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雨皱眉,不可能!他已经给庄菲雪易容了,旋子不可能看得出来,他的易容术不可能会有纰漏让这个不识武功之人给识破。
旋子的脸上,似有无措一扫而过。
霄雨继续盯着她,才发现那一瞬间其实是自己的幻觉。她的脸上,至始至终都只有煎熬和痛苦,哪会有不安?
“你为什么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旋子抓过身,眼中泪水泛滥,汹涌地涌出来,澎湃满面,川流不息,没有半点停止的意思。
原来,她是靠这个推测的。那么,庄菲雪的身份,还没被识破。
方才肺腑哽住的那口气,慢慢从丹田处排了出来。
脑袋那块僵硬的石头,也终于缓缓的沉了下来。
可是——
“她是谁?”冰冷得让人能在炎炎烈日中,从外凉到内。
是雪儿的声音。
一滴冷汗从霄雨额间无怨无悔地滴落。
大问题是解决了,小问题来了。
三人僵在那里,互相对峙。
“相公,你说话啊!”旋子的声音,急切而颤抖。
对不起,他负了一个好姑娘。霄雨难受得望望旋子,很快转过头,她眼底那股渴望,绝不是他所能承受和给予的。
“你们成亲了?”雪儿转向旋子,淡声问道。仿佛这件事于她毫无关联。
蓦地,霄雨害怕了。
他从未听到雪儿用如此冷漠的口吻对待她身旁的事情,那比恨他骂他更加可怕,这是表示她已经完全对他漠不关心了。
“我们两年前就成亲了。”旋子担心地看看霄雨,转而勇敢地说。就像一个抓到一只死老鼠的猫,不知是对是错。
两年前?
很好,难怪她没有见过。
“雪……”霄雨想解释,可是却发现,没有什么可以解释。
“霄雨,生活了两年,我还是没有看透你。”残雪的表情变了,变得冷漠无情,好似杀他那一夜的庄菲雪。
不知何时,阳光走了,留给他们一片阴凉的土地。
人群仍然簇拥,但是他们好似三国鼎立般铸在那儿,谁也没有挡住他们。
“我不认识你。”
旋子目瞪口呆地望着霄雨,甚至听到心脏因刺激而破裂的声响,清脆透明,似有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在发泄,在怒号。
“你怎么可以这样。”旋子的脸部完全僵硬了,没有办法动弹。
啪。
一个脆生生的耳光,毫不留情地打在霄雨的俊脸上,硬生生留下五个小巧的手指印。霄雨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发抖。为什么他最爱的那个人,总是要伤害他?
“我当初怎么会如此有眼无珠?看错了你这头狼?”残雪的声音是嘶哑的,像一个细长的铁钉,慢慢的穿破霄雨的心脏。
他是一头狼?
霄雨自嘲,辛辛苦苦了两年,最后只是换得了如此“贴切”的称呼。
“你凭什么打他!”旋子的声音,显然很愤怒。
她凭什么打他?
是哦,她似乎没有什么理由替旋子打人哦。
雪儿愣住了,她没有这个资格吗?
她难道不也跟他生活了两年吗?
为什么没有资格?
对啊,她比这位姑娘更晚入他家的门,没有资格在她的面前动手打人。是这个意思吗?
这样子的概念,她或许得过一段时间才能适应。
“相公,你真厉害。两年就生了两个孩子。我却还得独守空房,这样的待遇,会不会有点不公平?”
冷雨潇吃惊望向旋子,她从来不会说如此刻薄的话的啊。
旋子苍凉一笑,道:“相公,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成亲至今,你一次都没有来过,连一次圆房都不曾给予。即使如此,当初为何娶我入门?娶我入门,为何又不尽丈夫之务?”
蓦然间,霄雨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可耻。
他有何理由责怪旋子话语中尖酸刻薄呢?这一切,不都是他亲手造成的吗?
如果不是因为当初太过冲动,没有理智地娶了旋子借以刺激庄菲雪,旋子可能就会嫁入更好的人家。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却因为他而浪费了自己的岁月。
两年,她依旧等了他两年。
他不知道感激,每天与雪儿沉沦于平凡人家的幸福当中。
或许残雪说的没错,他就是一头狼。
“对不起。”霄雨轻喃道。
声音不大,只是两人都听清楚了。
雪儿站在那里,第一次感谢阳光竟然又照射得如此猛烈。
至少,她不会变得更冷。
至少,她的眼泪可以是因为阳光的过度刺眼才流出来的。
“为什么,我以前总是以为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就在今天早上,她才刚与腹中那个尚未成形的胎儿说过。
“原来,我的眼光一直都有问题。”
“算我看走眼了。”
终于说完了,短短几句话,她似乎已经费了身上全部的力气。
牵起念雨念雪的手,雪儿紧咬下唇,终于挤出几个字:“我跟你以后再无干系。希望你跟这位姑娘好好生活,不要打扰我们母女三。”
会不会好懦弱?可是内心底,她竟然不忍心与这位姑娘争夺。
有什么意义?如果他对你没有感觉,再多的力气,也只是竹篮打水。
看看那个背影远去,霄雨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该追过去挽留她吗?
那旋子情何以堪。
该逼雪儿留下两个孩子吗?
那她该怎么活下去。
为什么,她非走不可呢。
原来,无论问题大小,他终究都会失去她。
南鹤门中。
萱孜高坐大堂掌门位置,俯视阶梯下那个妖娆妩媚的魔妖。
魔山老妖倾斜着身子,拽拽地站在那里。
“你找到庄菲雪了没有?”萱孜冷冷开口
三日限期已过,若没有帮她办成事,便唯有一死。
魔山老妖不屑地撇撇嘴,道:“没找到又如何?你若非真的杀得了我?”
咻。
一根细长的针管如离弦之箭,急速地冲破空气,越至老妖心脏位置。
哇,看来这个掌门还是有几手的哦。
老妖看看插在心口深处的针,对萱孜开始另眼相看。只是——
“这针是干吗用的?”
萱孜柔媚地微笑,以最动听的声音道:“这是称心粉。你很荣幸成为从第一代掌门起,第五个被掌门亲手施毒的人。”
称心粉?
“称心粉不是粉状毒药吗?为何只是一支针?”江湖流传至宝的称心粉,一直让人闻风丧胆,没想到,竟然只是一小小的细针。
“按常理来说,你现在最主要的应该不是担心这个吧。”萱孜继续微笑,看起来非善既恶。
“嗯,我认为我的命还是有一定的价值的。”老妖嘻嘻笑道,“我查出庄菲雪所处的具体位置了,死不了。”
萱孜拍拍手,抚去刚才针管的污渍,道:“那你很荣幸成为第一个没被称心粉毒死的人。”
“我很好奇,被称心粉毒死的人是怎么样的?”老妖作出假设,“是不是从心脏破裂,然后那个人就死了?”
“你的想象力就只有如此吗?”萱孜讥笑。
“哦?还更厉害?”老妖兴奋了,他对血腥最感兴趣。
“庄菲雪在哪里?”萱孜语锋一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什么嘛,这么扫兴。
老妖又撇嘴,不情愿回答道:“长安啦。”
长安?
怎么可能!
“如此显眼的城市,他们怎么可能在那里?”
老妖轻蔑地看看眼前这位花容失色的美女,心想刚才怎么就对她刮目相看了。
“大小姐有没有听过,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的?”
是这个道理吗?
“很好,那你就带本掌门连南鹤青龙两千弟子去找她。”
两千人?
“抓庄菲雪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老妖皱眉,庄尘心也没有这么可怕吧。
萱孜看了他一眼,淡淡回道:“事关南鹤生死。”
“庄尘心有本事打垮南鹤吗?”
萱孜紧握双拳,胸腔那股怒气又开始无限性膨胀,然后转过头,看到老妖不怀好意的笑容。顿时,那股怒气被强压了下去。
“不关你事。”萱孜冷冷道。
老妖失望地垂下头,看来这个掌门的定力开始进步了。
“好吧,那我就不问了。”
“嗯。我们明天就启程。”萱孜点头。
明天?
“这么急?!”老妖哀嚎。天知道,为了查到她的位置,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了!这对他天下无双的容貌是很有影响的!现在,她竟然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萱孜烦躁地看向他,他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那还能怎么办呢?老妖叹口气。
“好吧。你把解药给我吧。”
“不行。”
“什么!”老妖一下子怒吼道,“冷萱孜你是不是人啊!我都把她的位置告诉你了,你还要把我给毒死?你太狠了!”
猛然间,心脏好像停顿了。
他只觉得身体全部的器官,都停止了运行。
时间好像停歇了,他仿佛成了化石,无法移动,血液似乎从他的身体里缓缓褪去。慢慢地,他只听到自己的喘息声,那个不上不下的难受,让他煎熬的不知所措。
有一种感觉。
绝望。他仿佛看到死亡正穿进他的体内,风卷残云般袭取他全部的全部,呼吸,好像在随风消逝,他的眼前逐渐模糊。
第一次, 他嗅到死亡气息会产生恐惧。
别人的死亡,曾让他感到过病态的愉悦。
如今,轮到他了。
报应吗?
奇迹发生了。
血液恢复了鲜活,心脏开始了跳动,身体似乎又重新属于他自己了。视线渐渐清晰,萱孜坏笑清晰可见,让他心寒。
“是你搞的鬼?”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萱孜不否认地点头。
霎时,怒火触动了他的神经。
“你有病啊!难道不知道这么做我会很难受吗?!”
萱孜仍然笑盈盈,道:“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嘛。用得着如此激动吗。你不经常跟别人开血腥玩笑吗?我这还没见血呢。”
原来被他杀死的人,是这种感觉。
内心某个位置开始发抖。
萱孜笑容敛去,神情忽然间变得严肃:“没有人有权利主宰别人的生死。”
心口颤抖得更加厉害。
慢慢的,他恢复了平静:“你在教导我?“
“只是太无聊,找你来消遣消遣一下而已。”
“无聊。”
“也许吧。”萱孜苦笑。
老妖吃惊望向她。
这丫头好像是不太一样。
夜风温柔摇曳,行云流水般穿梭于那片竹林中。飞啸的旋律,直奔夜空,星光在月亮旁边微微发抖,印入他的目中,成了漫天飞舞的白雪。
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半边脸,似是乌云重重,难以突破。
竹子在林中蔓延怒茁,绿痕如一道道鲜美的雪芒亦幻亦真。
白衣男子负手而立,已无心思欣赏这般景象。
手指微微握紧那张泛黄的白纸。
“我终于找到你了。”
“庄菲雪。”
穿透尘世的天籁之音,犹如一座伫立黄土数千年的高山,那般坚定,那般固执。难以崩塌。
马蹄声呼啸着在田野中回荡。
真美,大自然独有的香气飘来荡去。
雪儿拉开车帘,一道道乡村风情展现眼中。
念雨念雪正趴在她的身上,睡得香甜。
幸好,还有她们陪她。
雪儿慈爱地抚摸两个女儿的头。
忽然间,马车停住了。
很久都没有动静。
出事了?
有强盗?
雪儿下意识地抱紧两个孩子,然后慢慢腾出一只手,来开门帘。
她看到那张英气的脸。
在豆腐店曾遇见过的那张脸。
“您怎么在这里?”雪儿客气问道。
弹出头来,看看车夫,车夫定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眼神露出了他的慌张。
原来他被点了穴。
这是怎么一回事?
雪儿慌乱看向她。
这个姑娘不像是坏人啊。
应该不会是劫车吧。
“我来接你啊。”萱孜笑笑道,希望能减轻她的恐惧。
“为何你来……接我?”雪儿还是二丈摸不着头脑。
呃,这个理由她还没有想好哦。
算了,不管了。
“雪姑娘。冒犯了!”萱孜低头喃道。
豁地抬起头,指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点上肩膀。
雪儿定 在那里,不解又害怕地望向她。
萱孜叹口气。
“放心,我不会害你和他的孩子的。”
直起身子,萱孜抓住她的手,飞出门帘,手指不忘给车夫解穴。
车夫目瞪口呆地看着非人的景象。
突然吼道——
“老婆!我碰到神仙啦!”
“你放了我!”雪儿生气地喊道,不停地用力,希望能突破那道关口。
看看眼前的美女,为何会是她?
她明明跟她没有交集啊。
等等,她叫什么名字?
对哦,是冷萱孜。
“冷小姐,你放了我好不好,拜托!”
萱孜缀了口茶,乌龙茶太淡了,还不如自己泡。
在这点上她跟冷雨潇挺相似的。
萱孜无可奈何地看着椅子上倔强的人。
“雪姑娘对不起啦,我也是迫不得已的。你原谅我好不好?”她暂时还不想惹到她生气,毕竟她对这个全新的庄菲雪还是有一定的好感的。
“你放了我!”雪儿依然重复刚才所说的话。
萱孜挫败地低下头,唉,她们两个永远讲不到同一种话题。
过了一会。
雪儿无力地入眠了。
萱孜凑过去,细细打量起她来。
冷雨潇的易容术真可谓出神入化,竟能把从前那副模样转变成有着天壤之别的漂亮脸蛋。可是,细心点观察,就会发现,现在的庄菲雪与以前那个人有着共同的特点,就是眉毛。
她的眉宇很宽,却又不疏。竟能给人一种白皑皑的雪地中,稀疏而幻美的感觉。
她的眉毛真的很诱人。
也难怪冷雨潇会对她如此执着,近乎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