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重庆的天气转凉，我穿起了从家带来的秋装外套。
学校的生活紧张有序，我白天上课，晚上去找空闲教室上自习。常去图书馆的阅览室看书，也借了几本，有《理想国》，还有《会饮篇》。
自从那晚唱歌之后，我们和楚灿宿舍再没有过新的联谊活动。余季正说他要正式开始追求楚灿，随后也切实展开了行动。我看他每天帮楚灿上课占座，课后又帮她提着饭盒一起去食堂，相当乐在其中。
姚亦淑给我打了一次电话，她说申请的助学贷款已经被学校批准。还说二叔跟别人合伙在县城开了一间水产店，在火车站附近租了房，她春节回家，应该会在县城住些天。我问她最近怎么样，她说很好，有事会给我打电话。
我有心想去看看她，但是感觉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我寻思去一趟至少得耗费半天时间，学校的事情有点脱不开身，这个，是不去的理由。
宣传部和文学社的工作的确有点多，几乎每个周末都有事情，我也有意推掉了一点，毕竟还是学习为主。我最近对计算机课非常感兴趣，去了几次多媒体阅览室，学会使用了一款新出现的网络聊天软件，给自己取了个网名，叫默语。
苏筱云最近有些想家，我安慰她说再坚持三个月，就到放寒假了。我和她三天一通电话，每周一封信，已经养成了习惯。她问我怎么懂得了倒贴邮票，还学会了折心连心的信纸，我说都是我自学的。
我最近给她打电话的次数很频繁，有时会连续两天都打。她说还没有准备好对我说什么，我就又打来了，这样会让她紧张。
“听电话有什么紧张呢？”我开导她，“你想说什么就说，不想说的话就听我说，要不然我们去网上聊天？”
“我不去！我不喜欢对着电脑，上计算机课看一会儿就要头晕。我哥计划在城里开网吧了，你过年回家的时候再教我吧。”她口气一变，“你是不是经常去网上聊天啊？是不是专门找女孩子聊啊？”
“没有，我很少去上网，也不喜欢和陌生人聊。”
“唉，谁知道呢？”她叹了口气，“反正都看不见，你做什么我都不知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话假话呢？”
“只要是我告诉你的事，就绝对是真的，你要相信我。”我诚恳地说。
“那你告诉我，你们学校有没有女生喜欢你？”她突然问。
“我不知道。”我厚着脸皮说，“就算有，也是暗恋。”
她噗哧一乐：“好，我相信这是实话。那我告诉你，这里有男生喜欢我呢！”
“向你表白了吗？”我随口就问。
“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她像是很开心的说，“就是我们联谊宿舍的那个小男生，现在只给我一个人打水了。还给董圆圆说，他喜欢我，要追我呢！”
“千万不要答应。”我笑着说。
“不答应吗？那你替我想一个拒绝别人的理由。”
“就说你有男朋友了，这个理由足够了。”
“不行！我一直对外说我是单身呢！不能出尔反尔。”她像是半开玩笑。
“那就把他留着，帮你打水吧。”我说。
这个星期六，是余季正的生日，他请了班上的朋友聚餐。晚上，我们十多个同学去堕落街吃了大排档，然后一起去唱歌，去的蓝房子。
歌厅的布置没有变化，新添了一些凳子，吧台那边放着一个生日蛋糕，音响里连续播放着一些听不清歌词的歌。据说是余季正自己带来的磁带，我看到了磁带的盒子，专辑名叫《JAY》，一个新人歌手，叫周杰伦。
武韬是今天聚会的主持人，这是余季正事先指定的。他吃饭时就喝了不少酒，来了歌厅更是全程嘴上叼着香烟，手上拿了麦克风乱吼乱叫。
我和林进舟挑了个边角的沙发，杨涵和刘青婷坐在我们前排。刘青婷回过头来和林进舟说着话，一直在聊沿海的城市之间现在有没有客轮往来。
余季正今天红光满面，穿了一身新衣服，还特意去做了新发型，刘海吹起来很高，从侧面看就像是某位摇滚明星。楚灿的样子也很开心，整晚的笑容从未变过，在大厅里不停地忙前跑后，就像是在照顾自己的生意。
武韬开始用话筒挨个喊人上台去唱歌，不管谁去唱，他都要在旁边跟着嚎几嗓子，把氛围搅闹的甚是欢乐。
“詹语，该你了！”他喊我。
我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不想上去。
“上来嘛，代表我们宿舍唱一首，给小王子祝寿。”他嘻皮笑脸地说。
有人拍手起哄，但我还是坚持坐着。
“我来我来。”余季正自己拿着个话筒，边说边走了上去。
投影幕上放出了一首新歌，我猜可能就是余季正上次没点到的那一首。我看着歌词，听完了他喃喃自语似的演唱：漂亮的让我面红的可爱女人\温柔的让我心疼的可爱女人\透明的让我感动的可爱女人\坏坏的让我疯狂的可爱女人……
又唱了几首歌之后，大厅里响起了兔子舞的音乐。武韬带头扭动起来，连拉带喊，叫了几个女生一起跳。随后一个拖一个，几乎所有的人都过去了。他们腾出来一块场地，排成一条队伍，绕着圈，跳起了兔子舞。
长长的队伍踏着节拍，经过了我的座位旁边。林进舟顺手拍了我一下，我起身让到了一旁。我看见余季正跟在楚灿身后，双手搭住了她的肩膀，舞步似乎很不熟练；我看见楚灿直视着前方，笑容平平淡淡。
十点过，插好蜡烛的生日蛋糕摆到了大厅中间。灯光打亮，音乐调小，余季正被人群簇拥着，站到了蛋糕旁边。在他身旁，站着楚灿。
“现在请小王子许愿！我们一起为他唱，生日快乐！”武韬大声喊。
伴随着音乐，大家一同唱起了生日快乐歌。我也小声唱着，送出去一个真心的祝福。一片喧哗声里，我看到楚灿被几位女生推到了余季正的面前。她脸上红晕如霞，面对面和余季正说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到。
我吃了一小块生日蛋糕，是楚灿用个一次性托盘递给我的。她什么都没说，我吃完以后，忘记了味道。
楚灿成为了余季正的女朋友，我不感到意外，只是觉得不太适合。说不出具体的理由，感觉就是感觉，就像认为小朋友不应该吃太多糖果。
余季正似乎因此一下成熟了许多，不再纠缠着我和武韬问这问那了。每天早出晚归，课上课下都和楚灿在一起，回到宿舍还要给她打电话。
武韬在自己上铺安装了一个分机，给女朋友打电话喜欢躲在床上，压低了声音用方言交流，谈话内容我们都听不大清楚。我和苏筱云打电话也是用方言，他们也都完全听不懂。余季正这点比较吃亏，他打给楚灿，只能用普通话。
他每晚的电话都很简短，可能也是不想让我们过多的旁听。他打电话习惯坐在我的床边，为了不影响他，我每次都会耐心的等他打完，才会上床睡觉。
武韬最近很乐于调侃余季正，尤其是在熄灯之后的卧谈时间，每回的主题总离不开他和楚灿的关系。林进舟也偶尔参与，我却从来只是听听。
武韬问余季正，楚灿是不是他的初恋，他避而不答，似乎有点害羞。两个人讨价还价一番之后，把话题转移到了我们所有人的恋爱经历。
武韬说，他的初恋初中就没了。现在的女朋友是他高中的同校同学，他们交往已有四年，感情比较稳定，别的没必要多讲。他说在大学班上最喜欢的是我们辅导员龙老师，感觉她的模样说话都很像他一个表姐。
林进舟说，他小学初中读的是寄宿制学校，管理很严格，早恋要开除。他高中喜欢过一个女生，不过人家后来出国了，现在也根本没有联系。他不准备在大学期间找女朋友，但是也要看缘分，目前还没有发现喜欢的人。
余季正说，他从小读的是国企的子弟学校，他爸爸就是学校的美术老师，对他非常严厉。他上大学本来是想去广州学画画的，没想到最终来了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一点都不喜欢这里，毕业了就要回家。
“楚灿究竟是不是你的初恋？”武韬显然没忘。
“是又怎么样？上大学才谈恋爱，很稀奇吗？”他反问。
“哈哈，终于承认了。”武韬笑着。
“詹语，你也说说啊。”林进舟喊我。
我一直在床上半躺，透过阳台的门窗，能看到外面的一片夜空。
“我以前暗恋过别人，但是真正的初恋就是我女朋友。”我慢慢地说，“我很喜欢她，我想这辈子就谈这一次恋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