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7年,初冬,洪州府。
笃——笃!笃!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深夜空旷的街道上,娓娓走来两名更夫,一个拿着铜锣,一个拿着梆子,手里拧着的油纸灯笼将他们的身影拉得细长,随着街旁晃动的斑驳树影诡异的摆动着。
“朱大哥,这才刚入冬,怎么就这么冷了?”手拿铜锣的更夫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抱怨道,“这世道本就乱得让人活不下去了,这老天爷还来凑热闹!”
“别老想着冷就是了。”拿着梆子的更夫年纪稍长些,拿袖子抹了一把鼻涕,转开了话题,“听说金狗正在攻打燕山府,边关的守将都有些撑不住了。原本守关的是严将军,却因为八字不强压不住金狗,被撤了守关的职位,得了一个武卫将军的闲职回家去了。”
“当兵的还信这些?要是能靠八字压住金狗,城东那克父克母克祖宗的刘二狗也能当大元帅了!”年轻的更夫嗤笑,“要不让青云观的道长请几只厉鬼出来,一准能克住那群金狗!”
话音刚落,一阵阴冷寒风刮来,两人不约而同的紧了紧身上的破布麻袄。
“别瞎说!”朱大哥缩起肩膀低叱一声,有些忌惮的左右看了看。
年轻更夫也有些心悸的不再作声,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近来轰动洪州城的一件事儿。
洪州城外的马家村前两日出了件怪事,方圆几十里都颇为有名的马猎户突然暴毙,一百八十余斤的汉子死时却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干瘪的胸口处还有个黝黝的大窟窿,心都不见了,那模样谁见谁慎得慌。
都说乱世出妖魔,一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就这样突然说没就没了,还死得如此之惨,除了鬼怪作祟谁还能想到别的可能?
可惜这样的乱世,普通人家能有一份稳定的活计养活自己就已是万幸,哪还有闲情管旁人是福是祸?
再走两条街,打完三更就可以回去歇息,一想到温暖的炭炉和米酒,二人不由加快了脚步。
又是一阵带着寒气的冷风从空荡荡的街上吹过,卷着地上的枯叶发出“呼呼”的声音,顺带着又吹起了街边的帷慢叮当作响。
“朱大哥,咱快些走吧,我瞅着怎么有些吓人呢!”年轻的更夫将手中的灯笼向上提了提,依旧是黑漆漆的街道,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挺大的个子,芝麻大的胆子。”朱大哥语气虽是带着斥责,声音却是心虚得没有半点底气,“兄弟,哥有点冷,咱俩靠着走。”
“朱大哥,你不是穿着棉袄么?”话落的同时,脑袋陡然被迎面飞来的梆子打出一个大包。
“哥腿疼,扶哥一把。”他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年轻更夫的身上。
哒!哒!哒!
身后转来了一阵脚步声,让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三更半夜的谁在街上走呢?
“谁?”回头,空无人一。
转过头时,脚步声再次传来。
再回头,仍是空无一人。
二人再不敢回头,僵着身子前行。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十分清晰。他们走快,声音就快,他们走慢,声音就慢。与他们打着相同的节奏,不远不近。
在这寒冷的午夜,漆黑的街道上,二人吞咽口水的声音,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夹杂着清晰有力的脚步声,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间,二人感觉一阵带着腥气的气息在耳边拂动,二人猛地转头——
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深夜的寂静,街道两边的住家纷纷燃起了灯光,有人打开门朝外探望,街上却是空无一人,只有寒风在冷冷地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