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交友的那一段意外经历,我不愿多想,也不想再提。这件事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影响,那女孩说会找我,我担心过几天,但很快又放心下来。
花花世界,茫茫人海,偶然的一次接触又何必太过认真。她不必记得我这个人,我也大可淡忘她说的话。她对我说过的那些事情,我有意忘却了一些,不过还是能够牢牢记住她是一个高二的女生,外号叫珠穆朗玛。
最近的生活,我感觉有些自我放纵。和余季正一起去附近的大学参加了一场校园舞会,然后接着去网吧玩了一个通宵;和班上的男生去外面喝酒,居然喝到当场吐了一地……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真实状况,又难免会把烦闷的心情展示给别人,我感觉自己就像个精神分裂的患者,正饱受着失恋带来的折磨。
失恋导致的后果,应该是因人而异的。有的是随意打了个喷嚏,有的是一次伤风感冒,有的是慢性炎症,还有的可能是致命的癌。
和苏筱云分手,已有三个月了,我在这期间的状态很差,足以抵得上一场不大不小的病。我至今难以面对这个事实,但也知道事实的确如此。我知道心病难求医,也知道有病忌拖延,我苦痛难熬,决心试用一个偏方,叫“忘记”。
我努力调整心情,尽力去忘记一些事。为了避免睹物思人,把身边所有与苏筱云有关的东西都藏了起来,但是很不幸,藏起的东西也偶尔会被翻出来。这其中让我最感到焦躁不安的,就是我们之间写过的那些往来信件。她的信就放在我书桌的抽屉里,其中有几封的内容我早已烂熟于心,因此每每会想起。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我把苏筱云写给我的信件全部整理了出来,一共二十四封。信封的大小都很一致,邮票全部倒贴着,我按时间把它们排好顺序,厚厚的一摞,握在手中能感觉到里面信纸折叠出的形状。几乎都是心形,叠在一起温暖厚实,就如同一颗真实的心脏,只可惜已经不再跳动了。
我准备了一个铁皮桶,又找来了一个打火机。把信一封一封地拿在手上,慢慢地点燃,等火势烧到一大半信封的时候,再轻轻地丢入桶里。
我看着信封被一点点地烧裂,里面的紫色信纸像花瓣一样枯萎扭曲,最后全部化为散碎的灰烬。我的心中疼痛无比,但是脸上依然冷冷地笑着。
烟雾很大,热气也有些灼人。烧到最后一封信的时候,信封燃烧的速度有一些慢,我猛地看到烧开的破口处露出了一张照片,赶忙伸手打灭了火苗。
是一张苏筱云坐在草地上的照片,是她去了上海之后在学校拍的,那时和她给我写的第一封信附带寄给了我。照片已经被烧掉了一些边角,画面也被烤得有些焦黄。我没有细看,反扣过去,又放回了书桌的抽屉。
信件全部烧完时,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回来了,他们一推开门,就被满屋子的烟气呛得连声咳嗽了起来。林进舟问我在做什么,我说是烧了一些东西,他凑过来看了看桶里快要装满的黑色纸灰,随即也明白了什么。
“烧了就不要想了,以后开开心心的,晚上一起去吃饭!”武韬劝我。
我朝他们微笑一下,出门去把纸灰倒掉。回来的时候,余季正已经在扫地。
“你去理理发吧,你的样子都快成艺术系的了。”他看着我说。
三个月没有理发,我走去阳台照了照镜子,头发确实已经很长了,额前的头发能够一直拉伸到嘴角。脸色也很苍白,神情萎顿,颓废异常。
我看着镜子中的影像,想起了楚灿给我看过的她爸爸的照片,感觉真有几分相似。此生之中,我或许也会拥有一个美丽可人的小女儿。为此,我要振作!
时间过了一年半,临近我大学三年级的暑假。
这期间我经历了不少事情,但都不涉及谈情说爱。对于我和苏筱云的那场恋爱,我已经极少再去想起,并没有彻底遗忘,仅只是不露深藏。
期间一个暑假,两个寒假,我都回了家,不过再没见到苏筱云,也再没见过她的爸爸妈妈。只在有一年的冬天见过她哥哥苏锋,在街上看到的背影。
桑里县城的面貌逐渐有了些改变,街道拓宽,公交开通,小区新建,中学翻修,县城东边广阔的田野里也建起了楼房。我原本熟悉的地方变得陌生,曾经的回忆也就少了依附,往事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淡淡远离,让人难寻痕迹。
我家从我爸单位的大院里搬了出来,住进了一栋新盖好的单元楼。位置距离原先的大院不远,但是周围没有了院墙,是个完全开放的小区。
一百多平的房子,书房客厅,三间卧室,厨房餐厅卫生间一应俱全。我依旧有一间独立的卧室,只是窗外再没有了开花的丁香树。家中几个窗户,外边眼所能见的景象,全都是对面的楼房。我很怀念曾经大院里的丁香树,放假的时候回那里打篮球,总会多看几眼那些树,只可惜丁香的花期,我再没有遇上过。
几个假期我都在县城的法院实习,至少都是半个月的时间。一般在立案庭或者审判庭,和几位法官老师的关系都很熟络。他们有人要给我介绍女朋友,我找个借口说我在大学里有女朋友;他们有人问我毕业后考不考虑回桑里工作,我回答说如果到时候和那里那个女朋友分手了,我就一定会回来。
我的家人也询问过我关于苏筱云的事,父母亲的观察力往往比我们想象的要敏锐得多。我对他们没有撒谎,我说就是分手了,可能人家有更好的选择。我爸说在别人家的喜宴上遇到过苏筱云的爸爸,当时简单打了招呼;我妈说在赶集的市场里遇到过苏筱云的妈妈,当时聊了几句,听说苏筱云在计划考研。我说,以后不要和我提这些,人家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现在连朋友都不是。
这一年半以来,我逐渐形成了一种想法,我认为如果想忘掉苏筱云,就必须远离桑里这个地方。不管城市如何变化,这里的山水仍还是那年的山水,不管时光如何流逝,曾经的那年仍还是留有我们的回忆。我不想见山水回忆往事,我不想被回忆纠缠不休,所以我要走,所以我要逃往他乡……
这期间我没有结交新的朋友,我的老同学老朋友们都平安无事。生活中不止有善变的爱情,也还有那些真挚的友情,这句话,我曾经用来劝慰过自己。
俞俪和我的联系比较少,我们在每个假期最多见一两次面。她仍旧和大学里的那个男友相处着,感情非常稳定。她和苏筱云还是好闺蜜,我每次见她总会从她那里得知一点苏筱云的消息,但我每次都要表现的毫不在意。
周砺刚在他大一的下学期买了一辆摩托车,是一辆新的普通型。他为此事考虑了很久,最终在旧跑车和新普通车之间做出了选择。他骑车极少外出,平时都是在校园里来往,他说重庆这个地方公路上人疯车多,他一时还适应不了。
姚亦淑大二的寒暑假都没有回家,大三的寒假回县城的二叔家过年。二叔家在登胜塔旁的新小区里买了房子,孩子顺利考上了高中,水产店的生意也依旧红火。我和俞俪、周砺刚一起去二叔家看了看,顺便小聚了一次。姚亦淑每个学期都能拿奖学金,也还在坚持勤工俭学,除此之外,我对她的情况知道不多。
宿舍里的几个朋友也都还好。林进舟在认真地准备考研,近来时常和刘青婷一起去上自习,余季正问了他几次是不是和刘青婷谈恋爱了,他都极力否认。
余季正的生活丰富多彩,宿舍里时常难觅行踪。大二又谈了一次恋爱,和校篮球队的一位女生,最终分手的原因,我们都猜是顶不住身高的压力。
武韬和他女朋友小静在我们学校的堕落街租了一处单间,正式开始同居。小静比我们大一届,她现在大四,已经在找工作。武韬说他想开一家小饭馆,让小静毕业后过来当老板娘,场地差不多已经选好,也在堕落街。
楚灿宿舍的三个女生和我们的关系依然很好,除了刘青婷和林进舟最近传出了绯闻之外,杨涵也早在大二就交了一位浓眉大眼的男朋友。
楚灿似乎再没有谈过恋爱,我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到过。我偶尔会见她一个人走在校园里,去食堂或者图书馆,如果迎面遇到,我会主动问好。
我好像记得曾经对某个人说过,我大学期间不会再谈恋爱了,但有些记不起是谁了。流年易逝,往事难留,既已去,即可忘,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