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夏问道:“有何改变?”
古道风说道:“一日,天剑子大师途经一小镇,欲打尖住店。行至一客栈之时,他看见几个伙计正殴打一小乞儿。此乞儿仅八九岁年纪,一脸坚毅之色,声响皆无,任凭殴打。天剑子大师制止住伙计,询问缘由。原来乞儿到客栈行乞,掌柜恐其影响生意,令伙计们驱赶。这些伙计皆是粗鲁之人,不容分说便打。天剑子大师听罢,很是气愤,将伙计与掌柜狠狠训斥一番。而后,仔细打量乞儿,发现他乃是一绝好习武材料。天剑子大师暗忖:‘十年寻找孽徒未果,可能是他有所防范所致。不如收此子为徒,艺成之后令他代我清理门户。’主意打定,天剑子大师便带乞儿回转云龙峰。”
韩夏略明,问道:“乞儿便是赵忠阳?”
古道风说道:“正是!天剑子大师询问他姓名时,他仅知自己姓赵,并不知名。那日烈日当空,天剑子大师以骄阳为名,希望他做事光明磊落,又取一‘忠’字,希望他忠义有佳,故给他取名为赵忠阳。”
韩夏问道:“天剑子大师又收徒弟。难道他不担心赵忠阳步宋沉松的后尘吗?”
古道风说道:“自然担心,故天剑子大师在开始两年,并未传授赵忠阳任何武功,而是教他如何做人做事,且耐心观察他的举动与心性。时日一长,天剑子大师发现赵忠阳禀性良善,为人忠厚,却不失机智,方安心传授其武功。五年之后,天剑子大师带着赵忠阳离开云龙峰,转至南海。”
韩夏说道:“天剑子大师去南海做什么?”
古道风说道:“天剑子大师应一老友之邀,前去铸剑。待铸剑完成之后,他见此处风景秀丽,清馨怡人,便与赵忠阳在南海之滨,择一小山而居,如此一住又是五年。期间,他除每日除传授与指点赵忠阳武功外,依然精心研究铸剑,欲再铸一柄与龙影不相上下的利刃,以便赵忠阳与宋沉松抗衡之时,不落下风。功夫不负有心之人,天剑子终铸得一柄胜过龙影数倍的利剑,便是寒海。寒海剑乃是天剑子大师取自南海极深处的寒铁反复提炼与淬火,而淬火所用之水也是取自南海极深处,用时三年,方铸造而成。寒海剑铸就之后,剑身上会有蓝色流水之感,其名亦由此而来。”
韩夏问道:“后来如何?”
古道风说道:“赵忠阳果然是习武奇才,在天剑子大师铸成寒海两年之后,艺业有成,学得天剑子大师九成武功。天剑子大师认为此时的赵忠阳抗衡宋沉松绰绰有余,便将寒海赏赐于他,命他寻找宋沉松,清理门户且夺回龙影。”
韩夏问道:“天剑子大师十年未能如愿。赵忠阳有可能完成吗?”
古道风说道:“天剑子大师对此亦未可知,但他揣度除邀请他铸剑的好友外,尚无人知晓赵忠阳是他的弟子。若是赵忠阳前去寻找,反而不会引起宋沉松注意。再者天长日久,想必宋沉松业已经放松警惕。赵忠阳下山之后,明查暗访,自然查到富贵帮。此时的富贵帮更胜从前,大吴境内遍布分舵,帮众不可计数。赵忠阳直觉认为宋沉松肯定隐藏于富贵帮,若果真如此,以他的武功可断定地位绝不会很低,极有可能身在总坛,但总坛防御何其严密,不但高手众多,而且密布机关,稍有不慎便会葬身其中。赵忠阳一直未敢贸然查探,而是先混入一分舵,仅一年之时,便以卓越功绩,做上舵主之位,由此便有机会进入总坛。除极少露面的帮主之外,余下主要之人,他均见过,但并未发现与宋沉松体貌特征及年纪相仿者。赵忠阳心有不甘,定欲观得帮主真容,方离开富贵帮,再作下一步打算。半年之后,他终于等来一绝佳机会,那便是富贵帮的建帮庆典,且此日帮主欲迎娶第十二房夫人,可谓是双喜临门。赵忠阳相信如此重要之事,帮主绝不会置身其外,遂暗中联络与富贵帮有仇门派及下山后所培植对抗宋沉松的势力,且帮这些人拿到英雄贴,混入庆典。终如其所愿,在建帮庆典之上,赵忠阳得见富贵帮帮主,观其体貌与年纪大体与宋沉松相同,但神态与气质似乎略有不合,便未敢轻举妄动。原来此人果非宋沉松本人,仅是一替身。宋沉松恐遭人暗算,便寻觅一体貌牲征与他相似之人,并通过简单易容装扮,代己出席重要场合,而他本人却隐居在别处,仅有极为重大之事发生,方会回到帮中亲自处理。庆典举行七日有余,方才停止,而赵忠阳也忍耐七日。紧随庆典之后,便是富贵帮主迎娶新人,而且准备继续庆祝七日。赵忠阳决定在首日洞房之时,一窥帮主真容,因为没有任何一人会让别人代己行洞房之礼。若帮主真是宋沉松,便选择动手清理门户。当日,赵忠阳避开耳目,探查洞房,发现房中之人果真是宋沉松,当即发号密令,大闹富贵帮。此一役可谓惊天动地,富贵帮中主要之人皆被诛杀,自此富贵帮帮破人散,而赵忠阳与宋沉松大战一昼夜后,二人连同寒海与龙影一起不知所踪,后有人发现天剑子也莫名消失。许多年后,有传闻说,当日二人战至不可开交之时,忽而天降一老者,止住二人,且将二人带离。据目击之人所描述,老者正是天剑子大师。之后,武林中又掀起一阵寻找寒海与龙影的热潮,但百年过去,二剑杳无音讯,渐渐便被遗忘。”
韩夏问道:“二剑如何落到师父手中?”
古道风略思,说道:“此事也算机缘巧合!为师的师祖便是当年邀请天剑子大师赴南海铸剑之人。三人当日在富贵帮消失之后,辗转回至南海。天剑子大师将二剑托付给为师的师祖后,便与赵忠阳押解宋沉松离去,但并未说所往之处。为师的师祖后将二剑传给为师的恩师,继而传给为师,这便是二剑落入为师手中的缘由。寒海既由夏儿取回,现便传于夏儿。至于龙影,待为师百年之后,再传于夏儿。”
韩夏说道:“多谢恩师!天剑子师徒三人不知所踪,富贵帮也土崩瓦解,谁人会料到天下第一帮一夜之间便会不复存在?”
古道风笑道:“夏儿所言不无道理,世事皆出乎人之所料,甚至会悖逆而行。不过,据传言,富贵帮虽一夜之间遭遇如此重创,帮破人散,帮主亦消失无踪,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吴末年,战乱四起之时,不知由何人将散去的大部分帮众,重新聚拢在一起,投靠于一藩王麾下,只是此时的富贵帮已无当年风光,但实力依然不容小觑,最终帮助藩王夺得天下。此藩王便是建立大越王朝的君王,而富贵帮功成之后,本以为可以继续壮大实力,但君王忌惮它的实力,便施计将帮中首脑人物骗入宫中,一举击杀,而后又以谋逆大罪对帮众进行围剿诛杀。自此之后,世间再无富贵帮。”
韩夏叹道:“最后还是落得这般下场!”
古道风说道:“藩王夺得天下之后,富贵帮在他眼中的价值骤降,且又担心它会被别人利用,除之以绝后患,也不足为奇。富贵帮助藩王打天下,无非也是想待功业大成时,恢复昔日风采,重登天下第一大帮的地位,只是结果事与愿违。利益勾连,相互利用而已。有道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暂且不说这些,夏儿知晓二剑来历便可!夏儿在谷中可有其他遭遇?不妨说来听听!”
韩夏未敢隐瞒,一五一十将所遭所遇讲述一遍,惟独关于练习心法口诀所见幻象之事隐去,只因其中有古道风被大火烧得灰飞烟灭的景象。韩夏担心古道风会因此误解他别有用心,故只说每日皆按时练习口诀。古道风边听边点头,面上未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切木质应如此一般。
古道风听毕,点头说道:“甚好!懂得趋利避害。与人打斗也是此理,多数时候关乎性命,非死即重伤。至于所谓道义,与性命相比,便显得无足轻重,所以对敌之时,都应如与谷中野兽打斗一般,衡量彼此实力,胜固然好,不敌便逃,无所谓丢脸;可暗算便暗算,能用毒便用毒,也无所谓不光彩。还有其他遭遇吗?”
韩夏说道:“弟子曾在藏剑的山洞,见到三堆枯骨。这些枯骨有些怪异,都发着不同颜色的微光,并且没有衣物遮掩。不知是什么人?”
古道风沉思须臾,说道:“有这等事?这三人曾是为师仇敌,皆被为师杀死,而为师之伤也是拜他们所赐。可能由于时日甚长,衣物均已腐烂而逝。至于枯骨为何发光,为师也不知晓。”
韩夏暗忖:“原来师父的伤如此而来!”
古道风继续说道:“夏儿入谷之事,不必与兴儿说起。若他问起,夏儿便以看望贾员外为由,敷衍过去便可。”
韩夏心中不明,问道:“为什么不能让师兄知晓?”
古道风答道:“原因有二。其一,兴儿虽在为师身边多年,但仅是记名弟子,作为记名弟子,不同于正式弟子,仅为挂名而已,传授与不传授武功皆可,但念在他多年对为师的照料,故为师方传授他武功,并且以他现在之所学足可进入高手之列。夏儿则不同,乃是正式弟子,所学及所经之事未必令他全知。为师希望你兄弟二人多亲多近,如至亲骨肉一般。兴儿虽禀性忠厚,但为师恐其因先入师门而妄自尊大,若知夏儿所学及所经之事,心生不满,继而迁怒于夏儿,日后极可能做出不利夏儿之事,此非为师之所愿。其二,兴儿根本无法进入谷中,且即使进入谷中,以他的武功,也无法全身而退。为师惟恐他哀求夏儿将他带入谷中,若真如此,他的性命难保。基于这两点,为师方会对他有所隐瞒,但他组织部多年照顾为师以及为夏儿采药,可谓是劳苦功高,故日后他遇为难之事,抑或有危险之时,夏儿定当全力以赴帮助。”
韩夏已明古道风之心意,点头应诺。
几日后,梁兴外出采药之时,果然询问韩夏此事,而韩夏则依古道风之言答之。梁兴并未心疑,与韩夏如故。待梁兴离开道观后,古道风令韩夏练习武功,以观他的长进。韩夏在庭院之中准备停当,而古道风立于正房门口静观。
韩夏首先开始练习拳脚,乃是金刚伏虎拳、鸳鸯连环腿与罗汉行龙掌,而后又是松风掌、炼骨拳及三十六路火门摔法……当然他并非单纯地一套一套练习,而是将拳、掌、腿、摔等融汇贯通,诸如拳法中套有掌法,掌法中渗透腿法,腿法带动摔法,招招紧扣,式式相随。
拳脚练毕,韩夏深吸一口气,拾起熟铜棍,开始练棍,先练白猿棍法、七十二路绝命棍法以及落雁棒法,而后又练五行棍法、圆月棒法及金龙棒法……只见熟铜棍上下翻飞,劈抡戳撩挂,崩点穿拦架,挑托云提砸,扫出片片棍花,且棍招中套有棒招,棒招中亦套有棍招,勇猛迅捷,刚柔并济,恰似一阵疾风暴雨。
韩夏收住棍势,轻吐一口气,将熟铜棍放置一旁,反手拔出寒海剑,开始练剑。先练金蛇夺命剑法、追魂飘雪剑法及万花轮剑法,而后又练紫瑛二十四剑法、御龙连环剑法及云虎剑法……剑如飞风,行云流水,潇洒飘逸,劈刺点撩,崩截抹绞,穿挑提扫。韩夏左右腾挪,轻快敏捷。他突然使出一式虚招,继而左手轻抖,手中便多三把飞刀,扬手打向一立于东厢房寸许宽之木条,瞬间并排钉于木条之上,而右手中之寒海则继续舞动……无论拳脚、棍法乃至剑法,均收发自如,发有千斤之力,击石成粉,收则轻盈自若,力道内敛。
韩夏收势,且还剑入鞘,气不长出,面不改色,取回飞刀至古道风面前,躬身施礼,说道:“弟子练毕,请恩师指点。”
古道风甚是满意,笑道:“甚好!拳脚干净利落,刚劲有力;棍法勇猛沉稳,身棍合一;剑法流畅无滞,凤舞龙翔。无论拳脚还是棍法及剑法,皆是实中有虚,虚中有实。为师观夏儿之身法比以往迅捷不少,想必是与金钱豹有关吧?”
韩夏见古道风如此称赞,甚是高兴,答道:“多谢恩师夸奖。弟子的身法比以往进步许多,正是与金钱豹打斗的结果。”
古道风捻须,说道:“今日,为师最后传授一套剑法。”
韩夏暗忖:“最后一套剑法?”
古道风说道:“此套剑法名叫惊雷一式剑,如其名,只有一式。”
韩夏暗忖:“仅有一式?必定十分厉害!留神细看!”
古道风走下台阶,拔龙影在手,说道:“夏儿,闪退一旁,看仔细。”
古道风略作热身,准备停当,念道:“天雷轰鸣山脊断,狂风骤至雨纷飞。电闪盘曲回光照,湖面层波水涟漪。霹雳闪处惊雷现。”
古道风话音方落,但见他箭步上前,双脚踏同踏地面,双膝略一弯曲,恰如一道闪电般,腾起两人有余,在空中将身体翻转,头朝下脚朝上,身子笔直,持剑手之手臂亦伸得笔直,且剑尖向下与手臂呈现一条直线,而另一手则紧贴于身侧,整个人恰似一立于空中的棍子一般。身体尚未完全翻转时,迅速施展千斤坠。待完全翻转之时,身体已然开始急速下降。剑尖距地面一人高之时,持剑手之手肘迅速屈伸,且手腕迅速转动,但见剑影层叠,剑光粼粼,电光火石间不知刺出多少剑。紧接着身体再次翻转,稳稳落地后,又向前跃出一丈有余。整套动作干净利落,异常迅捷,仿若睛空突然有霹雳闪现而划过双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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