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凯的大圆脸在餐桌上那盆巨大的牛蛙火锅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油光满面。他端起满满的酒杯朝莫言雪笑了笑，“来，莫小姐，我敬你一杯。”莫言雪看着杯中清澈的液体，头皮有些发麻。她抚摸着杯身，浅浅的笑了笑，“罗总您见笑了，我不会喝酒。这样吧，我以茶代酒向您请罪了。”莫言雪拿起一旁的瓷茶杯，习惯性地推脱起来。
工作这两年来，她一直滴酒不沾。中国盛行酒桌文化，很多事情中规中矩的你来我往是很难有结果的，但是一上了饭桌，酒过三巡后，很多交易就变得容易起来。从很大程度上说，喝酒利于工作的进行与职业生涯的发展。但是喝酒也容易出事，对于年轻的女性来说，尤为危险。
在她入职培训的时候，周秋雅曾问过她“喝酒猛不猛？”周秋雅的这句问话很新奇，大家一般都是问“会不会喝酒？”那个时候她刚步入社会，对于这些职场上的事情都很茫然，她硬着头皮摇了摇头，说了句不爱喝酒。周秋雅听了倒是没有任何失望的表情，还严肃认真地告诫她，要是以后不想喝酒，一开始就不要拿起酒杯。什么抿一口喝一半的都不要做。
想到这些莫言雪觉得底气足了些，端着茶杯的手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房间压抑的气氛似乎随着散去了许多。
罗凯果然如她所料地皱起眉，不满地说道，“难道莫小姐工作中都不喝酒的？”罗凯当了这么多年老总老大，气场还是有的，此时拉长了一张脸，还是有些慑人。莫言雪却勾了勾嘴角，语气诚恳地说道，“周总一直告诫我们，不会喝酒就不要喝下第一杯酒。否则，每一杯酒都不会是最后一杯。”
罗凯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莫言雪看不懂的光亮，一闪即过，无从考证是否真的存在过。片刻的沉默后，罗凯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比之前那些似奸似诈的笑容显得内敛了许多。“周总？是周秋雅吧？”
见罗凯不执着于喝酒的事，莫言雪也放下心来，她点了点头道，“对，罗总跟我们周总认识？”
“V城能有多大？”罗凯看着莫言雪，眼睛里却没有焦距，似乎陷入某种回忆，“我们曾经还很熟。”莫言雪觉得房间里突然弥漫起一种怪异的感觉，瞬间把之前的压抑的空气都挤了出去。那句“曾经很熟”似乎是罗凯在自言自语的叹息，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意味。有追忆、有回味，还有别的她抓不住的东西。
莫言雪刚想说话，却见罗凯摆了摆手道，“秋……你们周总还好吧？”
“好得很。”莫言雪随口答道。
罗凯皱着眉，似乎有些不满。“好？据说前阵子病了。”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一两成怀疑，现在莫言雪基本笃定了。这位罗凯与周秋雅恐怕有一段很深很深的过往。“只是普通的感冒，没两天就好了。”莫言雪一边看着眼前这位瞬间眉目沧桑起来的男人，一边浮想联翩。
“那就好。”罗凯低语，眉间有着一缕深思，“她原来这般讨厌喝酒了。”
莫言雪有些不解地看着罗凯，思索着要不要开口询问，上司的私事她向来不主张多做打听。可是眼下情况有些微妙，周秋雅是郭嘉懿的表婶，而眼前这个男人似乎与她脑海里的印象有些不一样。正想着，周秋雅的电话打了过来。
在罗凯万分复杂的眼神的注视下，莫言雪接起了电话。“喂，周总。”“嗯，小莫，你现在在哪？”周秋雅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许烦躁，些许焦急。莫言雪抬头与罗凯四目相接，忍不住低下头吐了吐舌头，硬着头皮笑道，“我在世纪风，罗总盛情款待呢。”
“盛情？”周秋雅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硬梆梆地说道，“小莫，千万不要喝酒。”
不等莫言雪回话，周秋雅便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莫言雪听着周秋雅最后一句话，心狠狠一沉，才退下去的那丝提防又升上心头。她满脸戒备地看着罗凯，两人的座位靠得很近，莫言雪不能确定他有没有听到周秋雅说的话。
“秋……你们周总给你交代新任务了？跟我们这个项目有关系没？”罗凯用那双精明的眼神直直地盯着莫言雪，盯得莫言雪忍不住往椅子的另一端挪了挪。她别过脸，缓了缓脸上快要僵掉的微笑，抿了一口茶意味深长地说道，“周总特定叮嘱我，我最近工作状态不好，不要贪杯。”
罗凯的脸色突然大变，莫言雪有些莫名其妙，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全身都警惕起来。“特地劝你不要喝酒？”罗凯满脸暴戾，眼睛里浮起一抹厉色。“周秋雅她这是什么意思？怕我动你？”莫言雪没料到事情会这般发展，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来，身子还没站直，却被突然探过身来的罗凯按住肩膀。
“那我可不能让她失望啊。”罗凯眼神一凝，圆滚滚的脸突然凑过来，手也顺势在她背上游离，带着酒气的呼吸铺面而来，与背上腾起的凉意一起冲撞着她的神经。莫言雪浑身一颤，大力地弯下腰，身子顺势一弓，踢开椅子跌落在地上。趁着罗凯愣神的瞬间，莫言雪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跄地跑了出去。
电话拨通的时候，莫言雪自己也有些晃神，给郭嘉懿拨下这通电话完全是她的下意识的反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做什么。
郭嘉懿的声音通过手机传过来的时候，莫言雪还在愣神。她心不在焉地随意说了几句便被郭嘉懿听出了不对劲，只得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郭嘉懿在那边狠狠地呼了一口气，声音瞬间冷了好几度，“我过来接你，这个项目你不要做了，我去跟表婶说。”
莫言雪没有发表异议，这个项目出现这种情况她实在是不想做了。在等待郭嘉懿的时候，莫言雪又思索了一番，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妥。现在内贼还没有揪出来，如果这个项目辗转到他人的手里，很多东西就不好控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