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规划严整,呈现前堂后寝的格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渠横穿南北,沿岸布置了无数精巧的景致和建筑,得虽由人作、宛若天开之妙。
凉城虽然酷热无比,可是苏府的府邸中,却是凉意森森,竹林、杏树、桃树、松柏等各种植物遍布其中,即便是竹子,也有数十种,花身竹、湘妃竹、鹅毛竹、淡竹、凤尾竹,粉单竹、碧玉竹、琴丝竹……各类竹子亭亭玉立,高低错杂,各呈千秋,给府邸中带来了阵阵沁脾的凉意。
在这一片茵茵的竹林深处,竟然坐落着一座竹里馆,这栋清雅的建筑也是由竹子制成,面积并不阔大,不过是三间两柱、二室四牖;凉爽惬意,北户设洞,以迎阴风,南甍开敞,以纳阳日。
竹里馆以梅花竹为台阶,以巨龙竹为柱,以紫竹编为墙,以毛竹帘为帏,以苦竹纸为窗。
堂中的摆设也甚为文雅质朴。仅设竹榻四座,素屏二张,漆琴一把,儒、道、佛书简各两三卷。
看到此,夏雪不觉抚掌赞道:“诗云‘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大致说的就是这一番景象吧。”
苏隽卿淡淡一笑,“姑娘过奖了,我也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你所说的《淇奥》所赞美的是高雅温厚的君子,我命人植这些竹子,不过闲时赏玩,怡情怡性罢了,哪里会有你所说的那番深意。”
“君子爱竹,爱之有理,我诗书读得不多,却也知道竹心空,竹性直,竹节贞,但凡气性秉洁的君子,没有不爱的道理。”
苏隽卿不经意地轻叹一口气,眼中是无法遮掩的落寞,“别业寂静清冷,花盛花落,无人问津,唯有这各些竹子,日出清阴,风来清声,倒是能长久地陪伴我。”
夏雪似乎懂得他的渊然如水,难道,他就这样落寞地过了这么久么?
他们饶过了曲折掩隐的竹林,不知不觉,已经转到了采杏馆,馆中房梁用文杏木制作,屋顶用香茅结成,栋里的彩云似乎会化作人间的雨,采杏馆前,有遍地茱萸的池沼,红红绿绿一片果实,犹如遍地盛放的小花,惹人怜爱。
在采杏馆的右边,横出一条羊肠小径,两边的香樟绿茵匝地,苔痕成斑。顺着逼仄小径走到了尽头,则清风醉人,豁然开朗,一片蔚蓝湖泊徐徐展现在眼前。
湖水漾起阵阵涟漪,水景浩淼,漫然无际,遥遥望去,竟然只能望见水边岸上寥寥几户山水人家。
一块孤峭的太湖石旁边,系着一乘歪歪扭扭的轻舸小舟。
苏隽卿一步跨上了小舟,夏雪却踟蹰着是否该上去,苏隽卿清净地笑着,伸出了手,夏雪便将自己酥白的手递在了他的手心里。
掌心相碰,那么温暖,暖得她的心盛开出了太阳。
小船儿悠悠荡漾在湖水上,府邸的盛景全部映入眼中,四周都是佳木葱茏,堆山凿池,山坳幽深处,露出了一些亭榭、楼阁的黛瓦檐角。岸边长廊的玉阑干畔,一些闲散的婢女和童子或是打打闹闹,或是垂钓湖中,远远地见了小舟中的苏大人,也不敢胡闹,推推搡搡地躲了起来,窃窃低语着。
夏雪见了,面上不由浮现一层淡淡的笑意,也许,只有清淡如许的苏大人府上,才会有这些骄婢侈童吧,看他们的服饰冠带,竟然比城里大户人家娇宠的小儿还要高贵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