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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雄狮

李大海打死也不会吃生肉,他满脑子思索着怎么生火。想来想去,也就三种办法,一是钻木取火,二是用透镜聚光加热易燃物,三是等打雷闪电或是火山喷发。

第三个办法直接被过滤了,李大海不认为主脑会仁慈地为了解决他一顿饭,专门送上个火种;第二个法子需要找到透光的晶体,眼下不太现实。

那就只能钻木取火了。

钻木取火是个耳熟能详的词汇,其原理连小学生都明白,无非是靠摩擦生热引燃木头。不过知易行难,这东西说起来简单,可要是李大海随便拿两块木头摩擦摩擦再摩擦,怕是一辈子也看不到颗火星子。

凭借着他在小学自然课和中学野外求生课上学到的知识,李大海大致琢磨出个方案。首先得要两块干燥木头,最好是干透的木头。刚砍下来的树枝是不行的,那里头还残着水分。须得是老树上掉下的死枝,被烈日晒透的那种。

于是,部族战士们一个个眼泪汪汪的看着新鲜的鹿肉,空着肚子,扛着木棒和石矛组队出去捡木头了。族长和长老都还忍着没吃呢,他们也不敢吃。

趁着这段时间,李大海和启攀谈起来,将大海部落的情况大致摸清。两百人的部落,其中擅长打猎的勇士共三十五人,其余皆是老幼妇孺。在正常的社会中,成年男子的比例应该更高。但原始部落狩猎为生,自身工具又简陋,因此勇士在与野兽搏杀中经常死伤。一个时辰后,三五成群组队的战士们陆续回来了,可他们捡来的木头都没有达到李大海的标准——只需用手轻轻一模,就知道这些木头没干透,也不知是不是前几日刚下了雨。李大海心头着急,若是真没合适的木柴,今日恐怕得忍饥挨饿了。

最后一组人终于回来了,不过他们是狂奔回来的。部落族人们发出一阵骚动,李大海起身望去,原来他等到的不光是木头,竟还有一头成年的雄狮!

“吼吼吼!!!”逃命的五个部族勇士惊慌失措,边跑边朝天吼叫着,雄狮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他们的吼叫声并未得到上苍赐福,反倒令雄狮觉得受到挑衅,它虬健的肌肉爆发出惊人力量,闪电雷鸣般朝前方五名勇士扑去。

惊慌的不仅是那五人,整个大海部落此刻都像失了魂儿似的。不等李大海下令,毛没长齐的孩童在妇女们的拉扯下,慌乱朝着部落中几间大土屋奔去,而李大海奉为上宾的npc英雄启——他的骨头杖还在,人已经不在了。几息后,还留在原地的只有李大海和那群部族战士。

李大海面若死灰,一阵微风吹过,竟觉得瑟瑟发冷,原来周身早被冷汗浸湿。他在《动物世界》里看到狮子,只觉得威武雄壮,而此刻真正见到却只有一个怕字。好在他及时稳住心神,启这个水货英雄是靠不住了,现在部族上下都得靠他稳住局面。他要也崩了,自己刚接管半日的大海部落恐怕就要被主脑除名了。

“大家不要慌——!”李大海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静,两条发颤的腿却出卖了他。

“吼吼吼!”他吼叫出声,给自己壮胆。

“吼吼吼!!!”部族勇士们被他这番吼声喊醒,纷纷拿起武器,跟着呼喊出声。简单的几声粗吼,就这样把临战畏缩的怯懦给吼没了。虽说仍暗自惊惶,但那份气势已被提将上来。

“上苍赐予我力量!”李大海狠狠锤了锤自己胸膛,打颤的双腿终是能使上力来,第一个冲了出去。该男人的时候一定退缩不得,什么时候该喊“弟兄们给我上”,什么时候该喊“弟兄们跟我上”,李大海的心思玲珑得紧,尤其是当部落的上上下下都看着他的背影时。他不是个多勇敢的人,但危急时刻,他必须做一个无畏的人,最伟大的勇士必须第一个上!

五名奔逃的战士越来越近,二十米,十米,李大海甚至能听到雄狮急促的喘息,还有它四肢奔跑的沉闷踏地声。他死死握住石矛半蹲下,五名战士明了他的意思,先是合拢一起挡住雄狮的视线,就在他们即将和石矛亲密接触那一刻侧身避开。那头雄狮正自猛追,可毕竟是灵智未开的野兽,哪猜得出人类的把戏。它见前方五人突然分成两股,一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又撒不住脚,庞大的身躯就这么朝李大海冲撞而来。

即便在这般全力撞击下,李大海手中的劣质石矛依旧没能刺穿狮子韧性十足的皮毛。他只觉自己握紧的双手瞬间脱了力,石矛抛飞而去,而他的身躯被狮子狠狠撞上,如断线风筝般被弹开数丈远,重重摔倒在地,周身的痛楚令他动弹不得。

雄狮寻到了新的猎物,纵身一扑,将眼前这个卑微的人类死死压在身下,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獠牙朝他怒吼着。李大海看着近在咫尺的狮子大开口,一时间什么念想也没有了,只觉双腿间一股热流涌出。

“这就是被吓尿了吧。”一想至此,李大海心头反倒一宽,脸上浮现一丝苦笑。事先纵有百千种想法,却没料到自己在第一天就会惨死,这游戏未免太难了点儿。

那雄狮张开的大嘴正欲咬下,电光火石间,它威武的身躯被从侧边猛地扑倒,一名部族勇士奋不顾身将它撞开来。雄狮怒火交加,一爪正正扇向那勇士,刀片般锐利的爪牙在勇士额头上留下三道深深的抓痕,他痛苦失声,鲜血瞬间染红了双眼。

“呀~~!”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李大海不知哪来的力气,本已瘫软的身子竟是奇迹般重新站起,又朝雄狮扑了过去。那猛兽适才被撞开来身形未稳,现在又被李大海不要命的一扑,闪避不过,被压在地上四脚朝天,一时使不上力,怒气上涌,嘶吼声振聋发聩。

它欲发力翻转将李大海挤开去,大海部落的勇士们却已纷纷扑将上来,将它死死压在地上。可知雄狮的力量何其惊人,李大海能将他压住只是暂时的,若待它扑腾起来,到时候再想制服,恐就是痴人说梦了。抱着这个心思,勇士们尽数压了上去,而李大海只觉泰山压顶,面红耳赤喘不过气来,几欲昏厥。

方才几息间没了影子的部落老幼妇孺们,竟又在几息间回来了。于是,他们看到部落外上演了一出精彩的叠罗汉。其中一些人还呜呜呜指指点点,那意思似乎是在点评某某没叠整齐,某某的手放错位置了,某某出工不出力。这个巨型罗汉由三十多人与雄狮共同组成,最底层是狮子,倒数第二层是他们敬爱的李族长。

李大海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人们都想做金字塔顶层,毕竟谁也不想被压着——别说呻吟,他现在连呼吸都困难。

那名被雄狮所伤的勇士又站了起来,他的额头上仍不住渗着血,整张脸已被染成了赤红,看上去狰狞异常。他从地上拾起根木头棒子,大步走到雄狮边,毫不留情狠狠朝狮子脑袋砸去。一下,两下,三下——狮子痛苦挣扎着,张嘴发出悲惨的呜咽声,却被大海部落罗汉小分队沉沉压着。十余下后,它终于停止了嘶吼,偃旗息鼓,一命呜呼。

李大海丝毫高兴不起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快梦见主脑了。好在雄狮死后,李大海头顶上的部族勇士们一个个撤去,他感觉自己如重获新生般,懒懒躺倒在野兽的尸体上,深吸了好几口气,只觉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呼吸。当然了,偶尔从胯间会有一股子尿骚味传来,不过这已无伤大雅。

待气息顺畅了,李大海想起那名被狮爪伤到的勇士,回想起方才一幕,顿时升起一股感激之情。他本是必死之人,若非雄狮太过自信膨胀,非要先朝他吼上一吼再吃他,自己早就升天了。正是那名勇士抓住机会救了他。

起身四下张望,却见那人正在用手擦抹自己伤口,三道爪痕足有半尺深,连头盖骨都露了出来,看着令人胆寒。他独自一人坐在地上,眼中竟掉下泪来,泪珠混着鲜血滚滚而下,一缕缕淡红又裹挟着尘土,沾上他的颈脖。没有人帮助他,旁人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

李大海走过去,却见他仍在用手擦拭着三道伤痕,急道:“你别这样——你别用手擦伤口,会感染的!”

勇士抬头看向他,呜呜两句,粘着鲜血的手悬在半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跟我走。”李大海也不和他啰嗦,领着他朝部落东边的的小河走去。这勇士身形魁梧,膀子粗壮有力,六块腹肌结实发达。李大海本还算壮实,但若和他相较起来,差不多是猕猴和大猩猩的区别。

“你今后要是有伤,千万要用清水擦洗,记住了么?”来到河边,李大海指了指流淌的清水。两人蹲下,他先洗干净自己手,又拍了些水在那勇士额头上,慢慢替他清洗起伤口来。那勇士吃痛额头紧锁,褶皱的伤口却又更令他疼痛难忍,忍不住闷哼出声。

“洗干净就好。”李大海又拍了些水上去,擦拭起他的脸来。“你刚才哭作甚,不就是破了相么?”

不过那勇士不会说话,只是呜呜悲鸣两声。隔了半晌,他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呜呜,呜——哩,呜——哩。”那人咿呀学语道。

“那我以后就叫你乌离好了。”他拍了拍乌离的肩膀。“今日是你救了我,谢谢你。”

得到李族长的夸奖,乌离却丝毫兴奋不起来,眼泪珠子落得更厉害。李大海想问问究竟,却又苦于勇士不会说话,无奈摇了摇头,

这时,启拄着骨头棒子走了过来,一脸感激地道:“族长,是您救了我们部落,我代表全部的族人感激您的大恩大德,您是我们大海部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勇士,最聪慧的智者,最——”

“好了好了。”李大海伸手打断他,重重拍着乌离的胸膛。“今日绝非我一人的功劳,是这位乌离勇士奋不顾身救了我,他才是我们部落最伟大的勇士!”

启看向乌离,见到他额头上三道入木三分的伤口,脸上生出悲楚之色。他是部落的长者,每个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而乌离当下的伤口,根据以往的经验,十有八九是没得救了,怎的不让他心酸难受。只听他长长叹了口气道:“乌离一直是咱们部落身形最魁梧的勇士,您也一直对他颇为赞赏。只是——哎。”

“启长老,您这话什么意思?”李大海见他神色有异,赶忙问道:“有什么不对么?”

启摇了摇头道:“族长有所不知,乌离深受重伤,多半是没救了。”

李大海皱眉看向乌离伤口,伤是很深,也流了不少血,可要说这就叫重伤没救,只怕也太危言耸听了。不过当他想起乌离拿手擦拭伤口的动作,这一切似乎又能解释得通了。

“启长老不必担心,乌离由我来照顾就成。对了,麻烦您告诉部族上下,今后凡是受伤流血,千万不要用手触碰伤口,一定要用河里的水擦拭。嗯——这条河是上天祝福过的圣河,能治好大家的伤。”李大海道。他没功夫给启解释“感染”、“细菌”、“病毒”一类词语,给一个原始人上生物医学课,无异于给小学生传授相对论。

对一切虚幻神秘力量充满敬畏的启一听到“圣河”二字,随即充满恭敬之情。他又看了看乌离,当下便领命离去。

李大海回过身,见乌离忍不住要去挠额头的伤口,赶忙伸手拍开去。原始人类毫无卫生常识,古人尚且明白伤口得用清水擦拭,他们却连这些最基本的习惯都没有。要解决部落的卫生问题,恐怕得从这个受伤的乌离入手。“乌离,今后你就跟着我。启不是说你会死么,我倒是要让你好好活给他们看。”

听他这么说,乌离止住泪水,眼神中泛起希望之色,呜呜叫个不停。李大海不由笑了笑,对乌离点了点头,又在小河里洗干净自己的胯下,带着乌离回到了部落。

狮子的麻烦算是过去了,可钻木取火的事还没个眉目,甭管狮子肉还是麋鹿肉,生吃了都得拉肚子。

再者,这石矛也太不顶用了,就能欺负下麋鹿,碰上boss根本破不了防,得升级下装备。

还有,部落里那群老幼妇孺,也就只会带带孩子。平时找男人繁衍后代,战时观看叠罗汉,能不能别那么清闲?有那功夫不如给男人们织织毛衣,洗洗衣服,做做桑拿,是吧?部落是个家,幸福靠大家嘛。

还有——

想到自己这一穷二白的部落,李大海脑子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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