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离校,再次合租。房子是新修的还迁房,周边环境尚好,但是内部条件简陋。武韬和小静住了那间面积稍大的卧室,有一面单层玻璃的铝合金窗户,没有窗帘,他们临时糊了几张报纸上去。我住的那间,连窗户都没有。
他们搬了很多东西过来,有几箱行李,有锅碗瓢盆的厨房用具。武韬不知从哪里弄来了简易衣柜和木头茶几,另外还有几幅木框画和一堆需要拼接的彩色塑胶垫。我搬来的东西比较少,除了箱包和被褥,就是那四盆植物。
我们把房子布置了一番,让这个住所显得有家的气息。我把那盆罗汉松放在了客厅,其余的三盆花仍留了在自己的房间。小静给我房间的墙上挂了一幅向日葵的风景画,武韬提醒我说,这间屋子太闷了,最好弄台风扇来过夏。
七月三日,我去千和公司报到,培训两天之后,被分派去了市西区的一家连锁店。邓清词经理告诉我,那家店的业绩很好,这月已经成交了两笔业务。
连锁店位于一条主干道旁的路口,紧挨一处繁华的商业圈,路口附近有红绿灯和公交站,连通主路的是一条热闹的饮食街。门面有点狭窄,不过里头的空间够大,进深有十多米。前半部分的接待区与门面同宽,后半部分的休息区就宽敞了许多,前后之间有一道门做隔断,后面的采光很差,白天都要亮灯。
店里算我一共有五个人,两男三女。店长是一位典型的漂亮泼辣的重庆女子,她只有二十七岁,但是听说女儿已经上幼儿园了。另两位女孩都是去年毕业,性格都很开朗;另一位男孩沉默寡言,我到店三天后,他便辞职了。
店里的工作也没有太大难度,只是相当繁琐。接待客户,寻找房源,在公司内网匹配资源信息,再通过电话对上下游客户跟踪联系;外出带客户看房,或者自己提前去看房,去街道上散发传单,到居民区做活动推广……如此种种,我经过了一周,亲眼见到同事成交了一单,更确定了这个工作不难。
连锁店距离我们租的房子有半个多小时的公交车程,两边到车站都很近,因此交通还算方便。清早七点起床上班,晚上回去也是七点左右,武韬小静和我早出的时间差不多,但是回家总比我早一些。武韬特意跟我说,晚饭不要一个人随便在外面吃了,想吃什么尽管事先告诉他们,小静会给我们做饭。
我每天都要给楚灿打电话,总是选在傍晚下班以后。白天上班,也会抽时间发三五条短信,通常是早晨和中午相对清闲的时段。她回峨眉山的家里和妈妈住了几天,然后去了CD。她说她爸爸的公司也有试用期,接下来的两三个月,她要跟着她爸爸去几个沿海城市洽谈生意,拓展业务。
我们两人的关系发展,的确有些突然的成分,其中最意外的就是离别的那个夜晚。但是,我又感觉很自然,我们相识相处的时间其实很长,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谈恋爱而已。我已经慢慢适应现状,会在短信中偶尔称呼她一声“宝贝”;她在电话里跟我说,我那样叫她,有点不习惯,还是喜欢听我喊她小蓝。
我对那晚发生的事并不后悔,只后悔在细节方面没有保护她。我想我当时必须那样做,那应该是我向她表白爱意的一个最佳办法。我想过留住她,但还是理性地服从了现实,我没能留下她,可能正是我以前过于理性的代价。
她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这件事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我也有点想知道我是不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但又觉得这点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曾经的过去并不代表将来,所有的往事都应当烟消云散,我也有过以往的经历,我曾深爱过另一个女孩,对此,我希望她不要介怀。我暗自发誓会对她负责到底,也一定会真心爱她直到永远,我盼望和她早日重聚,更期待和她共享余生。
今年的夏天似乎比去年更炎热。我的房间里有门无窗,通风很差,我买了一台小风扇,晚上睡觉也还需要开着门。绷子床上只铺了一张竹凉席,睡前用水洒湿地板,再放一盆凉水在地上,暂且只能以这些方法来消暑避夏。我每天都记得浇花,也帮那盆罗汉松新换了一个陶瓷花盆,我最近发现,它像是长大了。
我和楚灿每晚都会互道晚安,有时短信,有时电话。她问过我两次有没有想她,第一次我只说了想,第二次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
“想了,每天都想。我现在感觉,你就在我枕头边上。”我说。
“你等我吧,我会回来的……”她柔柔地说。
七月过半,我在公司做成了一单租赁业务。客户是一位今年刚毕业的外地女孩,我耐心帮她找了房子,带她看了三四家,最后定了下来。按照公司规定,收取了她半个月租金的服务费,给她开收据的时候,我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我同时还在跟进几个买房客户,其中有两个中年人的意向很准,只差给他们找一套合适的房源。我们店长最近传授了我不少谈客户的技巧,她说对待客户需要像谈恋爱一样。开始穷追猛打,中途甜言蜜语,但也不能一味讨好,要懂得欲擒故纵,等到了即将成交的关键时刻,凡事更要谨小慎微。我问她成交之后又该如何,她说可以把成交看做是友好的分手,后续对客户的维护跟进,就是朋友之间的礼尚往来。我把她视为前辈,认为她说的有道理。
她还告诉我们,她和她老公是大学的校友,一毕业就领证结婚了,她前几年都是在家里带小孩,今年才出来上班。我感觉她这样的生活经历也很不错,心中暗想应该可以模仿。我把这件事和楚灿聊了聊,她说那样很好,她希望将来什么工作都不用做,当一辈子家庭主妇。我说,肯定能实现,最多一两年。
七月二十日,周四。这天晚上我和武韬小静一起在小区里的火锅店吃饭,席间原本开开心心,但是一说起毕业后的近况,武韬就长吁短叹了起来。
余季正回家后,好像进了事业单位,只和我们联系过一次。林进舟和我们的联系也很少了,并且说话之时,感觉已经不能像以前那般随意了。武韬进了汽摩集团做企划,也正在试用期;小静还在物流公司,听说效益不太好。
我和武韬喝酒聊天,难免涉及到了分离、生存等等沉重的话题。他喝的比我多,到家后呕吐了一次,被小静搀扶着回了房间。我也回房休息,躺在床上给楚灿发了一条信息,简述今天发生的事情。
隔壁的房间里“嘭”的一声,像是有东西摔在了地上。我接着就听到了吵架声,是武韬在吼,小静也在不停地嚷,一时半晌听不出来他们在吵什么。我起身走到门边,心想是不是该过去劝架,然后就看到小静拉开门走了出来。
“你爱找哪个找哪个,我不得和你一起过了!”她大声说。
“你就是嫌弃老子没本事嘛,趁早滚远些!”武韬追出来说。
小静没有再理他,哗啦一声拽开屋门,脚步急促地跑下了楼。武韬冲过去狠踢了一脚门框,楼道里本就有些失灵的声控灯泡随着这几下响动忽明忽暗。武韬没有追下楼,站在门口不停地骂骂咧咧,我急忙过去问他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你不用管。”他摆了摆手。
“有话尽量好说,不要吵架。”我劝他。
“怪我喝多了!”他拍了下额头,“没事的,我等会儿出去找她。”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深更半夜的,最好赶紧找回来。”
“我自己去吧,这个忙你帮不了。”他红着眼睛说。
武韬独自去找小静,我随后下楼去等他们,过了足有一个小时,才看到武韬陪着小静从远处慢慢地走了回来。小静走在前面,神色异常坦然。武韬抽着烟跟在她的身后,走路有点摇头晃脑,脸上带笑,不知是得意还是自嘲。
“不好意思啊,我们吵到你了。”小静朝我一笑,自行上楼去了。
武韬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递了支烟给我。
“哄好了?”我问他。
“当然了!”他笑着,“女人们就是麻烦,跟你闹就是想让你哄。”
“你是怎么哄的?”我有心求教。
“这你就不要问了,我这次哄她的代价高了……”他有些郁闷地说。
夏夜燥热,人心难静。我回去给楚灿发短信,告诉她武韬和小静吵架了。
“没什么吧?在一起吵架很正常的。”她给我回。
“你将来会和我吵架吗?”我莫名其妙又发一条。
“不会,我会躲的你远远的……”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