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合租结束，我重新回到宿舍很不适应，感觉室内的空间太狭小，没有电视冰箱和厨房。更重要的一点，眼前看不到一个女生的身影。
我把带回来的罗汉松盆景摆在了阳台，没有放到护墙边缘，而是放在了洗漱池旁的地上。本来想给楚灿送去她的宿舍，但是她说她们已经养了三盆花，这一盆树放不下。我随口问了句真的吗，她笑着说如果不信，欢迎去看。
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女生宿舍，回想上次去，至少是前年。趁着刚回学校这些天的闲暇，我和林进舟一起去了一次。楚灿宿舍的阳台上果然摆着三盆花，我都不认得。她依次给我介绍，说是天竺葵、石斛兰和三色堇。
十月九日，武韬和小静的小饭馆选在这天开业，我们联谊宿舍的朋友们都准备前去庆祝。按余季正的说法，我们其实是去蹭饭，这不无道理，所以最好送点礼物。我的想法是一起送个红包，但余季正说武韬肯定不会收钱，林进舟提议还是送花篮，刘青婷和楚灿也都同意了。楚灿说，她可以帮我们两个宿舍各预订一个花篮，到时候摆在饭馆门口，正好可以凑一对。
小饭馆的位置就在堕落街的街边，我提前来看过一次。正式租用的场地只有一间房，后面半间分隔为厨房，前面半间摆了两三张小桌子。门外有一处空地算是房东附赠，临时搭了一块雨棚，摆了三四张桌子。主要经营各种盖饭，还有小面和米线，请了一位师傅，还有一个据说是师傅家亲戚的小工。
我们几个朋友上午去的比较早，到的时候，看见小静正在厨房里自己煮一锅米线。武韬说他们都还没有吃早饭，小静准备开业这些天给累坏了，他这两天也是每天很早去菜市场，开饭馆确实不容易，之前有点想简单了。
上午，班上的同学陆续过来了十几位，男生基本到齐了，女生来的不多。我们坐在门外的雨棚下，坐在那些花花绿绿的塑料凳子上喝茶聊天。
快到中午，楚灿预订的两个花篮也送到了。半人多高的插花竹篮，花色红黄相间，上面还挂着长长的大红飘带，写着开业大吉财源广进。
“我说过不要送花篮的嘛，这么浪费钱。”武韬知道了是我们送的。
“没有多贵啊，摆在这里多漂亮。”楚灿说。
“还不如给我送红包呢！”武韬像是开玩笑。
“当了老板果然变了。”余季正指着他，“就想着要钱，要变财迷了。”
“你们饭馆的名字没有弄出来吗？”我看了看空空的门头。
“做了灯箱，下午才能送到。”小静说，“就是你给起的名字，韬之静。”
“其实还可以印点宣传单，拿去路上发一发。”我建议。
“你早说嘛，我们都没想到这些。”武韬说。
我答应了武韬，帮他简单设计一份宣传单，做好之后再给他送过来。他说发起来太浪费了，让我少复印一点，他拿去校园里找地方贴几张。
放了两串鞭炮，算是开张仪式。同学们热烈地鼓掌欢呼，都要求老板讲几句话。武韬说，现场来的所有同学都可以按着菜单随意点餐，一律八折。
盖饭的价格最高。我们两个宿舍的人都点了盖饭，一起坐了张桌子。很快也有不少顾客来吃饭，人渐渐变多，很多同学都让出座位站了起来。武韬和小静进出忙碌，地上还有些鞭炮的碎屑，我吃了一份辣子鸡丁饭，味道很好。
余季正在饭桌上问我们，吃完饭是不是回去。我说如果有事就走，没事就留下帮忙。杨涵接了个电话，第一个走了，林进舟和刘青婷说要去自习，余季正说要回宿舍。他们都走了之后，一张桌子旁就只剩了我和楚灿。
楚灿还在吃饭，她点了一份肉末豇豆盖饭，送来的比较晚。她好像也不怎么饿，没有用勺子，而是用筷子一点点地夹着吃，速度很慢。
“你快点吃吧，都要放凉了。”我忍不住说。
“我故意吃慢的，我们多坐一会儿，帮他们吸引客人过来。”她看着四周。
我也发觉旁边吃饭的人走的多来的少，同学们也只剩了几个。
“这边的位置不太好。”楚灿和我小声说，“旁边有个梯坎，街道又带点斜坡，从下面走上来的人很难一眼看到这里有饭馆，都走去前面了。”
我观察了一下，似乎的确如她所说，这边的地势有点高，并且靠边上。
“开业才第一天，很多人都不知道。”我说，“等他们把灯箱做好摆到街上去，再宣传一下，情况肯定会变好。”
“那也不一定……”她小声说了一句，低头吃饭。
“你对开饭馆也有经验？”我问。
“开店都是一个道理。这些表面的问题，看看那些生意好的店就知道了。”
“是哦，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大四要开歌厅。”我想起一件旧事。
“你说蓝房子？”她看着我问。
“是，那个歌厅还在吗？”
“应该转让出去了吧？我不知道。”她看了下街道的另一头，“我也没有说过大四要开啊，我好像说的是等以后有机会开一个……”
“你可以尝试一下吧？”我看着正在给客人端饭的小静。
“我怎么尝试啊？”她也看着小静，“人家开店，都是男女朋友一起开的夫妻店，我一个人没人帮忙，你想让我累死啊？”
“哦。”我突然醒悟，“那就等以后吧……”
中午一点过，楚灿终于算是吃完了饭。也没有真正吃完，后来有只花白的小猫从我们的桌子下路过，她扒拉了一堆米饭去喂猫。
还有两三个客人，武韬和小静也清闲了一些。武韬坐过来和我们聊天，递了支烟给我，我问他是不是没顾上吃午饭，他说饿过头了，没胃口。
我和楚灿都面朝街道坐着，武韬坐在我们的对面。我在特别留意那些走过的学生，发现时常有人会往这边瞟一眼，但好像并不是在注意这家饭馆。
一根烟抽完时，我看到从下面的街道慢慢走上来一个年轻的女子。她一头短发，穿一件绿色的外套，却正是我们的辅导员龙老师。楚灿自然也看到了，但她不动声色，也不说话。我给武韬指了指身后，提示他回头。
“哦哟，龙老师。”他慌忙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知道你今天开业，我过来看看。”龙老师温和地说。
“你是大贵客，应该早点来。”武韬掐灭了手上的烟。
我和楚灿都站了起来问好，楚灿瞅了我一下，眼神中明显带着一点“今天可能有戏看”的意思。我懂她的想法，我看到小静也走了过来。
“这是我们老师，这是我女朋友。”武韬给她们做了介绍。
“你好。”龙老师说。
“老师好。”小静说。
“我今天很忙，现在才有空过来。”龙老师说着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红包，给小静递了过去，“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务必要收下。”
“老师，不用了，这个我们不能收。”小静往后躲。
“武韬，那你拿着。”她转而递向武韬。
“好，我拿。”武韬接了过去，“你是我姐，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这就对了。”她说，“你这算是创业，我多少要支持一下。”
“谢谢老师。”小静在一旁道谢，然后接过了武韬转递给她的红包。
“我准备出国了，过两天就走。”龙老师也看着我和楚灿，“大四就不能给你们做辅导员了。本来想组织大家聚一下，但是现在恐怕来不及了。”
“过两天就走？这么急？”武韬问。
“对，今天也当是和你们告别吧。”她看着武韬。
“告别的话，那就得拥抱一下。”武韬有些认真地说。
“好啊，如果你女朋友不介意的话……”她大方地一笑。
我和楚灿看着她和武韬轻轻拥抱了一下，小静也站在旁边看着。楚灿也凑过去和龙老师拥抱了一下，接着关心地询问她出国的情况。
她是要去英国留学，去爱丁堡大学深造国际法，和我们学院签好了协议，两年之后再回来任教。我之前对此有所耳闻，感觉是一件比较了不起的事。
“那就只有两年后再见了？”楚灿问她。
“是啊。如果我回来，你们都还在重庆的话。”她看了看我。
“詹语，龙老师要走了，你要不要也抱一下？”武韬喊我。
“我还是握手吧。”我笑着说。
“詹语还是不爱说话。”龙老师微笑着向我伸出了手，“也太低调了，他和我这三年好像都没有说过几句话。”
我仍只是笑着，和她轻轻握了握手。
龙老师站着和我们聊了一会儿，等她走后，我和楚灿也回了学校。
“今天感觉如何？”楚灿在路上问我。
“这世界有点复杂。”我感觉像看了一出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