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质测试完，两个神使便缠着暖暖，左一个暖暖师妹，又一个暖暖师妹，将神族描述得天堂一般，听得村子里的人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流川一个人，颇为有些失落的回到茅草屋。草草的吃了个饭，然后，便躺在门口的一块碎大石上假寐起来。
暖暖和张小妹都要进神族了，以后前途一片光明。流川知道，她们都是能吃得苦的人，以后肯定会大有所为。不管在哪个地方，长的漂亮而又有前途又勤奋的女孩子，都是相当受人欢迎的。以后，肯定会有很多比自己更帅气，更勤奋，更富有，更有家世的男生围绕着她们。
虽然说，现在暖暖和张小妹的心思全在自己身上，那只是因为她们从没有出过有个小村，而有个小村的男生，稍微大点的都被抓壮丁了，看得上眼的，看不上眼的，总共也就那么几个而已。要是将自己放到整个斯特比亚大陆，甚至整个星球，流川相信，自己根本没有可比性。
头疼的很，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有没有资质这可不是凭决心和勤奋能够弥补的。流川自认为自己吃苦，勤奋，决心上会逊色于任何一个人！可命中注定的东西，天分或者说资质，哎！
流川长长叹了一口气，自己该怎么办？
“哥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出现在流川身后。他从碎石上爬起来，头还未转过去，就已经回答了：
“小妹，有什么事么？”
张小妹躲在茅草屋后面，露出半个头，看到流川回头，又一下子把头缩了回去。
流川感到有些好笑，你已经出声了，躲在茅草屋后面别人就不知道么？
“小妹，你要有自信，你很漂亮，不用老躲起来。”
“哦。”张小妹答应道，而后，才有些畏畏缩缩的走出来。
“小妹，你找我有什么事么？你不去听神使讲神族那些事么？”
“我，我看到你脸色有些不好看，担心你。”张小妹一边举步维艰的走了过来，一边两手绞在一起，手指都有些发白。
流川站了起来，将她两手分开，骇得她赶忙退后几步，脸红得像天边的晚霞，头都差点低到胸部。
流川又走了上去，一把抓着她的右手，一边“拖着”到碎石上坐了下来：“小妹，坐下说话。我虽然不是你亲哥哥，不过阿牛哥走的时候托我照顾你，所以说，我和你亲哥哥没什么两样，你不要紧张——”
“可，可你还是我以后的夫君。”张小妹头低得更低了。
“那次不是没谈好么？”
“暖暖说的不算，我母亲说的。”张小妹抬起了头，看到流川看着她，又赶忙低下头：“我母亲说，婚姻的事情，父母做主。张婶没提亲，我母亲提亲了，所以，我就是你以后的娘，娘子。”
“可小妹，你真的愿意完全遵照你张婶的意思，就这样嫁给我么？”流川叹了口气：“你和我接触的时间其实不多，你确定你喜欢我么？”
“我，我确定！”张小妹猛的抬起头，直直的看着眼前的男生，脸上的灼热气息即使隔得很远，都能感觉到。
“好吧。”流川无奈道：“我真的很高兴你喜欢我，可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你和暖暖进入神族之后，神族会有比我们村男生优秀无数倍优秀的男生，你们都很漂亮，会有无数比我优秀无数倍的男生喜欢你们，想娶你们。你那时难道还会在意我这个小山村的男孩么？而且，到时候，你们修炼有成，可以像今天的那两位神使一样，保持美丽的容颜，可那时，我已垂垂老矣，你还会喜欢一个糟老头么？”
“我，我——”张小妹支吾了几声。
“小妹，我累了，你先回去。”流川放下小妹的手，苦笑道。
“哥哥，我，我会一直喜欢你的。”张小妹突然大声说道，而后，猛的跑开了。
看着张小妹消失在茅草屋后的身影，流川头枕着双膝，手抱着头。久了，累了，便趴在大碎石上睡了起来。
当流川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露水打湿，太阳照在上面，竟然有些出奇意料的舒服。
两位神使要继续巡游了，临走之时，拉着暖暖和小妹千叮万嘱：6天之后，另外的神使将会来接引她们，让她们不要四处走动。
神使虽走，村子却没有立刻安静下来。大家都坐在一起，聊聊对未来的希望，有些则拉过暖暖或者小妹，说说她们小时候的淘气话。
村前树桩上，圈牛的地方，几头黄牛打着圈转悠，饿的哞哞直叫。不一会儿，便看见流川挽着竹篮子牵着小黄牛走了。
流川心里真的很烦，将牛放到山上，左一根野菜，右一根野菜的拔着。拔着拔着，他都有回去的冲动，想回去告诉暖暖，让她不要去神族了，两个人成亲吧，然后生几个小胖小子。然而，他却不得不按捺住自己这种冲动，暖暖和小妹的背后还有这个村子的村民，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阿牛哥被抓走时那痛哭的情形。
“川儿啊——”暖暖的母亲张婶轻声唤了几句，流川才猛的清醒过来，搔了搔头，尴尬的笑道：“张婶，啥事？”
暖暖的母亲张了张嘴，看着眼前的男孩，又说不出口，只是杵在那。
“张婶，是不是暖暖的事？”这些年，流川学会的不只是种地，自己唯一的亲人婆婆走了之后，尤其是10岁之后，流川知道，别人是没有义务帮自己的。于是，别人每一丝神色的变化，便无师自通的，被他学会抓着了。
“那个，川儿，婶婶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张婶叹了一口气，接着道：“看着你和暖暖一起长大，一起偷吃饭团。”
流川脸刷的一下火辣辣的，还以为张婶不知道，原来是故意不说。
张婶看了看流川：“我就暖暖一个孩子，又要养家，平时，根本没有什么时间陪暖暖。我心里一直感激你，心里想着，你和暖暖其实是相互喜欢的，还准备今年年底就向村长说说，让你们成了亲。”
流川低着头，嗯了一声。
“只是，现在，暖暖去神族之后，那么长时间，说真的，婶婶也是从你们这个年龄过来的，要是外面碰到又好看又有家世又能够摆脱以后贫困生活的男孩，原本的一切心意都可能改变的。川儿，你明白婶婶的意思没有？”
“张婶放心，川儿明白，川儿不会缠着暖暖不放的。”
“傻孩子，你不要难过，婶婶一直都是最喜欢川儿的。只是，你要明白，即使暖暖心意不会变，可数年的等待，那个时候，你.”暖暖的母亲说着说着，便走了过去，将傻傻发愣的流川的头抱在自己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十四岁了，只有两年了。村子里被抓出去的男人，除了村长和赵四伤的伤，瘸的瘸，拼了大半条命赶回来，其他的，都早死了。”
“昨晚我就在想，既然逃不了，那我绝对不能让你就这样白白的被抓走。至少，要像村子里其他男人一样，给银花婆婆还有你那不知道怎么死的父母亲留下个后代。”
“川儿，你能明白婶婶么？”
“川儿明白。”流川擦了擦眼泪，从暖暖的母亲怀里挣扎着站起来，微微笑道：“说起来，暖暖更像是我亲妹妹。村子里，其他村，都还有好多女孩子，过完这秋天，我便去寻亲。”
“诶，川儿乖。百事孝为先，无后为大。”暖暖的母亲破涕而笑。
看着张婶蹒跚的离开的背影，流川心里戚戚的，说不出的难受。刚想蹲下继续挖野菜，便看到远处一个彪悍的妇人正在朝这边走了过来，还和张婶打着招呼。不是阿牛哥的母亲张婶还能是谁？
流川叹了口气，干脆放下竹篮子，迎着对方走了过去。
“小川啊。”阿牛哥的母亲张婶大声叫道。
“是说小妹的事情？”
“是啊，你看，小妹现在这样的情况——”
“张婶，你不用担心，那次提亲其实不能算的。小妹现在有了好去处，我对阿牛哥也算完成了承诺。”
“哦，张婶对不住你。小川啊，你是我们村顶呱呱的，不要难过，会找到好女孩的。”张婶讪笑道。
“谢谢张婶，那我继续挖野菜了。”
“哦，那好，那你继续。”
流川挖了几根野菜，脑子里却挥之不去的烦闷，干脆将野菜重重的砸在篮子里，回家去算了。
村子里的女人和孩子，大部分还都在村口的空地上聊着。大家都翘首等待着好日子的到来。
看到流川走回来，村子里的人却突然安静下来，待流川走远，便开始指指点点。
流川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这些都是长辈，而且还都帮过自己，自己不能说什么。其实，也说不了什么吧。
还在远处，便看到自家的茅草屋里站了两个身影。一个依门而立，正朝这边看来，这是暖暖；另一个站在暖暖的后面，低着头看着地面，这是张小妹。
流川愣了一下，脸上马上堆起了笑容：“怎么了，暖暖，小妹，你们这是？”
“川哥哥！”暖暖大声唤了一声，便扑到流川怀里。
“哥哥——”而张小妹，两只眼眶红彤彤的，站在门口，两只小手绞的有些发白。
流川轻轻将暖暖推开，问道：“你们怎么都哭了，说说什么事情。”
“我母亲——”
“我母亲——”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道，然后暖暖狠狠的瞪了一下张小妹，后者便缩了缩头，差点哭出声来。
“你还哭，哭死顶用么！”暖暖怒道。
张小妹哭的更厉害了，干脆蹲在地上。
“好了，暖暖！”流川叹了口气，弯腰将张小妹扶起来，说道：“别哭了，都到屋里坐，有什么事不能说清楚的？”
流川站着看着坐在床边的两个女生，从未发现过，两个人竟然格调如此的鲜明。
“川哥哥，我和我母亲吵架了！”暖暖说道。
“小妹，你也和你母亲吵架了？”流川冲暖暖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张小妹。
张小妹抬起头，脸刷的一下红了，赶紧低下头，结巴道：“没，没有，我被骂了。”
流川有些我早知如此的表情。
“因为什么事情？”
“川哥哥，你不要听我母亲的，你只能是暖暖的夫君，暖暖也只会是川哥哥的娘子。”
张小妹跟着点了点头。
流川看着两女孩，苦笑道：“你们的心意我明白，可你们能够保证数年后，十年后，你们在神族还能够保证不喜欢别人？你们不知道外面的男生，比我优秀的还有无数多个。”
暖暖看着流川，咬了咬嘴唇：“那暖暖和川哥哥打个赌？”
“打什么赌？”张小妹和流川都有些好奇。
“十年，如果十年之后的今天，我不喜欢川哥哥，那川哥哥就杀了我；如果我还是喜欢川哥哥，川哥哥那时就一定要娶我。”
流川看着少女那认真的神情，鼻子一酸，差点流川眼泪来：“这算什么，就算那时你喜欢了别人，我怎么杀得到你？”
“川哥哥放心，到时候暖暖绝对不动。”
“傻丫头！”流川轻轻捏了捏暖暖的鼻子，叹了口气。而后看向小妹，说道：“你们都不用想那么多，十年就十年吧，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只能把我当你们的哥哥，我们都只是兄妹。”
“川哥哥，我——”
“哥哥——”
“好了！”流川止住了两个女孩说下去的冲动，看向屋外：“小妹性格太怯弱，暖暖性格太要强，去神族之后，两个人要互相帮助。尤其是暖暖，不但不能欺负小妹，还要在她受欺负的时候保护她。我们都是有个小村长大的，都是兄弟姐妹。”
“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她了！”暖暖瞪了一眼旁边的张小妹，却只看见后者头低得不能再低了。
“小妹！”流川叫了一声：“抬起头来，你长的又不丑，更不比别人差，要抬头挺胸。以后，你要靠自己，你这样怯懦，只会让更多的人觉得你好欺负。”
张小妹慢慢抬起头，却看见那双清澈的眼睛正看着自己，脸火辣辣的，刚想低下头。手指间紧紧的捏住，止住低下头的冲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也一动不动的看着对面的清澈眼睛，心里，却如奔腾的***。
“这样就对了，你们回去吧。”
待两个少女走后，流川浑身虚脱般坐在床头。说别人的时候很好听，可是自己呢。也许张婶说的对，自己是该放下了。十六岁，还有两年，两年。流川望着屋外，两年的时间太短太短。
下午，村子里的人的激情终于冲淡了些，开始牵着黄牛到山地上去了。
流川也跟着出去了，这一出去，直到天黑了下来，山上已然见不到一个人。
流川看了看天边挂着的白月亮，牵着躁动不安的小黄牛，回村里。
现在正直夏天，村里的人吃过饭，便都集中在村口的空地上，聊着日常的八卦。
看见流川牵着黄牛回来，有些打着招呼，有些依旧指指点点。
突然，只听见一阵地动山摇，仿佛千万匹马在奔腾。
突如其来的变动让村子里的人慌了神，一个个愣在当地不知怎么办。
“敌袭！敌袭！敌人打过边境来了！”上过战场的赵四哭着，大声叫道。
然而，他的话还没完，天空上便遮天蔽日的布满黑点，黑点一个个逐渐放大，却是一只只箭头闪着寒光的箭！
一时之间，有个小村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只有滴滴多多箭射入木头的声音。
月光下，有个小村成了箭冢，密密麻麻的箭支插满各处：插在了村民的头颅上，插在了村民的胸部，插在了村民的大腿上，插在了村民的黄牛上，插在了村民的茅草屋上。
地下，村民的鲜血汇集在了一起，将整个村子的大地染成了一片妖艳的红色。
不一会儿，月光下，上万匹骑着骏马的骑兵从村子里呼啸而过，接着是上万的弓箭手，后面跟着黑压压的，数不清的步兵。
这些军队静默的走着，没人说话，也没人在意踩在他们脚下的尸体和那被鲜血染红的地面。
只有在军队快要走出村子时，最后一排数个步兵，手里拿着长矛，拨弄着那些尸体，而后，走进茅草屋，将村民所有的能吃的，一点不剩的背走。
军队进军很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黑夜里，只留下死一般寂静的村子。
过了很久很久，在村口，原本栓黄牛的地方，一头死去的小黄牛尸体下，一个“尸体”蠕动着，不一会儿，便露出一张沾满鲜血的脸，赫然便是流川。
飞箭袭来的时候，他正在将小黄牛拴在木桩上，小黄牛被射成了马蜂窝，却也顺势将他压在了身下，让他免去了死亡一劫。只有左脚小腿处，因为没有遮挡，被四根箭射穿了。
额头的汗水如砂砾一般，然而，他不敢叫出声来。几次都痛的快要晕过去，都被他咬牙坚持住。拔出的箭头上带着小腿的碎肉，看起来让人恶心的要死。
顺手抓了几把泥土就往伤口上抹，泥土一次又一次被染成红色的泥浆。撕下身上一块碎布，将小腿绑了个结实，而后踉跄着站起来。
血红的土地让流川晃花了眼，眼泪不要钱似的蜂拥而出。一边瘸着腿，一边拔起地上的箭支扔到一旁，村子里的人都被射成了马蜂窝，根本辩不清楚容貌，只能凭借他们的身形辨认。
最前面的是村长老爷爷，浑身没有一块完好的，流川哭着，将他脚上，身上，头上的箭支拔掉，然后，将他的尸体搬到他的茅草屋里。一路都插着箭支，即使是茅草屋里也一样。
然后是张一家的张大婶，赵四家的赵四和他身下的赵小妹，张二家..。
搬到一半，流川猛的惊醒，几乎是半爬半滚的跑到暖暖家。门口，暖暖的婆婆被钉在了门上，血肉模糊，已然分辨不清楚面貌。流川来不及放下老人的尸体，踉跄着走进屋内，墙角里，暖暖的母亲张婶跪在那里，双手撑在墙面上，一支箭射过她的心脏，一支箭从她的后脑勺处穿了进去。
流川慌了神，在原地打着圈儿，整个屋子里，根本没有看见暖暖的尸体！
突然之间，只听见一声声细若蚊蚋的呜咽声，流川突然感觉脚下一轻，重重的跪了下去。
压着内心无以言喻的喜悦，顺着声音，他轻轻的将张婶的尸体抱起，却看见，一脸鲜血的暖暖双手抱膝，蜷缩着坐在墙角里。
“啊！”一声尖叫，瞬间被一双沾满鲜血的大手遮住。
“我是你川哥哥！”流川轻声说着，而后放开自己捂着暖暖的手，心里，对着神王三拜九叩。
“川哥哥！”暖暖愣了愣，旋即，压抑着，哭嚎着，扑在流川的怀里，双手死死的扣住他的后背，生怕他溜走一般。
“不怕不怕，川哥哥在这里。”流川看着身边被移开的张婶，一边拍着暖暖的后背，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哭了许久，暖暖才回过神来，止住眼泪，将她母亲和婆婆的尸体搬到床上。
两个人左手紧紧的拽在一起，走进一家又一家的茅草屋，搬过一具又一具尸体，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幸存者，直到他们找到阿牛哥的家里，在他家门口，搬起了两句横躺在一起的尸体。
一具尸体是阿牛哥的母亲张婶的，从那尸体宽胖的身形就能够判断出来；另外一具，并不是张小妹的，而是阿牛哥的媳妇，已经有了四个月身孕的翠花的。两个人身上都插满了箭支。而在她们身下，躺着一个被鲜血沾满全身，大腿根部被箭支贯穿的人影，不是张小妹还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