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的抖动了两下,有些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片黑暗。我挣扎着,然后发觉自己被绑了起来,眼睛用黑布蒙着,本想开口说话,却无奈被点了哑穴。感觉到一些怪异的味道,我嗅了嗅,好似是湿漉漉的,又似乎是咸咸的。耳边一样的安静,却仿佛是刻意压抑着什么,隐隐有细细的流水声。
我在哪里?虽然我的脚没有动,但是却明显的感到了我在前进,感觉应该还在水上,但不是海上了吧。平稳得几乎没有任何阻力,连风的吹拂都是微微的,宛如触摸初生婴儿的手。我开始恐慌,我讨厌,也害怕这样的静与黑。同时,我也知道,有人在担心我,而我也不可以有事。
我动了动脚,虽被绑了起来,但却仍然可以伸缩。我的姿势是仰卧着,我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却在起了一半时被一只手从肩膀按了下去。
“安分点!”是个刻意压低了声音的男子。
我皱了皱眉,正想着能不能用内力挣脱绳子。然而内息却毫无反应,仿佛我只是个普通女子,没有任何武功可言。
“省点力气吧,我会让你内力充盈的进来吗?”
可恶……我恨恨想着,只是无法说出口。
“如果尊主同意的话,我会给你化功散的解药,此前你要安分点。”
化功散?南疆的时候,叶三娘就曾经给刘枷沐下过这种药,但只有一天的药效。不知道这个人的化功散能有几天的效果,如果一定要解药的话,那就大大不妙了。
我正思忖着,又听那低沉的声音道:“起来。”
一双手将我抬了起来,随即脚上的绳子被解开,我恢复了自己走路的权利。可是我的手仍然被绑着,眼睛也看不到任何东西,更加无法说话。这些刚刚想到,其他的禁令也被解开了,除了武功和说话外,我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人。
“跟着我,小心点。”
我凝望着四周,好似身在一个洞穴中,黑森森的,一望不见尽头。而听到的,仍旧只有潺潺的流水声。我回头,洞穴的入口处竟没有陆地,全是水域。而停靠的一艘只能容纳两三人的船只应该是我刚才呆的地方。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有些疑惑,为什么看不到自然光?洞穴里不知道那里来的昏暗的光线。而那片水域中,弥漫着淡灰和深碧色的色调,冷然的水光波动摇摆。
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充满了疑惑,仰天而望,高度很短,看不见什么。
又一艘小船从水域经过,不,称之为小木舟更恰当一些。上面只有一个人,直直矗立着,不见摇桨,船自动前行。长发遮住了半边脸,乃至我看不清是男是女。
“你还要看多久?”
我这才注意到带我来的那个人,一张普通的脸,融入了人群便再也找不出来。然而那双眼睛却是异常的犀利与敏锐,仿佛被他看过一眼就如同被尖刀刺了一下,并刨开了心脏。
我直直望着他,想说话,却无法发出声音。
他回头,开始向洞穴深处走去。而我,只能跟着他,一步一步小心的走。现在的我,不过是只是一条砧板上的鱼,除了顺从找不到第二条路。但同时,我也该知道,我应当是深入到了逍遥岛的内部。我不确定我是否还能从这里出去,但起码,先要探好这里的一切,否则更加无路可走。
我开始恨古代的衣服,特别是这种厚实的,没走几步便气喘吁吁。
前方出现了亮光,我甚至有些无法适应,慌忙用手挡住。刚才眼睛被蒙住,即使恢复了视觉也是微弱缓和的光,而现在刚刚接触到强光就是一阵刺痛。
那人微微回头瞥了我一眼,冷笑了一声,又继续前行。
我咬了咬下唇,用双手尽量挡住光,跟着他走。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落英缤纷,春光明媚,连树木的错落都是排列有序,宛若仙境。
听得一声咳嗽,我立即收了心神,再看那人,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仿佛在嘲笑我乡下人进城。我恨恨皱眉,有什么可得意的,别告诉我这里是他家。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极其正确的,这里的确不是他家。在经过了小桥流水,青山松林,枫叶满地等一切我能想到的景色后,进到了另一个地方。说也奇怪,刚才经过的那片全是自然景观,好像将所有能容纳的全都容纳了进去,却毫不显得大,并没有走多久就到了头。眼睛看到的,却是远远不及这几步路。也是这个时候,我知道了现在应该是夕阳西下的时候。
再次看到的,只有用奢华来形容。
“等会儿若是惹怒了尊主,就生死由天吧。”
他这算是提醒吗?姑且当是吧,我也是这个时候才得知我要见的,是逍遥岛的尊主。前方是一座宫殿似的宏伟建筑,我继续跟着这个人走进去。
这个建筑的最上方,只有用草书写着的几个大字“魔神独尊”。不似刚才,走了那么久没见着几个人影,自从进入里面,就看到很多白袍者,我盯着他们看了半晌,可是很显然,我被忽略了。他们所有的人好像目无一物,没有任何人往我们这里瞟那么一眼。
“白袍僧人有他们的职责,对于事不关己的多看了一眼,那眼睛就不再是他们自己的了。”他出乎意料的向我解释了一番。大约是知道自己的话多了点,他本又要说什么的,被生生吞了下去,再无任何语言。
在一座大门外,他停了下来。门外的白袍僧人见他后沉默的弯腰致意后,径自走进去,片刻后出来,做了个请的姿势。他是哑巴吗?我不禁这样想,然后脚不知觉的踏进去,随即才记起,那个领我来的人还没进来。回头,看到白袍僧人对着他做了止步的姿势,轻声道:“烨公子止步。”
烨公子?
那人礼貌的对白袍僧人鞠躬,然后退后两步,转身离开。
“……”我本想说话,却无法出声。他怎么走了?难道我一个人进去?我蹙着眉头,有些茫然。再看向里面,还有一个露天大台要走过去,再是一个殿堂,门仍紧闭着。
那人对着我再次弯腰做了请的姿势。
我顿了顿,迈步走去。
门推开,悄无声息。
“不敢进来?怕了?”
森然声音在空荡的大殿响起,我心神一凛,眼睛骤然转为坚毅,想起了桃源的血色,生死也再无所惧。
玉座上背对我的一人,转过身,脸上却带着一面看不出用什么材质所做的面具。
我嘲讽一笑,“逍遥岛的人,个个都没脸见人吗?连尊主都是一样!”话说出口,我惊诧。我的哑穴,什么时候被解开了?
看不出面具后是何种表情,只听他道:“何姑娘是吧,仓促请你来此,冒犯了。”
我冷声道:“是在道歉吗?不必了,桃源的血债再多的道歉也换不来。”
“桃源?”
我眉头一挑,“尊主大人贵人多忘事,桃源五十二口人的性命被逍遥岛杀了个干净,就没一丁点印象吗?尊主的胃口真是大,那要多少鲜血才能让你记住你的行径?”
“哈哈……”他突然长笑着,“想不到。没错,区区几条人命,我的确没怎么放在心上……尊主……何为尊,到底何为尊……”
后面的几字换了语调,我听不明白,不过那些话想来也不是说给我听的,最多也就是自言自语。
“那么,你‘请’我来此,有何目的?总不是来吃顿饭,谈谈心的吧?”现下的我被封了武功,当然,即便没有没封,我孤身一人也无法走出去。我的生死在他一线之间,一再提醒自己,这个时候不可惹怒他,却忍不住心底上冲的血气,忍不住出言刁钻讥讽。
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年轻气盛这样的词。原来我再如何看开,再如何淡然处世,仍不免有些当初的冲动与不经世事。
我咬了咬嘴唇,再次道:“有什么话,就开门见山,逍遥岛的尊主可别像个女人似的婆婆妈妈。”
我的一字字在大殿中显得颇为空茫,极轻且颤。我不知道是因为我压制着内心的愤怒而颤,还是,因为我在这样的压力下仍然不免害怕。他的沉默,大殿的空旷,在这种沉寂压抑的气氛中,似乎在一步步深入我心底的裂缝,渗透入内,让我有了一种由内透出的寒意。
“你先出去吧。”他没有生气,甚至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而是说了一句这样莫名其妙的话。出去?是放我走,还是继续囚禁于此?我不仅嘲笑自己第一种想法的荒谬,他这么费力的抓我来,难道就是为了对我说这句你出去?
果不其然,“让烨安排一下。”
好吧,既然不说放我走,我此刻再说什么也无益。但是,即便我没有把握从这里逃出去,那么若能恢复武功也是有一定可能的。
“你不打算给我解药吗?”
“解药?他给你下了药?”
我微微蹙眉,然后讽刺一笑,“原来尊主是个不管事的主儿,连自己属下做了什么都不知道。化功散,这可是烨的杰作,生怕我伤了你一丝一毫。”
他一顿,“他倒是细心,随他吧。”
“你……”我顿时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挤出几丝冷笑,“原来尊主也不过如此……”
他未答话,我仍旧不甘心,“为什么你不打算试试你部下的能力呢?你给我解药,若我能从这里逃出去不是更好证明了你们的防备有待加强?若逃不出去,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哦?”他饶有意味道,但面具挡住了他的脸,不然我还真想看看他现在是何种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