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韬和小静的离婚已成事实,我近几天没有他们的新消息。周砺刚给我打了电话,他说晚间带了同学去吃饭,“韬之静”大排档的招牌只亮着两个字。
我告诉他武韬离婚了,他惊讶之余说不敢相信,我不好多做解释,他说本来还想打听一下他们的房子要不要找人合租。我问他找工作的情况,他说决定了毕业之后不回桑里,准备去一家旅行社,试用期三个月,工资八百。
我和楚灿没有对别人离婚的事过多议论。我想她会认为武韬在这当中做的很不对,但我认为武韬已经为此付出了足够大的代价,已能弥补一些过错。日子是各自分开过的,有人离婚关店,有人同居买房,本就互不相干……
六月已过半,炎热的夏季逐渐显露真容。我们公司发了避暑药品,每人拿到一瓶清凉油和两盒藿香正气液。同时新发了两套夏装,男女都是浅蓝半袖搭配深蓝长裤,女员工还多发了两条裙子,我感觉颜色和款式都很适合楚灿。
我们客户服务部从公司内部招收了两位新职员。一位客服专员,一位法务专员,都是身高体壮的男性,随便往办公室的门口一站,看着和门神似的。
两个人都是法学本科毕业,只是在连锁店的业绩平平,都在招聘通知发出的当天给我打了电话,对岗位职责都有不错的认识。我对他们原本就有印象,面谈一次之后就此确定,我比较看好名叫白毅程的那位,因为他笑容憨厚。
邓清词私下又和我开玩笑,她说我眼光独到,挑选了一个黑熊怪和一个牛魔王。我说她不要以貌取人,但又夸她的比喻很形象。她笑着认了个错,又说仅凭外表判断某个人确实很肤浅,还是要深入了解,看他究竟是马还是兔子。
我更换了自己的办公位置,搬到了原先何琪坐的那个角落。背后是一面大落地窗,左边是员工更衣室,右边是一堵白墙。这个地方看不到总经理办公室,但是能看清楚我们部门和人力资源部共用的这个写字间的全局。
我新买了一部彩屏智能手机,也新办了一个号码。旧的那部蓝屏手机已经使用了两年,虽然性能尚好,但已感觉拿不出手。旧号码留做工作用途,新号码告诉家人朋友,这便解决了一件我几个月前就考虑过的事。
培训专员的职位成为空缺,也暂无合适的人选,只好转交给人力资源部去做相关工作。邓清词说,她们部门也想招新,招一个前台文员。
“招前台?”我坐在靠背椅上,后面的落地窗有阳光照射进来。
“是啊,老大要求的。”邓清词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站在我的办公桌旁。
“有必要设置前台吗?每天登门的只有些投诉客户。”我说。
“哪里只有投诉了?有客人拜访的好不好?”她看了下门口方向。
“那就安排白毅程去。”我看了下前面那个虎背熊腰的身影。
“他怎么行啊?”她微笑着说,“我昨天见他接待客户,都把人吓坏了。”
“老大说要招就招吧,别招个白骨精就好。”我和她玩笑。
“下月有应届生入职了,你到时候帮我挑一下。”她说。
我答应了她,想起还答应了她月底去参加一场校园招聘会,另外好像还欠她几顿饭。她提醒我光线太亮了,最好拉上窗帘,随后转身要走。
“你这条裙子,怎么比别人的短啊?”我问她一句。
“是吗?”她斜着身子,低头瞧了瞧膝盖之上的裙摆,“不短啊,我可没故意改短。她们有故意改短了的,都不好意思穿着来公司了。”
“好吧,不短。”我想继续工作。
“真的短吗?”她小声问,站在一片阳光里,左右打量着腰身。
“可能不是裙子的问题。”我说。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她笑着问。
我笑而不答,点开了电脑上的工作文档,她默默守着我看了一会儿。
“对了,又要印名片了,你的手机号码用新的还是旧的?”她临走又问。
“旧的。”我说。
公司又有新的楼盘项目纳入,这次是由黄主任和钟效民提供的信息。两位律师很有执着守信的职业精神,先后给我透露了五六条有价值的线索,终于有一条获得了成功。这月初的时候,钟效民就带我去见过了开发商的老总,对方的公司总部在一栋自家开发的高档写字楼的顶层,装饰豪华,董事长姓黎。
一个位于市南区的楼盘,开始只谈销售代理,但是市场部在后期接触的过程中提出了整体收购的意愿。项目总价有三千多万,有部分房屋存在债权质押,将会牵涉到银行以及其他第三方。合同条款的拟定相当麻烦,仅是付款方式和周期就更改多次,我和两位律师配合做了大量的工作,最终完成了签约。
黄主任的意图很明显,他认为这件事是个契机,希望就此和我们公司达成常年法律顾问的合作。但是宁弘阳并不表态,这令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我没有再安排他们见面,只是又委托了一件案子给事务所,算是还点人情。
宁弘阳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这个月有位财务部的职员结婚,他还专程到场做了证婚人。何琪辞职之后,他也特意找我谈过话,但没有谈及私事,只是建议我把培训工作移交给邓清词,又提醒我把手头的事务分配给新职员。
他还说职能部门需要再做架构调整,我能听出来有一种暗示。我和他虽然能称名道姓,但并不能勾肩搭背只论交情,想在公司里升职,还是得靠个人努力做出表现。我想在生意场上也是如此,不能太讲人情,更要注重利益。
六月的第三个周六,我在公司全天加班,协助市场部处理新项目的事情。接下来的周日,陪同宁弘阳去参加了一天公司组织的优秀员工拓展训练。
训练时间是周末两天,周六有老韩和邓清词带队,我和宁弘阳周日上午才赶去。这次活动是由人力资源部策划联系的,专门为此订做了一批蓝色的企业文化衫,还请了广告公司跟拍摄像。训练营的地址在尚思山里,参与的员工有三四十个,他们周六夜里还举办了篝火晚会,邓清词跟我说,好玩的不得了。
我们上午进行了两轮活动,都是类似军训的集体项目。中午在山林里野餐露营,附近的一条公路很像是我前两周学车的路段。下午又进行了两轮活动,有些人逐渐体力难支,最后全体合作翻越一堵高墙,不少女员工申请了退出。翻墙时我让邓清词踩了一次肩膀,感觉她体重有点沉,但她说只有九十斤。
傍晚六点,返回市区,我和邓清词搭乘了宁弘阳的专车。宁弘阳说这种拓展训练员工都很喜欢,以后要经常组织。我说这就是游戏,人都爱玩。
他说玩也要带有目的,不能瞎玩。要在过程中动脑筋想办法,并得到相应的锻炼。我说的确要这样,今天那堵墙,要不是分工配合,很难翻过。
宁弘阳问我们两个家住哪里,想让车子直接送我们回去。我说,我回市西区的创园路那边。邓清词说,她也要去那里看她爸妈,今天是父亲节。
“詹语,你有女朋友吧?”宁弘阳在副驾驶座扭头问我。
“有,是大学同学。”我没料到他突然问这个。
“房子买了,下一步就是结婚吧?”他又问。
“肯定的啊,现在的人不都是这样吗?”邓清词插话。
“也不见得都这样,没房也能结婚。”他说,“当然有条件的话,还是买一套好。重庆的房价比一线城市差远了,消费水平也不高。”
“弘阳,你房子买在哪里的?”我问他。
邓清词瞅了我一眼,显然是认为这个问题很冒昧,也有出卖她的嫌疑。
“我买在沙坪坝。”宁弘阳似乎并不介意,“也是一套两室,总价还不如我去年在上海买的单间。就是环境不够好,挨着舞厅酒吧。”
“老大,你月底要回上海吧?”邓清词问。
“要回去,这次回去三天。”他又扭头看我,“詹语,新项目你多盯着点,以后权证部和企划部的事情,你也负责管理一下。”
“好的。”我对他点了下头。
“邓清词,你明天发个任命吧,詹语总经理助理。”他说。
车到创园路,邓清词先下车,然后绕了一站路,我后下车。我不由想起了邓清词之前说我老实,朋友应该知道你家住哪里,同事或许没那个必要。
我到家开门,楚灿却不在家中。我先换了一身衣服,穿着的那件文化衫的肩头,隐约还留着邓清词的鞋印。我给楚灿打了电话,她说在望江城。
“不是说这周不去吗?”我问。
“我爸今天来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