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顿了一瞬,“我碰到了李楔,粱汕的尸身已经开始运回天山派。”他的声音在尽可能的保持平静,好似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一般。
刹那间,我心头一惊,转瞬便又恢复平常。对于她的生死,本也没有抱着太大活过来的期望,逍遥岛何许门派,能害人的时候,难道会尽量的放过么?我只是感慨于人命的脆弱与世事的无常,仿佛微微闭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很多事情都已悄然变化了。
“是么。”我轻语慢步。
“她的尸身并未被药物毁坏,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见我的平静,他的预期也再没有一丝刚才说与不说的犹豫彷徨。
我记起了步宛木偷袭我的时候,她对着我喊了一声小心。其实她并不恨我,她要跟着我去南疆,甚至与有时候和我有些过不去,只是因为她也是个放不下的人。无论怎样,我对她也已经尽我所能做到了最好,为阿宸也罢,为那声小心也罢,仍然无法挽留的,只有我们大家都无法控制的命运。
我默哀了几秒,然后轻松一笑,“不说这些了,有没有带点什么回来给我?”
他一顿,似乎是没料到我会这么一说,不由有些窘迫,“这么急匆匆的赶路,哪里还带什么东西。”
“算了,我逗你玩儿的,本也没这个指望。”
他嘴角掩饰不住的一丝狡笑,背在后面的双手往我面前一放,“看这是什么?”
“梅花糕……”我喃喃,感到有些雾气迷住了眼睛。我曾告诉过他,突然怀念起这种糕点,却不知道哪里有。那都是在桃源的时候了,而后又全是颠覆我平静生活的事情,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语乃至我自己都已经记不得,他却仍放在心上。
“我记得你说过,只是做这些的大都是小摊小贩,比较难找,而你自己也似乎不记得了。我回来的途中偶然碰到,就给你带了……你怎么了?”他语气一变,看着低头的我。
心里被温暖涌动着,半晌说不出话来。然后抬起头,微笑着望着他摇头,“没事,我没事。”声音有些哽咽。
他本要说什么,又止住了,淡淡的笑着,和着这冬季的阳光。那不是他平日对别人淡漠温文的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真正的笑。
我心里仿佛有什么松动了,却充斥着感动与伤怀。
是的,还是有伤,因为我真的已经无法确定什么是爱,是不是这仅仅只是对他的感动?我想说的,却疑迟了,突然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记起夏谨皓的话,“……他一直在等你,而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清……”,可是,我真的看不清也弄不懂了,到底怎样,才算爱?
我的心里沉了下去,再看向他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已经少了那分笑容,多了几丝落寞,仿佛有什么黯淡了下去。
“走吧。”我有些怅然若失,我想他也一样吧。
回了房,再度想起那种暖意时,已然没了那时的真实感,却隐隐记起了另一段记忆。那也是一段温暖,至今想起都仿佛是身在淡雅温馨中,缭绕的粥香,小心翼翼的神情,一口一口喂我吃粥。那是在御剑山庄的日子,有他的陪伴,纵然是在我得知了那些所谓的指腹为婚的时候,却仍然是永远美好的记忆。
我不禁微笑着,因为我突然发现了另一件事,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其实我是幸福的,那个时候有阿宸相伴,这个时候有刘枷沐的等待,试问世间有多少美满,我得到的有这么多,还有何不幸呢?漓魅,慕妍,小淘气催若婵,甚至,夏谨皓,徐念,这么多陪伴我的人。尽管说,人生的道路需要自己一个人走下去,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们也陆续走上自己的生活轨迹而淡了联系。但是有一种感情却会永远留在心中,在最纯净的地方,保持着当初的美好。哪怕到了年老蹒跚,白发缺齿,想起这些也仍会不禁展开笑颜。
我很幸福,也应当满足,虽然人的追求永远没有止境与圆满。可是,面前仍然有那么一座巨山挡在我的面前,满是触目惊心的血红。没有报仇,我无法安心生活下去,尽管我明白就算报仇了,他们也不会回来。
“沈阁主,恕在下直言,主动攻入逍遥岛,与我们非常之不利,还是三思而后行。”不知是何门派的掌门,在我们第二天商议的开始便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沈西岩并不直接答话,含笑望着下座,“各位掌门豪杰,还有何意见?”
“他爷爷的,老子师兄就是死在魔音圣女的手上。那个破鸟岛,这几年又开始不安分了,我看非要再像二十年前那样给他们点教训。”一人嚷道。
我不解,对刘枷沐低声道:“二十年前怎么了?那个时候应该不知道逍遥岛的位置,怎么回事?”
“那次逍遥岛岛主偕众人大张旗鼓而来,后被云霄宫尚烟宫主所诛。”他顿了顿,想了片刻,又道,“大致是这个样子,但是具体的……”
我斜斜瞥了他一眼,“细节你知道就怪了,那个时候我们大概还在吃奶。”
他笑道,“不过我指的是,尚烟在那次之后就退隐,云霄宫从此只是武学圣地,极少过问江湖之事。”
我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事呢?
他又道:“再告诉你一件事,这中间发生了什么,经过了谁的手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尚烟曾经夺过你手里的飞霜,只是,那都是近三十年前的事了……”
“刘公子与何姑娘想必是有了更好的意见吧。”有一人眼睛凌厉的盯着我们。
我缓缓侧过头,刚才他们所说的,我根本没听清。不过,现在所说的,总归是些到底去不去的问题。这群怕死的所谓‘豪杰’!
“我们的意见是,战!”我冷然道,“当初武林大会的时候,大家是怎么说的,一个个都热血沸腾,恨不能马上插了翅膀飞过去。现在呢?知道了凶险,知道了困难就退缩了?那小女子真是要佩服各位‘大侠’。”
他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我继续道,“你们可是忘了,四年前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被他们打成了什么样子,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是不是要让历史重演才能敲响警钟?”
众人被我驳得无话可说,而沈西岩仍是那副超然于四周之上的面色,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刘枷沐环视一周,“不敢去不愿去的人,去了也是负担。我们人数在精不在多,倘若不同意,就自己打道回去吧。”
话毕后,场内难得的安静。
“罢了,也该是我们给武林出一份力气的时候。我这把老骨头,就跟随诸位东行,剿灭邪派。”
此话一出,渐渐有人复合着,最终是定了局,决定这个月二十四出发,离今还剩两天。
沈西岩在最后,看似无意道,“在下有一事想交代。小女今年已有二十,诸位知道四年前曾与御剑山庄的纪公子定亲,可惜天妒英才,纪公子为武林付出的生命的代价,小女也因此一度消沉。但是女大当嫁,而此行凶险,我恐难以安然回来,焱风阁也确需一个能服众望的人接替。”
话出后又开始有了低语声,我嘴角悄然勾起,难不成还要来个比武招亲么,在座的虽资历不浅,可大都是一把年纪的,他总不是……
我瞥见刘枷沐脸色有些不自然,不禁蹙起眉头,这难道……
“刘贤侄,近年你为江湖所做的事情,在座都有目共睹。”
他打断,“阁主务须放在心上,应该的。”
沈西岩疑虑一瞬,“若小女能交与你……”
他再次打断,坚定道,“阁主,儿女情长一事,还是暂且放下,目前武林安危悬于一线,还是思索眼前的事吧。”
沈西岩面色一僵。座下一片唏嘘声。
能娶到焱风阁主的女儿是多大的幸事,放眼整个武林有多少人不想娶到她。我有些玩味的拨弄着手指,时不时往四周瞟几眼。
陡然看到沈西岩看过来的目光,仿佛是确定了什么事。我对他微微一笑,“沈阁主有事吗?”
他淡淡笑道,“没事,刚才的话我收回。也的确,是我太突然了,只是怕我这次会一去不会,小女无人照顾。”
“不求生先求死,这可不像阁主应当说的话。”我道。
他道:“姑娘教训得是。”
“不敢当。”
想想的确是可笑之极,命运的讽刺时时纠结着我。那次,也是她,这次又是她。刘枷沐的断然拒绝让我一阵快慰,不过,我仍是无法确定自己对他的感情。我担心的是,倘若我对他仅仅只是感动,那就对他太不公平了。这种想法让我时时矛盾着,几次望向他,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临行前最后一天晚上,我们四个穿越来的现代人在夏谨皓的屋子里围桌对饮。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夏谨皓不随我们一同前去,尽管他一再这样要求。可是我们需要后援,而朝廷的兵马、物资等必须有人安排和接应,而他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经过了上次的教训,我不再放心将若婵交给任何人,这一趟虽然危险,但我们还是将她带在身边。我和漓魅本是不同意的,可是她却坚持着,“如果你们有事,那我还能怎么办呢?你们就是我的亲人,绝对不可以再次抛下我,无论生死。”她的话说得极重,我颇有些无奈,她何时养成了这么个倔性子。
邬郦国,一直被称之为东夷,地势较偏,靠南边是南海,海上群岛诸多,逍遥岛应当就是其中。只是,这么找要找到什么时候?夏朝很少有人奔赴邬郦,以至于地形不大熟悉,唯一的办法只有到了沿海地区再行打听谋划了。
临行前,总有些心神不宁,眼皮也一跳一跳,总有些不安的预感。
“别担心,你只是没休息好。什么第六感,别信。”刘枷沐安慰着。
我蹙起眉头,心中的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真的只是没休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