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未明剑被范童插在他的胸口之时,一切都变了,疯狂的太初之气肆虐在陆心闻与未明剑之间。未明剑如同生出灵智一般,自被陆心闻从登天台取出后的四年里,第一次自主的发生变化,而且是异乎寻常的大变化。
沾染了陆心闻的心血,吸取着陆心闻的太初之气,似乎进行着最为古老的祭剑仪式,渐渐与陆心闻被贯穿的心脏产生了神秘的联系,仿佛要根植于其中一般。
鲜血渐渐将原本如同石棍的表面洗刷,外皮逐渐剥落,乌黑的太初之气似活起来一般穿梭其上。
未明剑慢慢被太初之气从体内抽离,浮于半空之中,陆心闻闷哼一声,无意识的倒出一口深红的血。
漆黑而孤独的地牢里,只有一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火焰挣扎着注视着一切。
千丝万缕的太初之气将陆心闻和未明剑联系在一起,未明剑的表面时而跳起一些奇怪而玄妙的符号,时而又低吟发出剑啸,像是被封印千百万年一样的未明剑与陆心闻一起在生死之间徘徊着,挣扎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未明剑的外观渐渐明朗起来,褪去了原本的石皮,露出剑首和狭长的剑身。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的它,好像会呼吸一般,照映着陆心闻惨白的面孔。
“嗯......额.......”陆心闻猛的睁开早已阖上的双眼,面色潮红,好似溺水之人在生死线上被拉回一般,张大嘴巴贪婪的呼吸着地牢里浑浊的空气。
陆心闻醒来的一瞬间,太初之气如同潮水只在顷刻间便收回于它的体内,除了一把悬浮半空的未明剑隐隐闪烁着,昏暗的地牢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这是怎么了?”陆心闻艰难的看向四周,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仿佛刚生过大病一场,这确实因为失血过多,体力不足的缘故。
“嗯?”陆心闻感受到体内奔流如海的真气仿佛在狂啸一般,不由运起功来,嘭的一声真气竟在体表外炸开,空荡的地牢里回荡着一声巨响。
陆心闻应声跪倒在地上,束缚自己的绳子已被自己的真气震得碎成粉末。
“虽是没死,却跟死了一样,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陆心闻无奈脸上露出苦笑,紧接着他脸色一变,觉得不对劲,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这怎么可能!”陆心闻一脸震惊。
“我眼睁睁看着未明剑贯穿了我的心脏,如今除了一个浅色的疤痕外,心脏竟完好如初,这是怎么回事?”陆心闻刚刚苏醒,如此让人震惊的事实不由得让他双眼昏沉,脑子也转不过来了。
“我到底死没死,还是我已经死了,现在在另外一个世界呢?”无人看守的地牢,陆心闻想要问谁没有个人可以来回答他。感受这心脏强有力的跳动,陆心闻一脸茫然。
盘坐起来,陆心闻试着运转真气,脸色说不出的奇怪。
“这……若是死了的话,功力应该也不会提高吧?”陆心闻心中疑惑起来,浑厚的真气仿佛在自己失去意识的时候成倍的增长,莫名其妙的达到了新的境界。
陆心闻撑着木桩站了起来,一阵闪烁的光芒不由让他抬起头。
“这是?”陆心闻惊愕的看着悬在半空中的未明剑,眼前一阵恍惚。
青色的剑首,狭长却无锋的剑身,环绕其上不断闪烁着黑色的火焰。
“未明剑?”陆心闻看着眼前早已不复当初让人难以启齿的落魄石棍的样子,虽是破旧不堪,却至少能看出这是一把剑的外形。
“到底发生什么了?”陆心闻心中堆积着太多难以置信的事实,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一时间实在无法理解。
可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回到玉清宫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完整告诉长老们,以自己的实力若是留在这恐怕只会再被擒住当了俘虏。
看着未明剑的样子,陆心闻不由感慨道:“虽是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却不是什么坏事。”
握住剑首,未明剑隐起了黑色的符文,一如一把普通的石剑般。陆心闻挥了挥,只觉得自己和未明剑合二为一,心剑相通,举剑向锁住地牢的铁门一挥,未明剑划破空气却没有一丝声响,铁门无声而破,倒在地上。
“果真是与以前大不相同,真是意外之喜!”陆心闻不由惊喜。
正当陆心闻准备离开此地,脚下却传来一阵震动,陆心闻此刻体力不支被震了个踉跄,扶着墙险些摔倒。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又发生地震了?”陆心闻有些心慌,玉清宫的地震自己同处于地底之下,实在心有余悸。
很快顺着地道传来了一声声巨响,仿若爆炸一般震得他头疼。
陆心闻听那声音里还充着金铁之声,似乎发生了打斗,心中一喜,或许七煞门的人此刻无暇顾及地牢,自己若是去救人的话,未尝不会成功。
“也不知道是谁找到这儿,也罢,待我将师兄他们救出来,里外夹击,一举捣毁这魔窟!”陆心闻心中已做决断,便立即行动起来。
七煞门大殿内,齐四海失去意识昏倒在大殿中央。一边是古一山他们,一边是秦远山,互相对峙着。
古一山黑着脸看向被秦远山像丢一块破布一样扔在地上的齐四海,又看了看眼前这位杀神,一人一剑便破了自己下了血本设下的百鬼罗刹门,脸色又惊又怒。
“人在哪?”秦远山轻声道,声音虽小却在这偌大的殿内清清楚楚的传入古一山等人的耳朵里。
范童阴笑道:“小子,你一个人找到这里也是找死的么?玉清宫的弟子真是蠢到……”
话还未说完,范童只觉得脸颊一热便伸手去摸了下,放在眼前一看,竟是一股鲜血,低头一瞧脚边有一只耳朵,当即放声嚎叫起来。
秦远山皱着眉看向他,道:“再聒噪,就割了你的舌头。”
范童闻言当即捂着嘴,一脸惊恐的看着秦远山,虽是不认识他,但只是这一下自己甚至都未曾看清他如何做到这一切,实在高深莫测且言行果决。
燕无回幸灾乐祸竟笑了起来,古一山回手扇了他一个耳光,脸色极为难看。
“大敌当前,你给我严肃点!”古一山骂道。燕无回捂着脸,再也不敢笑起来。
古一山沉声道:“没想到,玉清宫竟将你派下山。”
秦远山挑着眉头,道:“我的话不说第二遍。”
古一山心中气愤,却又不知这气该往哪儿撒,深感无力。这秦远山范童他们不清楚,自己可是见识过。上一次无双会,这秦远山虽是未进前三甲,却是公认剑势凌厉更在楼叶轻之上,若非楼叶轻手中有神兵青岚,他与楼叶轻未尝不能一战,论实力他比之三甲并无差距。
而自己,与他相比,不,甚至都没有与他相比的资格,天地之差。
但此刻,自己虽是无奈却必须站出来,不得不正面应付秦远山,换作往昔别说站在他面前,见着了都得躲得远远的,这人比楼叶轻可心狠手辣多了。
“我可以放了他们,但你也要放过我们,毕竟抓你们人的可是三皇殿,冤有头债有主,我七煞门小门小派可担不起。”古一山看着秦远山,语气诚恳道。
大殿一时安静下来,秦远山思索了半刻,古一山小心翼翼观察着秦远山的脸色也不敢多话催促。
“解散七煞门,离开北地,我可以放过你们。”秦远山抬头看着他,开口道。
古一山脸色惨然,燕无回沉默不语,唯有范童听他说出此话后,眼睛冒出火,指着秦远山愤然骂道:“你他娘的算老几,说让我们解散就解散?你当七煞门是玉清宫开的?”
秦远山脸色平淡,并未动怒,平静地将目光投向范童。范童又是一惊,下意识的闭上嘴不敢言语。
“七煞门早已灭门,你们孽生此处已是犯了我玉清宫的大忌,我不杀你们只是不想脏了我的手,并不是代表我不能杀你们。”秦远山语气冷静,仿佛说话的并不是他自己一般。
“秦远山,你这是再把我们往绝路上逼!解散七煞门是欺师灭祖的行为,你们玉清宫难道会允许欺师灭祖么?”古一山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语气明显控制不住的激动。
范童听古一山如此有骨气,竟也陡然间心生豪气,不由附和道:“说的好!古一山,你也是条汉子,老子过去小瞧你了!”
秦远山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俩说完后,如同雕像一般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人我要救,七煞门也必须亡,你们如何选择我根本没必要知道。”
古一山眼睛一红,道:“好,你既然如此无情,那我等也不必客气,大不了玉石俱焚!”说罢便带头冲向秦远山,范童仰天长啸也跟在古一山身后,燕无回阴笑几声从腰间取出两把匕首也绕着秦远山展开身形为古一山二人掠阵,伺机而动。
古一山手持一对双钩,钩似鹰爪浑身漆黑,古一山身材高大魁梧而这一对双钩足有他半个身子长,拿在他手里却显不出突兀,只觉得眼前这壮汉举起双钩气势非凡,若是常人恐怕还未短兵相接便已经吓的心神难守,不战而败。
范童则赤手空拳上阵,他的兵器被陆心闻击断如今还没找到趁手的兵器,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嘴里嘶吼着扑向秦远山。
秦远山眼里露出一丝寒芒,手中却仍无动作。见范童莽撞的冲过来,只是随手一抬便将其震飞到大殿内的石柱之上,当即昏死在地上。
古一山见此情景,不由瞳孔紧缩脸色大变,秦远山的功力更在他预料之上,真气竟能收放自如,随意挥使,比之昔日无双会见他时功力更加浑厚,以自己的功力绝对难以匹敌,不由放缓了进攻的脚步,待到大殿中央靠近齐四海之时,古一山连跺地砖三脚,地面竟毫无征兆的开启了一个地道,古一山连忙用双钩将齐四海钩到自己身边,抓起他毫无顾忌的跳了进地道,临走前大喊道:“老三,还不快逃!”。
话还未传进燕无回的耳朵里,地面又恢复如初,大殿内只剩下皱着眉头的秦远山,还有一脸茫然的燕无回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古一山消失的地方。
秦远山将目光放在失神的燕无回身上,燕无回感受到他的目光不由清醒过来,抬起脚便要逃,可偏偏不知怎么,竟撞上秦远山的长剑上,被秦远山用剑鞘抵住了喉咙。
“大爷,放过我吧!我自幼无父无母,是被七煞门强行掳走,我做的事都是被强迫的啊!”燕无回哭丧着脸扑通跪在地上,看向秦远山不断求饶。
“玉清宫的人在哪?”
“就在下面地牢里,大爷我带你去,你可要放过我啊,我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脱离七煞门再也不回北地!”燕无回跪着哭道。
“带路。”秦远山似乎极有耐心,燕无回虽是又哭又嚷却没有在他脸上看出一丝不耐烦,反而平静如水,静的可怕。
不多时,燕无回便带着秦远山走进通往地牢的通道。燕无回前面带着路背对着秦远山,秦远山走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这七煞门的驻地。
七煞门的历史虽比不上玉清宫,却有过一段极为辉煌的过去。创建七煞门的抚星老人,曾在八千年前一统魔教各大势力,组成了万年来最为强盛的魔教势力,与玉清宫等正道门派斗得不分上下,一时风光无限。这抚星老人虽是魔教之人,功法却是正统之至,完全没有魔教的凶狠恶毒之风,但其心智奸诈,常人难以揣测。传闻他功力至深是万年来第一高手,手摘日月可有神鬼莫测之威,甚至于一人独斗各大派高手也游刃有余,一度压的正道难以抬头,但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这抚星老人却突然罢手遁世隐居,偌大的魔教势力只在朝夕间便为了权势相争而土崩瓦解,七煞门也因此被魔教诸多势力蚕食鲸吞,很快便沦为一介不入流的小门派,甚至于今日已经很少有人听说过七煞门之名,知道还以为七煞门早已灭门不复存在。然而抚星老人的名号,却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的存在已然成为一个时代的烙印。可惜的是他那令天地变色的功法却在漫长的岁月里遗失并没有流传下来,但于正道而言却是一件幸事。
秦远山看得有些出神,似是感慨当年七煞门的强盛,而燕无回却如同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趁着秦远山不注意,竟一个侧身翻撞进地道墙面之上,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嗯?”秦远山虽是一愣,却很快神态如常顺着路继续往下走。很快,在眼前出现一个衣衫褴褛之人手里拿着一把石剑正在通道里摸索着。
陆心闻也发现了他,见他身着玉清宫十代弟子特有的白衣,脸上一喜喊道:“我是玉清宫弟子陆心闻,不知师兄是哪位?”
“秦远山。”
秦远山听他报出姓名,脸色出现难以察觉的波动,目光不由落在他手里的石剑之上。而陆心闻并没有注意到秦远山细微的变化,只听得他的名字便十分欣喜,这个人虽是没见过,但是论玉清宫的人气和名声而言可是一点不比楼叶轻和程田差多少,想来定是非常厉害。
“你可知程田他们被关在哪里?”秦远山转而看向他问道。
陆心闻面露忧容,摇摇头道:“我从地牢逃出已找过这一层的大部分地牢并没有他们的身影,我想七煞门的人大概知道程师兄的身份,定是将他们关在更深一层更为隐蔽之处。”
秦远山看陆心闻似乎极为虚弱,浑身却没有什么伤口,但以自己的经验看,他此时状况分明是失血过多造成的,心中不由疑惑起来但脸上却没有什么太多表现,只当是他被七煞门的人使的什么邪功折磨成这样。
他从身上取出一个药瓶丢给陆心闻道:“你现在身体虚弱,从里面取一粒吃完后跟在我身后,静静调息。”
陆心闻心中不疑,道了声谢谢便取出一粒药看也没看直接服下。那药不大但效果却令陆心闻大为吃惊,自己失血过多十分虚弱,但这药入口即化宛如一道热流顺着自己的奇经八脉而去,体内的血气逐渐沸腾起来,一时间精神倒是好了一大半,感觉自己不似刚才那么虚弱。
两人继续顺着通道往下走,却并没有什么交流,一来秦远山向来少言寡语,二来陆心闻与他不熟也有些不好意思,气氛倒是有些尴尬。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地道似乎没有尽头一般,二人顺着路一直走了很久一直没有什么发现,陆心闻有些吃惊这条路的长度和深度,同时也很想知道这条路到底通向哪里。
有秦远山,他倒是极为放心的低着头想着事情,却没想到秦远山不知何时停下脚步,他没注意一头撞在秦远山的身上。
他刚开口想要说声道歉,秦远山却回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似乎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