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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100000011

第11章 虎跃龙腾(一)

这日上午,凌云独自在竹林练武。时当仲春,刚刚下过一场小雨,竹林里东一棵西一棵,长出了许多新笋。凌云想起若是拔几棵带回去给厨子和腊肉一起炒了,可就是二师父最爱的下酒菜了,便兴冲冲地拔了起来。

刚拔了四、五棵,耳朵里忽然传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这声响甚是细小,若非他内功已颇有根基,耳力比一般人敏锐,还真听不见。他起初以为是风吹竹叶的声响,但身前竹子的枝叶都毫无动静,可那窸窸窣窣之声却经久不绝,而且愈来愈近,愈来愈响。

凌云感觉有异,心想莫非林子里藏着什么老虎豹子之类的猛兽?心中微感害怕,便将竹笋放在地上,足尖点地,身形拔起,纵起有二丈来高,落在身边一棵大竹之上,双脚和左手牢牢勾住竹身,右手拨开枝叶,居高临下,往声响方向望去。

只见十丈开外,群竹掩映之间,一群人正往坐隐山庄方向迅速移动。这群人有二十来个,或穿白衣,或穿青衣,或空着手,或背插刀剑,或手执长大兵器,都是脚步甚轻,踩在林间草地上只发出细微之声,若非二十多人的声响叠加在一起,断然不能这么早就被凌云发觉,显然轻功均颇有造诣,而且个个行动迅捷,眨眼间便已前行了三、四丈。

凌云见那些青衣人腰间均系一条绛色束带,猛然想起八年前那晚那六个青衣人也正是如此装束,想起当晚情形,心知他们必是冲着父亲而来。

凌云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们居然又找上门来了,心想得赶紧回庄报信,急忙从竹上跃下。由于心急,着地时落脚稍重,踩断了一根枯落地上的竹枝,发出“嚓”的一声轻响。

凌云心知要糟,果然只听一声闷喝“站住”,才奔出几步,便觉身后劲风呼呼,显是有人以拳掌来袭。凌云听风辨息,右掌往后一挥,“啪”地一声挡开了来掌,更不回头,展开轻功,如箭般往山庄奔去。

那袭击之人是青龙堂一流杀手,八部天龙之一的夜叉,武功自是高过小小年纪的凌云,只是见对方是个孩子,震山掌力才使了五成,没想到被一掌推出数步,待回过神来,凌云身影早已消失在竹林中。

其他人一齐围了过来,为首一人问道:“怎么?受伤了吗?”那人青衣紫带,手持折扇,正是青龙堂堂主潜龙。夜叉面有愧色,摇头说道:“没有,一个孩子都没能抓住,属下实在无能!”

潜龙拍了拍夜叉肩膀,笑道:“这孩子有些古怪,你没出全力,又出其不意,怎说是无能呢?我看这孩子十有八九是忘忧山庄的人,我等须得加速前行,不能让庄上有了防备!”手一挥,众人奔行如风,齐往坐隐山庄赶去。

凌云奔到山庄门口,大叫道:“快!找师父!有敌人!二十多个!”庄门口那四个庄丁早已跟凌云混得极为熟络,见他如此气急败坏地大喊大叫还是头一遭,而忘忧山庄十几年来从无外敌入侵,一时不明白凌云的话是什么意思,正要问个究竟,忽听有人阴森森地笑道:“来不及啦!”

凌云只听得“啊啊”几声惨叫,那四名庄丁一个个倒在地上,口渗鲜血,都已气绝身亡!只见眼前一花,一人倏然闪现,笑道:“小鬼,该你了,这回可不能让你跑了!”正是方才竹林里向自己袭击之人!

凌云见庄丁们瞬间惨死,不由又惊又怒,又是伤心,冲上去便要动手,总算念着进庄报信要紧,当下一扭身,从夜叉左侧绕了过去。

夜叉阴恻恻一笑,说道:“好小子,还想跑?”左掌使足十成功力,往后拍了出去。凌云更不回头,右掌“敲山震虎”,往后迎击。“卟”一声闷响,凌云一个趔趄往前蹿出,就势着地一路筋斗翻了出去,“师父,爹”一阵乱叫,冲进了庄子。

夜叉往后退出两步,闷哼一声,脸上神色尴尬无比。二度对掌,又是使足十成功力,却仍未将一个小孩制服,反而被他趁机逃走,这回在堂主面前可算是丢大脸了。潜龙呵呵笑道:“兄弟不必介意,谅一个孩子,焉能坏我等大事?”当下率领众人一拥而入。

凌云冲进了庄,大呼小叫着说清了情况。此时孟元正在江厦城中买醉,易中一早便入深山采药未归,庄上只有曾秋山、黄宗楚和凌家父子,其余便是那些不谙武技的庄丁。凌全自忖青龙、白虎两堂杀手是为《太玄经》而来,更深知他们心狠手辣,又焉能让南四奇因自己而身犯凶险,朝曾、黄二人一拱手道:“相烦二位前辈带云儿暂行避开!”转身便往厅外走去。

曾、黄二人正要说话,厅门口忽然一暗,倏忽间拥入了二十来个人,正是浑天宫众杀手。凌全心道不好,曾、黄二人与凌云就是想走也已来不及了,当下拿眼扫视,只见那些人中,除潜龙外居然一个都不认得,甚至连白虎堂的杀手也全是新面孔!

潜龙“嘻嘻”笑道:“凌兄别来无恙?待兄弟给你引见引见,这位乃是白虎堂新任副堂主黑须虎!”只见一条高大魁伟的黑脸黑须大汉站了出来,却也穿着一袭白衣,衬得脸膛越发黑了。那人冲凌全一拱手,道:“凌兄,久仰!”凌全道:“好说。不知白堂主是否安好?”黑须虎道:“白堂主因屡次为凌兄开脱,已被宫主罚去守护仪台了,白虎堂暂由在下执掌。”

凌全见那黑须虎身材高大,脸膛黑里泛红,太阳穴高高鼓起,如一座铁塔般稳稳屹立当堂,看来绝非易与之辈。此次白虎堂派出的尽是新进宫的杀手,而不派那些与自己相熟之人,显然是志在必得,今日恐难全身而退了。正自沉思对策,只听潜龙阴笑道:“凌兄不必忧惧,只需交出《太玄经》,兄弟保你全庄无恙!”

凌全道:“《太玄经》乃一行大师以性命相托,凌某岂能交出?”黑须虎高声叫道:“不交?那就纳命来吧!”说罢涌身往场中一站,两只手上多了一对手套,那双手套手掌部分乃是皮革,手指部分却是钢铁铸就,而且能随着指关节屈伸自如,显见打造得十分精巧。十指微屈,指头尖尖,俨然一双虎爪。

凌全见状,虽知对方难以打发,也只能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上前一步便要接战,只听有人叫道:“凌兄弟退下!”但见身影一晃,黄宗楚已隔在了凌、黑二人之间,凌全只得退下。

黑须虎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位是?”黄宗楚道:“老夫便是本庄庄主。尔等大摇大摆进了本庄,还在这里大呼小叫,可是不把老夫放在眼里啊!”黑须虎冷笑一声:“哼,那便怎样?”

黄宗楚道:“好大的胆子!待老夫教训教训你!”话音落处,身形暴涨,右手食中二指直取黑须虎双目。凌云看得真切,四师父这一招并指微屈,劲疾准狠,正是弈道二十四字诀中的挖字诀。

黄宗楚突然发难,身法如风,待到黑须虎反应过来,二指已然触及双目。黑须虎“嘿”一声暴喝,闭目抬头,黄宗楚只觉触指处其硬如铁,竟然挖不进去,二指反觉一阵疼痛。

黑须虎乃辽东渤海人,自幼生具异禀,身形巨大,神力天生,铜皮铁筋,后拜在辽东铁虎门虎头陀门下,更练得一身硬气功,别说是拳脚,就是一般的刀剑也伤不得他。但双眼乃人身最为柔软之物,再厉害的硬气功也练不到其上,只得于危急间避过双眼要害,黄宗楚的两根指头便戳在了他脸上。

黄宗楚固然指头隐隐作痛,黑须虎脸面也是一阵酸痛。这一招下来,二人都将对方功底摸得差不多。黑须虎虽硬气功了得,但若论武功精湛与内力深厚,终是逊了黄宗楚一筹。黑须虎深深吸了口气,虎爪挥动,忽左忽右,忽前忽后,迅捷无伦。霎时间,大厅里劲风大作,爪影横空。

黄宗楚身形闪动,十个指头点拨拉捻,尽在爪影中出没,每每将对方虎爪拨得抓偏方位,间或寻隙觅机,不时反击。黑须虎表面上攻势凌厉,却是半点也奈何不了对方,六六三十六路虎爪堪堪使完,连对方半点油皮也未蹭到。

凌云自习武一来,今日是第一次亲眼观看高手过招,见四师父的弈道功夫如此高明,心中自是高兴,直看得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了一招半式。曾秋山默坐椅中,凌全静立一旁,都是心中焦虑,黄宗楚固然占到上风,但在此群敌环伺下,庄上众人又焉能脱困?即便此时孟元与易中回到庄上,也是寡不敌众之势。

凌全心中好生矛盾,爱妻丧生,父子逃亡,如今更要连累南四奇,甚至可能是庄毁人亡的结果,真想将那本《太玄经》交了出去。但转念想到一行大师当年舍命救人之豪迈、临死托书之诚挚,又怎能舍弃经书,负其所托?内心深处竟是只盼场中二人斗得时间越久,便越能多捱一刻。

潜龙察颜观色,摸清凌全心思,哪能容他拖延?于是一摇折扇,呵呵笑道:“忘忧山庄如此宽敞,凌兄何不下场陪小弟玩玩?”对于曾秋山,他自是不敢去惹,对付凌全,他倒是有几分把握。

凌全自知对方之所以邀斗自己,显然是成竹在胸,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打败自己,好逼自己交出经书,便也一笑说道:“凌某不才,愿领堂主高招。但先有一言,不知堂主愿听否?”潜龙道:“凌兄但言无妨。”

凌全道:“凌某欲与堂主赌斗此场,堂主敢否?”他不说“肯否”而问“敢否”,自是激将之法。潜龙心思深沉,焉能不知对方之意?当下笑道:“有何不敢?若凌兄胜,小弟便放过你等性命;若小弟胜,凌兄便交出经书。凌兄可是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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