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灿拉着我跑向树林,我不知道她意图何在。
“你要做什么?”我跟着她边跑边问。
“藏起来啊,不要让他们发现。”她兴奋地嚷。
“不要藏了吧,马上就要到了。”
“就藏一下嘛,好玩。”她说。
林边有一处茂密的灌木丛,我们跑到了后面,一起半蹲了下来。我没有看到任何人影,透过枝叶间的缝隙向外看,也只能看到一片山坡上的绿草。我们静悄悄地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有人经过。
楚灿松开了我的手,从灌木的枝条上摘了一片椭圆形的叶子下来,捏在手指间,放到嘴角轻轻地捻动着。嫩绿的叶子衬托着她红润的嘴唇,让我瞬间产生了一种冲动,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潜伏好的野兽,而猎物就在身旁。
“他们有追上来吗?”我小声问她,“你确定看到了吗?”
她伸长脖子往外看了看,接着瞧了瞧我,脸上的神色难以捉摸。
“怎么还没来啊?难道我看错了?”她疑虑地说。
“我们还是出去吧。”我顿时觉得有些无趣。
“再等一会儿嘛,反正我们都不是第一名了,不用急的。”
“再等的话,可能就是最后一名了。”
“不会的,一定有人比我们慢。”她笃定的说。
我看看身边杳无人迹的山林,感觉仿佛有一双眼睛在隐蔽之处窥视着我。
“出去吧!”我站起身来,“他们可能走其它的路上去了。”
“好吧……”楚灿伸出手说,“你拉我一下,我脚麻了……”
我们爬上了山顶,已经有人先到一步。姚亦淑和武韬在山边上站着,林进舟和刘青婷坐在树下休息,树林里的地上,铺满了陈年累积的落叶。
楚灿也去了树下休息,我走到武韬旁边,瞭望上山来的方向。远远看见了半山上的余季正和杨涵,他们正在经过一片树林,旁边有一处茂密的灌木丛……
武韬拍了下我的肩膀,似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随后走去了一旁。姚亦淑还站在原地,一手搭着凉棚,眺望更远的群山。
“你们走的好快,你累不累?”我问她。
“不累了。已经上来很久了。”她回头看我。
“这里的山和我们那里不一样,海拔不高,但是看起来很高。”
“我们那里是高原,山都被埋在地下了。”她微笑着说。
“这里的山上一年四季都是绿色的,景致要好多了。”我顺着她刚才远望的方向,在山峰之间,看到了一潭蓝汪汪的湖水。
“你是不是开始喜欢这边的山了?”她轻声问。
“有一点儿。”我随口答道。
最后一组的余季正和杨涵也到达了山顶,大家凑到一起,七嘴八舌地谈论起了路上的经历。武韬说,姚亦淑绝对是练过长跑的,一路上都在跑,他都有些跟不上速度。林进舟说,竹林那的小溪边其实有一条近路,我们谁都没有发现。
余季正说,杨涵就是一个拖油瓶,胆子还特别小。他们在路上遇见了一只野兔,杨涵一听见草丛里有动静,就吓得不敢走路了。
“山后面不远,就是尚思镇了。”楚灿给我们大概指着方向,“那边有很多农家乐,我们有时间也可以去那里玩,可以去逛植物园,吃泉水鸡。”
“好啊!我同意去农家乐,最好今天就去。”余季正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从这里可以走过去吗?”我问。
“走路去就别想了。”武韬说,“改天看好路线,想去的自己坐车去。”
“你去过吧?那边有什么景点没有?”我问他。
“我去过一次。听说最有名的就是尚山寺了,供着大禹和他老婆。”
“大禹?治水的大禹?他来过重庆?”我好奇起来。
“是啊,还有个传说呢,想听的给钱!”武韬冲我们开玩笑。
“别听他的,我也知道那个传说,我也会讲。”楚灿白了他一眼,然后稍加思索,便给我们讲了一个关于大禹的故事。
传说大禹治水时路经重庆,在尚思山里与一位当地女子结为了夫妻。婚后不久,大禹便又离家。此后一去数年,为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他的妻子每天在江边等待,天长日久化身为石。后世百姓为了纪念,把那石头叫做了‘呼归石’。
“那块石头在哪里?现在还在吗?”我问楚灿。
“在朝天门……”却是姚亦淑在回答。我有些惊讶,她竟然知道呼归石在朝天门,而我甚至还不知道朝天门具体在哪里。
“你去看过吗?”我转而问她。
“我在书上看到的。”她说。
“朝天门我们也可以去玩,那里的广场上每天都有好多人。”楚灿说。
“你们说的这些地方,都改天再去吧。”武韬说,“重庆好玩的地方多,以后有的是时间去,我建议现在该回去吃饭了。”
“那我们就下山吧,吃饭去堕落街!”余季正说。
已是下午,临下山前,我又站在山边仔细看了看山顶的风景。视野并没有很远,许多地方都被弥漫的雾气遮蔽着。最吸引我的还是大片大片的绿色,层次叠加,浓淡交错,有些颜色绿的发黑,就如是好几个春天沉淀在了一起。
我们下山走了一条盘山公路,路上车辆很少,一行人慢慢地走在路边。途中经过了一个像是维修站的地方,有个自来水管,大家都过去清洗了一下。我洗完脸没有东西擦,就用衬衣的袖子随便抹了个干净。
楚灿用手帕一点一点擦拭着脖子,洗过的脸上红扑扑的,她刚看见了我抹脸的动作,像是在偷笑。我发现她只要笑,脸颊上的酒窝就会出现,微笑时就很浅,偷笑时就几乎不见。我还确认,她只有一个酒窝,在右边脸上。
姚亦淑脱下了迷彩服的外套抱在了怀里,里面穿着一件白衬衫。她今天和武韬分在了一组爬山,两个人因此熟悉了一些,下山路上一直在并排走着聊天。
我今天和她说话不多,也感觉对她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地方。爬山就是要一起开开心心地玩,既锻炼身体,又结识朋友,这真是一举两得。
从维修站出来,我们继续沿着公路下山。武韬有意走到了我的身边,他先小声向我确认了一遍姚亦淑的名字,然后又问我她家里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不懂他想问什么。
“她衣服这里,系着个黑布条。”他指了指自己的前胸。
武韬显然是看见了姚亦淑衬衣前襟上系着的黑色孝布,所以才来问我。我稍有犹豫,但转念一想,感觉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大事。
“哦,那个啊?是她妈妈不在了。”我说。
“她来重庆,是和你一起来的?”他问。
“是,我们一起坐的火车。”
“她爸爸也没有来送她?”
“没有,她爸爸也不在了。”这话一出口,我便后悔起来,姚亦淑父母的事显然应该算作她的个人隐私,我实在不应该随意向他人透露。
武韬听了歪过脑袋,撇着嘴“啧”了一声,像是很不满意地瞅着我。
“我觉得这女孩挺可怜的,她有可能是喜欢你。”他小声说。
“没有的事,你不要乱说。”我有心回避。
“我没乱说,我当你是兄弟。”他一下揽住了我的肩膀,压低声音说,“我们今天聊天,她给我讲了很多你们家乡的事,但就是不怎么说关于你的事。后来在山上,看到了你和楚灿,她当时一下就不讲话了,我就能猜出来了……”
我被他揽的感觉很不舒服,往开掰了一下他的手,心里稍有些厌烦。
“我和她就只是朋友。”我说,“都来到重庆也只是偶然,你别说这些了。”
“好,我不多说。”他放开了我,“我只是以为你不知道,所以想提醒你一下,你可以当我没说,我也不是余季正。”
“我不是怪你。有些事挺复杂的,我自己都不愿意多想。”我诚恳地说。
“好,我懂了。我就是以为你还不知道呢!”他说。
前方是个下坡的弯道,楚灿一个人走在最前面,身后是杨涵、刘青婷、林进舟和余季正。姚亦淑走在我们前方十多米的地方,我和武韬走在最后。
前面的人突然都停下了脚步,站在路边,指点着远处的天空。
我看见了一片绚丽的晚霞,和家乡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