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来!”
清晨,镜被白雪叫醒,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看见白雪皱着眉看她。
“怎么了?”
“我闻道一股血腥气,你是不是流血了?”
“啊?”镜一起身就察觉不对劲儿,心中叫着倒霉,果然是例假来了。
“你这是要死了么?”白雪一本正经的问她。
“我好得很,死不了,女人每月都这样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以前不是……”镜刚想问,你以前不是和那个织锦同居过,怎么会没见过?后来转念一想,织锦是妖,也许不会来例假。
因为白雪发现的早,床褥没被弄脏,她赶紧起床,挑来拣去,最后把白雪送她的单衣给拆了,叠厚缝成了姨妈巾,白雪脸色难看地看着她,说:“你竟敢拆我给你的衣服!”
“不拆这个拆哪个,别的都那么贵,就这个是你白给的,而且这个料子最软,最吸水……我都一直没有问你,这个单衣是什么料子的,哪里来的,摸起来真软!”
白雪没好气地说:“这是我的羽毛!”
镜吓了一跳,恍然大悟,包括白雪身上柔软的衣物,果然都是他用羽毛变幻出来的!她小心翼翼地问:“羽毛还会一直长出来的……对吧?”说着她想象白雪变成鸟的样子,不禁回想起梦中那只大鸟。
“那倒也是……”
“那你干脆照着这个样子给我变出一些来,我也就不用再拆你给我的衣服了。”镜一脸诚恳地看着白雪,他生气地说着“得寸进尺”,可还是扯下一根发丝,轻轻一吹,一打整整齐齐的白色布条落在了镜的手中,镜说着“谢谢”,高高兴兴地向温泉御空飞去,心想解决了一件大问题,这要是洗不干净了还可以再问他要,不过她没有看见白雪一脸尴尬地样子,看到一定又要笑了。
秋天有些干燥,镜买来擦脸的油膏很快用光了,她摸了摸脸上的皮肤,嫉妒地想起白雪天然却如冰雕玉器一般的皮肤,决定再去洛阳添置一些日用品和米面粮食,对了,还有红糖。
此时已是秋末,第一场雪不知何时到来,不过不怕,山居中已经有了火炉。
镜穿上大衣,御空前往洛阳城,城中依然繁华,街市上的人丝毫没有因为天气变冷而减少。
镜看着人来人往,心想回到人群中的感觉真不错,果然先来到翡翠阁,今天来的却不是时候,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座位都已经满了,上二楼一看也是,上次自己坐的那靠窗的小方桌,也坐了一个人。
“小二,还有没有空的包房?”
“抱歉客人,这会儿全满了,您要不要和人拼桌?”
“好吧。”镜说着朝自己上次坐的座位走去。
“哎呀客人您等等!”店小二不知为何想要拦住自己,但镜已经走到桌前,问对面先前坐好的客人:“我可以坐这里吗?”
这人原本在看窗外,闻声一抬头,却是一个英俊的公子,只见他眉清目秀、温软如玉,穿着墨绿底色银丝勾花的锦缎外衣,犀玉奇簪束着乌黑的头发,想必是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
“姑娘请坐。”少年轻声答道,微微一笑,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
“谢谢。”镜不客气地坐下了。
“姑娘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少年见到镜刚刚及肩的头发,虽然没有露出吃惊的神色,却不免好奇地打量起镜来,眼前的少女面容姣好,穿着打扮看起来像是达官贵人家的女儿,但举手投足不像大家闺秀的拘谨,连个丫鬟也没有带着。
“我喜欢这儿的菜式,但是家里人没空陪我来,我就自己来了。”
“原来如此,我已经点了一桌子的菜,而且也是一个人吃,你若不嫌弃的话,这顿饭就由我请吧!”
“这怎么好意思!”镜想起来AA制,幸亏没有说出口,否则又要解释半天……
“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就是缘分,不必客气,就当交了个朋友。”镜心想他差不多就是那种轻佻的纨绔子弟,反正吃过这顿饭就回山里,也用不着再见着他,便微笑地回答:“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倘若在古代,一个女子抢着和一个公子哥付账,不知道会不会被看做怪物。
“在下姓贾,名仲文,敢问姑娘芳名?”
“在下姓林,单名一个‘镜’字,‘心如明镜’的‘镜’。”
“姑娘可是洛阳人?”
“我是北方人,最近才随家兄迁到了洛阳。”镜琢磨着怎么编故事,那就先姑且称白雪为“家兄”吧!
“我也不是洛阳人,家住临安,到这里是来游玩儿的,不知附近可有什么游山玩水的好去处?”
“我也刚到这里,平日不常出门,所以了解不多。”镜心想自己就住在山里,她居住的琉璃树附近可都是游山玩水的好地方,但有白雪这个山大王,那岂是普通人类能去的地方!
“真是可惜,与我一同来的朋友刚到这里就染了风寒,所以我只好自己在这里吃饭。姑娘怎么一人出行呢?带个下人要安全许多。”
“公子不也是自己一人。”在镜的印象里,贵族公子出行时身边肯定要跟着家丁或是打手。
“哈哈,小姐是千金之躯,和我们这些男子不能相提并论。”他眼见镜一身昂贵的暗红色刺绣外罩,里面露出鲜红色的衣角也都是极好的料子。戴着的雕花耳环和手镯上镶嵌的可是上等的红翡,极为罕见。这个少女一身如此昂贵的行头,却一人出行,难道不怕歹徒起贪念吗?
“哪里是什么千金之躯?”镜淡淡地笑了。
贾仲文也见过不少名门淑女,可从未有过此时的感觉,竟然胸中有些异样,似乎是心跳加快了。镜素面朝天,不是一眼就能惊艳的那种。她将不长的头发随意一绾,皮肤如象牙一般洁白光滑,眼睛如黑珍珠般漆黑明亮,却长了一对英气逼人的剑眉,她鼻梁高挺,唇红齿白,这一笑就如雨后的荷花一般明丽动人,即使身着红衣,也有一股清淡自持的气质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小姐说笑了。”他终于察觉自己正看着对面的少女出神,急忙说着看了看窗外,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失态。
贾仲文点的菜端了上来,却有海鲜羹、蜜姜、荷叶蒸肉、素什锦、淡菜虾汤,还有点心澄沙团子、芙蓉饼等等,都是清淡的菜品,还有一壶烫好的竹叶青,满满摆了一桌子,看得镜几乎要流下口水。
“这是预先订好的菜,本来要两个人吃的,但朋友此时正在别院养病,还好遇到了你,要不然我自己坐在这儿吃着一桌子菜可尴尬了……姑娘喝酒吗?”
“只喝一点。”贾仲文给镜小酌了一杯酒,镜轻轻沾了沾唇,开始吃菜,心想这人长得真好看,举止又得体,好像不是那种普通的纨绔子弟。
镜并没有显得十分拘谨,正大快朵颐之际却听到一个讨厌的声音在楼下响了起来,她只后悔当日下手没有再狠一点……
“妖女!快下来受死!”
镜差点将手中的筷子折断,转脸向楼下一看,果然是胡非子。
那个妖道这是来找死吗?
这里人多不好动手,镜继续吃着,装作没有听见,可是胡非子依然对着窗口叫骂着。贾仲文心生疑虑,这不是他父亲找的道士吗?现在他在这里纠缠镜要干什么?
胡非子开始大喊:“妖女!当日贫道疏忽大意让你使奸计逃脱了,快下来与我一较高下!……”
“好个不要脸的臭道士。”镜冷笑了一下,将筷子缓缓放下,已决意下去让他闭嘴,刚想起身,贾仲文却已先站了起来。
“我去去就回。”他说着快步走下楼去。
胡非子一看下来的是个衣着不凡的公子,害怕又是什么道行极深的妖怪,向后退去。
“你可认识我?”贾仲文开口便问。
“我怎么会认识你?”胡非子摸不着头脑,不知这少年是何来头?
“在下贾仲文,当朝宰相之子,家父托给你的事你办妥了?就跑到这里来丢人显眼!”
胡非子这才觉得这个公子有些面熟,急忙点头哈腰地说:“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贾少爷有所不知,其实……”
“还不快滚。”贾仲文一直面带微笑,说话的语调也十分平静,正是这和说话内容的极大反差让胡非子觉得害怕。
贾儒有两个儿子,传说长子贾伯文斗勇好狠,空有匹夫之勇,次子贾仲文却知书达理待人和善,连下人都十分喜欢他。可是如今看来,这贾仲文却不是好惹的,但他为什么会和这个妖女在一起?
“我这就走……”胡非子灰溜溜地离开了,贾仲文回到楼上,镜嘴角上扬,皮笑肉不笑地审视着他。
镜在二楼,却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悄悄问了伙计确定贾仲文究竟是什么人,伙计惊讶地回答:“天啊,小姐这都不知道就和贾少爷同桌进餐了?他就是当朝宰相贾儒家的二公子,贾仲文。”
镜装作什么都没听到,问贾仲文:“那个道士怎么走了,你和他说什么了?”
“我跟他说如果他再无理取闹,我就喊官兵来抓他。”
“他是个疯子吧。”
“我看他神智是不太清楚,不要理他,我们继续吃饭。”
此时贾仲文更加疑惑,镜究竟是何人?
酒足饭饱,镜起身说:“谢谢你的款待,我该回去了。”
“我骑马送你回去吧!万一再遇到刚刚那个疯道士。”
“谢谢,但是不必了,我还要去买些女儿家用的东西,不太方便,我家就住在近郊,一会儿我自己就走路回去了。”
“如此,姑娘一人路上小心。”贾仲文看着镜离开的背影,心中疑惑丛生,总觉得还会和她再见。
镜去买了要买的东西,在卖胭脂水粉的店里,镜心念一动,买了香粉和桃红的口脂,揣在了怀中,之后向城郊走去,又路过那片树林,逐渐地放慢了脚步。
“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躲在树后的贾仲文心中一惊,以自己的身手,竟然会被发现。他刚想出去,却听镜大喊:“臭道士,滚出来!”
镜前面的树林中一阵树叶悉悉索索的声响过后,只听着道士恼人的声音飞快地喊了几句话,就见一条闪着金光的物体如闪电般急速飞出,冲着镜袭来。
镜感觉不妙,抽出了腰间的玄冰剑,却也不及挡住那条金光。
十分沉重的黄色绳索,仿佛有生命一般地缠住了镜,镜眼见那绳索变幻成了锁链,在尚能动弹之时一手抓住了锁链,一手用玄冰剑砍向锁链。
“呛——”猛击之后锁链没有丝毫损伤,却带着一股蛮力脱离了镜的手心飞回了树林,镜被甩了出去,在空中一个转身稳稳落在地上,心中暗自吃惊,她试验过,这把玄冰剑不止看似花哨,实则削铁如泥,竟然奈何不了这绳索。
此时贾仲文已认出来,那就是手下来报的“捆仙锁”!而树林中的胡非子接住了弹回的捆仙锁,心中满是狐疑,这宝物是出了什么问题,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能松脱?他想起了方丈说这捆仙锁对人类无用,莫非这个少女不是白鸟妖王?那她的玄冰剑又从何而来?
胡非子认定了镜一定与白鸟妖王有关系,正欲继续纠缠,却见到贾仲文向镜走去,一副关心的样子,这贾家的二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贾仲文来到镜的身后,镜猛地转身拿剑指着他,冷冷地说:“贾少爷也跟着我半天了,有何贵干?”
“原来你早就发现了。”他满面笑容地回答。
“你有什么目的?”
“我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十分好奇你是什么人而已……”
“现在你知道了吗?”
“还不知道。”
“胡非子你也听好了,”镜对着树林大声地喊,“老子就是白鸟妖王,你弄一条绳索,就算捆得住天王老子,也捆不住我!”
胡非子看那贾仲文似乎是要帮着这个妖女,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心中盘算——若捆仙锁是真的,白鸟妖王就是假的,那么这个妖女和他什么关系?假冒白鸟妖王来袒护他,想必关系十分亲密!不如来个顺藤摸瓜?
镜猜想到胡非子不会轻易罢休,刚才那条能化为锁链的绳索竟然能和玄冰剑抗衡,必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否则他也不敢来送死。现在自己不能直接回去,否则胡非子肯定会尾随而来找到白雪,万一道士还有其他同伙,岂不是害了白雪……
“贾少爷。”
“姑娘请说。”贾仲文正猜想镜打着什么算盘,他能看出她绝对是个人类少女,刚才捆仙锁被弹回就是最好的证据。
“我有一事相求……”镜本不好意思开口,但看那妖道对贾仲文似乎十分忌惮,如果没有他在一定会和胡非子继续交手,自己拿那条金色的绳索又没有办法,于是便小声说道:“我可否与你同去你说的别院,只暂且停留到摆脱这道士就走。”
“我住在朋友家的别墅,客房有很多,你可以来小憩或借住,但是你要告诉我‘白鸟妖王’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你刚才说的是假话。”
“一言为定。”镜却在心里想着该怎么编故事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