟我过来。”
玉芯拽着宁王,返回候场的院子。
李姐匆匆的跑过来,看了一眼宁王,说道:“玉芯,马上就该巧娘唱曲了,人你给我劝好没?”
玉芯一拍脑子,连忙拉着宁王往屋里走。
李姐立马叫住他们,说道:“他是谁?玉芯,你可不能随便带个陌生人就往里面窜!”
玉芯尴尬一笑,一想到里面还有采儿,急忙又将宁王拉出来,说道:“你先在外面等等,我一会儿出来。”
李姐瞅了一眼宁王,说道:“玉芯可是我们乐坊的一个牌,你要是想要她陪你,掏钱!”
宁王淡淡一笑,从袖子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她。
李姐一看银票,顿时心花怒放,连忙说道:“您稍等,等她把人给我劝好了,我立马就让她过来陪您。就是陪您一晚上也行,只要明早把人再送回来就行。”
说着,李姐揣着银票,返身向屋里走去。
玉芯看着还是不肯上台的巧娘,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那人害了她的爹娘,也害了自己的爹娘,同是受害者,还说什么让她去给仇人助兴的话。
采儿一边给巧娘小心包扎伤口,一边问道:“巧娘,你为什么不上台唱曲?你要是唱得好的话,可是会额外受赏的。”
红音坐在一旁,细细画着脸上的妆,看了一眼不支声的巧娘,说道:“某些人啊,高抬举一下,就把自己真当成个主了,说不唱就不唱,说撂挑子就撂挑子。”
李姐一脸开心的走进来,见巧娘还是不愿上台,脸一冷,一把拉着玉芯出去。
“她不唱,你唱!”
玉芯震惊道:“李姐,我不会啊?”
“不会总比没有强!要是下面的人听不到曲,我们乐坊吃不了兜着走!”
李姐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玉芯强行推上舞台,给底下等候的观众一个交代。
望着下面,玉芯尴尬的紧张的攥着手,茫然不知该干什么。
旁边的白胡子师父,小声问道:“玉芯,你唱哪个曲?”
“我……”
玉芯纠结的站在中间,看到底下的人都在眼巴巴的望着她。特别是那个朱厚熜,脸上笑成一团花,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似乎就在等着她出丑看热闹似地。玉芯紧张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
唱什么,唱什么,唱什么?
玉芯紧张的在脑袋里快速搜索,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奏乐班子那取来自己的琵琶,搬了一把凳子坐在舞台中间。
手中的弦轻弹两下,呜呜咽咽,丝毫不成调。
既然是赶鸭子上架,那就破罐子破摔吧!玉芯心一横,眼一闭,徐徐弹起自己比较擅长,但却弹得不太好的曲子。
虽然自己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词,但是它就在自己的心里。台下的人都在等着看,自己也不能再拖拉,顺着心里的那个声音,玉芯徐徐唱起来: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宁王听着她唱的曲子,渐渐陷入过去和她在一起的回忆里。
嘈杂的众人,听着曲子,也慢慢安静下来,偌大的场地里,就只有玉芯一人的琵琶声,歌声在轻轻回荡。
凉爽的秋风夜里,静静的唱歌,静静的弹琴,静静的抒情,若只是在一个开满花,栽满树,萦绕着清风的园子里,这真是一种不错的闲情逸致。
有些放松下来的玉芯,缓缓睁开眼,看到台下大伙安静的,似是空气凝结,时间静止一般,不由的又浑身紧张起来。
是不是自己唱的不好?不对他们口味?他们不喜欢听?
玉芯隐隐不安的胡思乱想着,手里的节拍开始被打乱。眼看着自己要毁了舞台,丢人现眼时,后台突然传来一曲悠扬清透的笛声。
众人正在好奇间,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吹着笛子,缓缓走上台。
玉芯狐疑的看了他两眼,见他吹得那么认真,自己也不好再乱心。
两人一弹一吹,一首秋风词终于完整的顺利唱下来,玉芯感激的起身,向台下深鞠一躬。
良久,众人才从他们的曲调中,回过神来,等玉芯和那戴面具的人快要走下台时,方才响起热烈的掌声。
台下的老太太听后,眼圈都有些泛红,赞道:“好曲子,好曲子!虽说有种无限的悲凉之意,但是却也应景,我素来喜欢李白的诗词,想不到这首秋风词,小丫头能唱得这么入心,赏!一定要赏,要多赏!”
旁边的侍者立即听令,向后台走去,给玉芯她们赏钱。
李姐开心道:“玉芯,今天表现不错,这些赏钱,是给你,要是没有你,我这场子还不知道怎么救呢。对了,那个跟你吹笛子的人是谁?”
听李姐这么一问,玉芯顿时想起刚刚帮助自己合曲的人还未感谢,连忙四下去寻找。
这人真奇怪,一起下台后,怎么就悄悄地不见了,赏钱也不要?
下一个节目顺利的表演后,李姐悄悄拉着玉芯走到宁王身旁,说道:“玉芯,现在没什么要紧的事了,你今晚就好好的陪这位爷,等明天早上的时候再回来。”
说完,人一溜烟就跑了。
玉芯郁闷道:“说什么呢?什么陪不陪的?啊,对了,你的伤口,哎呀,我这脑子,等一下,我回去拿药。”
玉芯快速的进屋拿药,不一会儿,就双手满满的返回来。
带着宁王在外面的长廊坐下,借着上面悬挂着的红灯笼里的光,玉芯小心翼翼的查看伤势。
“你说你,都流这么多血了,怎么不先去找药敷上?干嘛还傻兮兮的站在那等我?”
“我想让你亲手帮我包扎。”
“万一我老久不回来,你岂不要血流成河了?流成干尸的话,我可不负责。你这是旧伤嘛!不会是我前面挣扎的时候,一下给你弄开了吧?”
宁王笑而不语。
“哼,伤口开了,也是你活该,把我勒那么紧,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坏人!”
宁王静静的凝望着她,许久,方才说道:“有时候,我很疑惑,感觉你不是玉芯,但一看到你,你还是你,一点儿也没有变化。”
玉芯一边给他上药,一边笑道:“我当然还是我,能变到哪去。”
宁王浅浅一笑,说道:“性格上有种判若两人的感觉。”
玉芯扯着布,给他包扎上,说道:“那是,如果我还是以前那种性格,早就被你气死在地底了。”
宁王神色黯然道:“对不起……”
“行了,别对不起了,以后咱俩离远点就行了。”
宁王一把握住玉芯的手,说道:“不,以前是我的错,是我伤害了你,但是这次,我不会再犯第二次错,你只要愿意,我现在就娶你,到一个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实现我们那时许下的一生一世的诺言。”
玉芯尴尬的挣脱他,想不到越是使劲,他握的越紧。
“你忘了你刚才所唱的,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我知道以前的事,你都没忘,你只是骗我,骗我说你失忆了而已。”
玉芯掰开他的手指,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刚才是被逼的不知道唱什么好,当时脑海里只有这个,你快放开我,要是让别人看到了,我有理也说不清。”
“我已经看到了怎么办?”
朱厚熜一脸坏笑的倚靠在柱子上,手里晃荡着一壶酒。
玉芯一见他,瞬间将手从宁王的手里抽出来,一脸尴尬的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怕事情越描越黑。
朱厚熜笑着说道:“原来宁王和她早就认识啊?”
宁王淡淡一笑,不直接回答,问道:“节目还没有演完,你来这干什么?”
朱厚熜看了玉芯一眼,说道:“上面没有这个猴屁股在,颇有些乏味的感觉。”
“你才是猴屁股!你们全家都是猴屁股!”
玉芯一听,气得掉头就走。
宁王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说道:“你是故意把她气走的?”
朱厚熜走到他身旁,坐下,放下酒壶,和一同带来的酒杯,各自倒了一杯,说道:“好久没见到你了,想跟你清静的喝几杯。”
宁王笑着举起杯,清脆的跟他碰了一下,一口饮尽。
朱厚熜环顾着四周,说道:“这个刘公公挣下了不少产业,今日来的那些人,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
“皇上身边的红人,自然谁都让给个面子,你我不也来了吗?”
“嗯,说的对,为这,我们得再干一杯。”
说着,两人又一口饮下。
“听说,你现在要恢复护卫队?”
“兴王的耳朵很灵,这事这么快就传到你耳朵里了。”
朱厚熜浅浅一笑,不答。
宁王说道:“恢复护卫队也是为了安全着想,毕竟,现在刘公公手握大权,我害怕什么时候,自己的脑袋突然就被他搬家了。”
“这话千万不要被他听到了。”
“在他府里说话,我也不怕被他听到。再说,我说出去的话,说不定早就传到他耳朵里了。”
说着,眼睛朝旁边的暗角处,瞥了一眼,酒再一次一口饮尽。
朱厚熜心里神会的笑了一下,也跟着一口饮尽。
宁王忽然小声说道:“玉芯现在被盯上了,希望你能帮我保护她。”
朱厚熜微微一笑,小声问道:“你自己怎么不保护她?”
宁王轻叹一口气,说道:“你也看到了,她对我心存抵触心理,我能做的,就只能让那人知道她是我的人,让他不敢轻易动手。”
“你想让我怎么做?”
“接近她,保护她,直到我除掉他后,她能安全为止。”
“我考虑考虑。”
朱厚熜向宁王敬了一杯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