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筱云走了,我们见了一面,在一起呆了不到十二个小时。她应该已经复试结束离开了重庆,我们没有再联系,那套淋过雨的西服被我送去了干洗。
我试想过几种可能,但都是转瞬即逝的胡思乱想,我仍然猜不透她是什么想法,只是庆幸那一晚没有和她发生什么。过去的还是过去就好,就像梦。
我这几天喝了两次猪心莲子汤,据说有健脾养心的功效,可以安心神去疲劳少做梦。我感觉的确有一些效果,夜晚闭眼之后,就能够一觉睡到天明。
四月过半,重庆的白天最高气温稳定在了二十摄氏度以上。楚灿上个周末去望江城打扫房子,她说那边阳台上放着的三色堇开花了,有蓝白紫三色。
她说天竺葵也在长花芽了,等到五月初就能开花,她前两周过去,都给浇了泡过豆饼的肥水。她说那两盆花都是二年栽培的花卉,明年的长势就会变衰,等今年的花期过了,她想用新生的嫰枝试一下扦插,另外繁殖一盆。她还说,那两盆花的塑料盆都需要换了,得换成透气的泥瓦盆。我心想养花好麻烦,这几盆花去年夏天由我单独照看了三个月,我就只会每天浇水。
楚灿说,她也不怎么懂养花,以前是跟着外婆学过一点养花技巧,峨眉山的外婆家有一院子的花,她也是从那里学会了辨认很多花的种类。她说她们公司的项目售楼部有位保洁阿姨很懂养花,她时常向她求教一二,前段时间售楼部里有一盆发财树生了腐烂病,就是她们两个一起给救活的。她还说,尚思镇的植物园这个月有花展,要展出一些稀有花卉,她有点想去看看。
我们公司上周末有两个新项目开盘,我连着忙了两天销售现场,学车和打扫房子都没能去。两个项目都是本地的中小开发商转让的尾盘代理,在别人手上推销不出去的,在我们眼里就是能畅销一空的,这就是所谓的企业优势。开盘的情况很好,职能部门都派了人到场协助,我把何琪也安排去了。
我们部门的陈芳辞职了,就在月中领到工资的第二天,回想上个月杜雪铠辞职,也是选在这个时间。她走的时候送了我两盒没拆封的速溶咖啡,我当天就转送给了何琪。何琪问我,公司是不是对怀孕的员工就要劝退,我说没有的事。她说在项目现场听到有人议论,她还和那人辩驳了几句,我说做得好。
我问她和杜雪铠还有没有联系,她说有他的聊天好友,前几天才见他在个人空间发了几张自拍照,脸蛋明显长胖了。我也有他的好友,照片我也看了,我还和他聊过天。我于是直接问她,杜雪铠有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她说没有。她又问我,公司有没有可能把辞职的员工再招聘回来,我说一般都不会。
部门只剩下了两个人,有些工作变得捉襟见肘,这几天吃午饭,我开始习惯叫外卖送来办公室。邓清词建议我临时招个职员应急,我说我还应付得了,随便找一个不太合适的还不如不找。她说这个周末有人才市场的招聘会,问我要不要去,我说去不了,这周有房交会,回头可以帮她在公司复试。
“你这周又不能去学车了?”楚灿早上在家里问我。
“没办法去,有房交会,我和教练招呼过了。”我说。
“劳动节放假也学不了,这一耽误就是半个多月了。”她有点忧虑。
“没关系,我能跟你一起考试,保证能过。”我自信地说。
“我这周也去不了,也得去房交会……”她说。
这周的春季房交会从周五开始,再加周末两天,一共持续三天,地点在新落成的国际会议展览中心。市政府对此次展会非常重视,相关单位很早就在联系各家房地产公司参展,我们公司这月初就在做筹备工作,将会全力参与。
周四下午,我跟着宁弘阳一起去会场检查我们公司的场地布置。在房产经纪公司的展区,我们公司的布展面积是最大的一家,外观形象也最具吸引力,设计和施工都是由装饰分公司负责完成的,得到了宁弘阳的几句表扬。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展区和我们是不同的楼层,我特意去找到了楚灿公司的展位。
周五这天,赶来看展览的市民还不太多。我在现场安排工作,接待了一些前来咨询房产新政的客户,还组织了一大帮员工到会场内外散发传单。我偷空去看了一次楚灿,她穿着一件亮蓝色的旗袍在展位的前台站着,鬓边戴着一朵粉颜色的花。我站在不远处看她,她甜甜地笑着,给围观的人群发放手册。
我中午在展场里吃的盒饭,傍晚又回公司开会,晚上到家是十点过,楚灿也刚刚回来。我们互相问过,都没有吃晚饭,于是又下楼吃烧烤。
周六这天,早晨还没有开场,就有大量的市民在会场门外排队等候。我和楚灿一起去的会场,又一起在附近的街边小店吃了早餐,她说昨天站了一天,脚有点痛,可能是公司新发的这双高跟鞋不太合脚。我还在喝粥,她就在我身旁脱了鞋揉脚。周围有吃饭的人,我提醒她注意点,她用装衣服的袋子稍稍一挡,继续揉着脚瞅着我笑。我突然发现,她的脚弓和脚背的弧度都好漂亮。
这一整天的人都很多,我们推出的购房优惠活动反响热烈,有特别多的客户要去项目现场看房,导致展会现场出现了人手紧张。抽调人员,协调活动,我这一天几乎没有坐下歇息。中午时候的人相对少些,楚灿和她的一位同事来我们的展位旁边逛了一下,她脚步不停地走过,和我眼神对视时微微一笑。
晚上又是开会,我到家九点过,楚灿回来的比我还要晚。我自己去外面吃了晚饭,给她打包带了一份宫保鸡丁的快餐,她到家只吃了一点点。
周日这天,忙碌更胜昨天。根据主办方和媒体的数据统计,今年房交会的参会人数和房屋成交套数都创造了历史新高。我们公司的成交情况相当好,楚灿说她们公司北部新区的项目二期也要售罄了。我昨晚问了她脚的情况,她说还是有一点痛,肯定是鞋的原因,再坚持穿一天,撑一撑应该就好了。我们早上又在街边的小店吃早餐,她提了一句,说尚思镇的花展好像明天就结束了。
我们公司增加了接待人员,职能部门都取消了休息。邓清词跟我说,她在昨天的招聘会上收了不少应届生的简历,有好几个法律专业的印象不错,可以留给我们部门做职员备选。快到中午时,何琪找到我说她在会场里遇见了杜雪铠,他戴着帽子挎着相机,装扮得像个记者,她喊他来展位看看,但他不来。
这天的温度有点热,有二十五度以上,早晨出门要穿外套,但忙到上午就只能穿衬衣了。会场里人山人海噪音嘈杂,室温也明显比场外要高一些,我中午吃饭的时候到会场的后门透了口气,被微风一吹,感觉一阵头昏脑涨。
下午三点之后,进场的人流量渐渐变少,四点之后,有部分参展的公司已经在撤场。五点过后,房交会闭幕,邓清词通知我说,老大说了今晚不开会,明天还可以休半天。我赶忙给楚灿打电话问她在哪里,她说还在会场。
“你还要回公司吗?”我一边问她,一边快步往她们公司的展位走。
“可以不回去,怎么了?”她问。
“想不想去尚思镇?”我问。
“现在去?”她提高了点声音。
“是啊,今晚去明早回。”我已经远远地看到了她。
“好啊,你过来接我吧。”她也看到了我,温柔地对着电话说。
我和楚灿在会展中心的外面打了辆车,去往尚思镇。她没来得及换衣服,还穿着那件亮蓝色的旗袍,她把头上的花摘了下来,说那是一朵仿真花。她说这么晚过去,植物园也关门了,明天她还得按时上班,不过可以请个假。
傍晚六点过,车子停在尚思镇的一条老街口。我们顺着街道的石板路往深处走,正当太阳落山,天边一抹晚霞。我问楚灿,她的脚怎么样了,她说没事。路边有一户农家乐的院子里养着花,我们停下看了看,决定就住这里。
三层小楼,我们要了顶楼靠边的客房,门外有一个露台,还可以上楼顶的小花园。楚灿回房间换了便装,穿了衬衫长裤,我在楼顶看了会儿风景。
天色已黑,我们走农家乐出来,到街上找了一家小餐馆吃饭。三五张圆桌,两三个客人,旧菜单上都是些家常菜,楚灿问老板有没有猪心莲子汤。
“不要那个,要番茄蛋花汤。”我说。
“没番茄,有猪心。”老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