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眉毛循声而望,便见马车前站定一位白衣道士,而后便觉眼前一亮,同时喉咙一凉,方欲问“何许人?”却发现嘴虽动,却没有声音发出,用手一摸,咽喉之上已多了一把飞刀,继而双眼一翻,向后一倒,死在当场。
古道风行至细眉毛尸体前,拔出飞刀,擦拭干净,插回刀囊,又搜出一小瓷瓶,抠开瓶塞,置于韩夏鼻下,而后塞紧瓶塞,放入百宝囊之中。
少顷,韩夏悠悠转醒,喃喃道:“哎哟!竟然睡着了!”
韩夏方翻身站起,见到细眉毛死尸之惨状,加之药劲尚未完全消失,顿时觉得胃中翻滚,哇地一声将所食之物全部吐出。
古道风笑道:“经此一关,今后便再无此反应!”
韩夏吐毕,问道:“师父,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弟子只觉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
古道风笑道:“夏儿方才中了迷魂药。”
韩夏略有疑惑地问道:“弟子只看见他掏出一方手帕而已。”
古道风叹气说道:“习武之人三教九流,良莠有别,所用的手段大有不同,有光明正大者,也有暗地伤人者,但无论何种手段,但凡可取胜皆为上佳手段。比如今日之事,那方手帕名叫五色迷魂帕,乃是用迷魂药水浸透之后阴干,利用手帕所散发的香气做为暗器。多数习武之人觉得此物下流,耻于使用,仅有采花盗柳之淫贼与****方会使用。虽为世人所不耻,却可取人性命,故此为师方会说人心险恶,令你处处留神提防。此人若不是利令智昏,妄图加害于你,便可逃之夭夭,也不会被为师所杀。夏儿经验尚浅,追其之时,若施展龙眠术,断无此事发生。”
韩夏说道:“原来如此!弟子谨记。”
古道风点头说道:“如此便好!需将两具尸体处理掉方可。”
韩夏按古道风吩咐,挖好一大坑,将两具尸体扔入坑中,又将地上血迹蹭抹干净,看一眼白布口袋,问道:“白布口袋怎么办?一起埋掉?”
古道风说道:“夏儿闪退一边。待为师处理完尸体,再理会白布口袋。”
古道风言罢,取出一黄瓷瓶,打开瓶塞,向尸体倒些许药末。但见尸体之上冒出阵阵烟雾,并散发出一股恶臭之味,继而慢慢化作两滩黄水渗入土中,甚至连衣服亦化为乌有。
韩夏见状,惊讶地问道:“这是什么药粉?竟如此厉害!”
古道风答道:“此药名叫销骨散,专门用于化解尸体,但对于活人或野兽并无半点作用。夏儿先将土坑填好。”
待韩夏掩埋好土坑后,古道风将黄瓷瓶递给他,说道:“此瓶销骨散,夏儿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韩夏将黄瓷瓶放入百宝囊中,口中称谢道:“多谢师父!白布口袋呢?”
古道风手捻须髯,说道:“打开便见分晓。”
韩夏解开口袋,向其中观看,惊呼道:“啊!是人!”
古道风笑道:“为师猜测其中乃是一女子。”
韩夏略感吃惊,问道:“师父如何知晓?”
古道风解释道:“二人抬口袋之时,呈现的形状可判断出其中所装之物乃是一人,故此为师方说此二人绝非善类,但此仅是初步判断而已。方才经过口袋时,为师听见其中有微弱呼吸声,并从强弱程度上判断出不是女子,便是老者,抑或是受伤之人,但又想到细眉之人会用五色迷魂帕,便断定其中所装乃是女子。”
韩夏恍然大悟,问道:“师父如何做到的?”
古道风说道:“多年经验积累,加上仔细观察与分析。此呼吸之声,夏儿理应听得到?”
韩夏脸一红,说道:“弟子并未留意细听。”
古道风说道:“切记小心谨慎,处处留意。”
韩夏点头称是,而后将女子解救出来。
古道风观看昏厥女子,说道:“此女也是中了迷魂药。”
古道风言罢,取出解药,将女子救醒。
女子睁开双眼,费力坐起,便见面前站定一老一少,脸上一红,嘤嘤说道:“你们是谁?”
古道风微笑说道:“无上天尊!女施主莫怕。贫道与小徒途经此地,恰遇将你掳走二人。贫道师徒将他们赶走,方救下施主。”
女子见古道风一身道装打扮,对其所言便相信几分,忖道:“此位道长看似并非是坏人。事已至此,姑且权宜行事,寻得机会,再想脱身之策。”
女子慢慢站起,对古道风飘飘下拜,语声清婉柔丽,如啭笙簧,说道:“小女子多谢道长相救。”
韩夏打量此女,脸竟微微一红。但见此女年约十五六岁,生得神清骨秀,清丽脱俗,落落大方,婉约绮媚,宛如无瑕美玉,不可方物。瓜子脸甚是白净,弧月细眉,长长睫毛,一对杏眼,清澈明亮,忽张忽合,鼻子高挺且小巧,樱桃口,嘴角微微上扬,略带温柔之笑意。齿如瓠犀,手如柔荑。纤纤十指,白皙修长,只是二食指中间关节略粗,但绝不影响其美观。长发盘成双环垂髻,其上插有几样精致首饰。上身穿白色短襦,外套白色对襟半臂,下身穿白色长裙,脚穿白色花形绣花丝履。如此装束,再闻其言,便知她绝非普通人家女子。
古道风打量女子片刻,面现惊容,问道:“施主乃是此地之人?”
女子观看四处景物,说道:“小女子住在前方村子。”
此时,远处跑来二十余人,为首之人乃是一名老者,大约五十余岁,脸面白净,一缕花白胡须,头戴蓝色平式幞头,身穿绣花右衽交领蓝袍,腰系丝绦,外罩白色褙子。除老者外,其余人均手持兵器。众人行至近前,便将三人团团围住。
老者怒道:“二位何故将小女劫持至此?”
老者身边一手持凤嘴长刀的白面少年,刀指三人,喝道:“快把我表妹放了!不然叫你们做刀下之鬼!”
韩夏闻言,并未言语,心中却极不舒服,忖道:“真是好人无好报!刚刚救下此女,竟惹来一群是非不分的东西!”
女子立即解释道:“爹爹!道长说,劫持女儿的人已被赶走,并救下女儿。”
老者说道:“珑儿莫被二人的花言巧语欺骗!”
女子闻言,开始怀疑古道风之言,便默不作声。
韩夏怒火焚心,本欲反唇相讥,但偷眼观瞧,古道风正微笑看着他,遂强压怒火,说道:“老先生有所误会。正是在下与恩师将令嫒救下。”
古道风见状,微微点头,像是很满意。
尚未等老者答言,白面少年喝道:“误会?小子!吃老子一刀!”
白面少年言罢,抢步上前,举刀直劈韩夏头顶。与此同时,老者身后一家丁与老者耳语起来。
韩夏暗忖:“可恶!给你点颜色看看!”
韩夏见长刀劈来,一不慌,二不忙,侧身躲过,出右拳向下直击刀背之上。白面少年觉得双臂猛沉,把握不住,以至于长刀不但走空,并且正砍在韩夏身前的地面之上。韩夏未待白面少年有所反应,迅速抬起左脚猛地往刀背上一踩,只听哧地一声,便将长刀踩入石路之中,紧接着飞身而起,双脚在刀杆之上轻踏两步,沿着刀杆而上至白面少年面前,出右脚,仅用半成力量踢在其脸颊之上。白面少年惨叫一声,仰面摔倒。
古道风本欲阻止,但转念忖道:“此子着实无礼!给他点教训也无不可,只希望夏儿出手掌握好分寸,莫闹出人命!”
白面少年忍痛站起,嘴巴大张,半句话也无法说出。古道风仔细观看,见其只是下颌脱臼,方才放心。
老者方听罢家丁之言,此事便已发生。他双眉紧皱,脸沉似水,对白面少年喝道:“飞儿!不得无礼!退到一旁!”
之后,老者又对古道风一躬扫地,说道:“竖子无礼!望道长与少侠海涵。老朽得家人禀报,小女被人掳走,未得详问,匆匆带人追至此处,便遇二位与小女,故而方将二位认作贼人,发生误会。后得家人详禀,方知掳走小女另有其人,尚请道长与令贤徒见谅。老朽姓冯名万年,二位所救乃是老朽最小之女,名唤凤珑。多谢二位仗义相救,方使珑儿免遭恶人欺辱。”
老者言罢,又对女子说道:“珑儿!还不拜谢恩公!”
冯凤珑再次下拜,说道:“多谢二位恩公。”
古道风摆手,说道:“快快请起!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冯万年将白面少年唤至近前,喝道:“飞儿,还不快给道长和少侠赔罪!”
此时,白面少年的下颌已被家丁矫正复位,极不情愿行至近前,略一抱拳,说道:“得罪了!”
冯万年叹道:“这是家姊之子,名唤陈飞。不懂礼数,望二位见谅。”
古道风笑道:“年轻人冲动失礼,亦属正常。”
冯万年问道:“敢问道长去往何处?”
古道风说道:“贫道师徒欲赶往闾山。”
冯万年说道:“据老朽所知,闾山荒芜冷清,无人居住,不知道长此去所为何事?”
古道风反问道:“闾山之上不是有一座白衣居吗?”
冯万年说道:“道长有所不知,白衣居早在多年前便已无人居住。”
古道风问道:“先生是否知晓白衣居之人去向?”
冯万年说道:“道长所说之人莫非是巧珑玲?”
古道风说道:“贫道此番正是为寻找巧施主而来。如此看来,贫道未能如愿了。”
冯万年说道:“道长不必着急。巧珑玲的下落,老朽知晓。尚请道长移步。”
二人远离人群后,古道风问道:“先生所言当真?巧施主现居何处?”
冯万年说道:“老朽怎敢欺瞒道长?巧珑玲现已经移居玉山,因与小女甚是投缘,便收小女为记名弟子,传其技艺。前几日,小女刚刚从玉山归省,未想便遇今日之事。”
古道风微笑道:“幸遇先生,贫道方不至空走一遭。”
冯万年说道:“玉山离此尚远,恐怕道长一时无法赶到,并且前方已无村镇。老朽家便在前方的冯家堡子,如果道长与令贤徒不嫌弃,便至舍下暂住一晚,明日再继续赶路。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古道风略加思索,笑道:“恕贫道难以从命。一是此举太过于叨扰,二是贫道师徒确实急于赶路。”
冯万年说道:“道长救小女一命,无以为报。仅至寒舍暂住一晚,如何谈得上叨扰?”
古道风说道:“贫道着实有急事,尚望先生谅解。”
冯万年说道:“既然道长执意不肯,老朽也不再勉强。些许银两还请道长收下。”
冯万年言罢,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
古道风摆手说道:“先生告知巧施主去向,便已报答。银两尚请收回。贫道就此别过!”
冯万年略感惋惜,说道:“道长异日途经此地,请务必至寒舍!老朽定当尽地主之谊!”
古道风抱拳说道:“贫道改日必定登门拜访!后会有期!”
冯万年还礼道:“后会有期!”
古道风唤来韩夏,与众人道别,便启程赶往玉山。
二人渐行渐远,古道风问道:“夏儿觉得冯凤珑此女如何?”
韩夏脸一红,答道:“弟子不明白师父之意。”
古道风说道:“以为师看来,此女资质定然不错,不然巧施主便不会收她为记名弟子。”
韩夏问道:“巧施主是什么人?”
古道风说道:“此人与为师略有渊源,故而成为好友,见面便知。”
韩夏又问道:“弟子还有一事请教!销骨散如何配制?”
古道风笑道:“配制销骨散非常麻烦,需要七八味草药,其中有一味名叫黑棱草,最不易获得,乃是一种伴生草药。伴生草药一般会与被伴生草药共同生长,保护被伴生草药,又会汲取其养分。二者药性往往不同,甚至截然相反。无论二者如何不同,但大多数均是唇齿相依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单单草药,世上有诸多东西均有伴生出现,比如矿藏、动植、气体等等,特别是矿藏,伴生非常普遍。黑棱草之所以难获,乃是因被它伴生的草药极为罕见之故。”
韩夏问道:“那又是什么草药?”
古道风说道:“失魂草。”
韩夏接着问道:“失魂草?关于草药书籍,弟子读过不少,但失魂草从未听说。”
古道风笑道:“你未听说实属正常。因失魂草极少用来医病,故此一般医书古籍上未有记载。”
韩夏问道:“不用来医病?”
古道风说道:“据说它是配制失神散的一味主药。”
韩夏说道:“失神散?”
古道风答道:“失神散是一种使人暂时失去心神,进入假寐状态的药剂。服用此药之人有问必答,但也有缺点,便是服药之人醒来时,有可能回想起曾说过的言语以及问话之人。配制此药除失魂草外,尚需一味名叫迷神花的主药方可。迷神花乃是一种开黄色小花的草药,并且只有开花的迷神花方可入药。此药喜光喜水。而失魂草与普通杂草并无差别,只是叶子大小及边缘略有不同,但生长环境与迷神花相反,怕光喜干。”
……
晓行夜宿,一路奔波。
这一日,二人终于行至玉山山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