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诸葛天在往来镇也呆了将近三个多月了,来生泪自行离去也将三个多月了。此刻已经是深冬的时节,云雾叆叇,天色昏黑,北风朔朔,青光冷冷,天空已经飘满大雪。这天,诸葛天在姬家小廊的柃木上坐着,抬头看着这漫天飞雪,感受这冷冬,他一副百无聊赖的发痴起来,不由的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许久,只听见诸葛天在那自言自语道:“她已经走了三个多月了……”
姬凌薇从那边端过一碗汤过去,进屋后不多时又走将出来,手里已经是捧着一件鹅绒大衣。见诸葛天在那发呆,忙笑着过去,一面给他套上外衣,一面说道:”你在这发什么痴呢?谁走了三个多月了?“诸葛天忙回神过来,说道:”哦,表姐,你怎么出来了,这天下大雪,又冷!“姬凌薇说道:”我怎么不能出来,你不也在这里发痴半天了,说吧,有什么烦恼事儿,只管和我说呢,看看表姐能不能给你提点提点。“
诸葛天听罢,未语便兀自绯红了脸,却只是微笑道:“我……没什么事儿的,只是这天……下着雪,好美!表姐,你说……那……喜马拉雅是不是也在下雪了,那儿会不会很冷?”姬凌薇听罢,早知道他的心思了,这三个多月以来,她见诸葛天虽一直在扶助自己,担心自己,却见他时常发痴,时常走神,偶尔的见他魂不守舍,却又故作牵强装大人,那模样本不该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可是他也竟这样硬挣了三个多月了,愣是没有丝毫埋怨。这三个多月以来,姬凌薇也没听见诸葛天说过关于来生泪的事,自己却也不敢妄自去追问,生怕戳到他的痛处,而自己对这家业也一时应付不来。如今诸事已经安定,诸葛天该有他去做的事了。
一个孩子的世界,你以为他不懂事,其实他都懂;一个孩子所能承受的坚强,也许是你所未能预料和体会的,一个孩子的真情,也不是所有成年人自以为是的。
对于诸葛天的问,姬凌薇答不上来,诸葛天又独自痴痴地道:“表姐,这下雪,你说外边是不是会很冷?”姬凌薇知道他在担心来生泪,可是自己却也不知如何开口,很多东西,你是去解不了的,也无法解得。姬凌薇道:“也许吧,或许也未必。”诸葛天却道:“表姐,你说这大雪的天,会有狼吗?尤其是夜晚的时候。”姬凌薇见诸葛天语无伦次,知道他执念过深了,可是自己除了焦急之外,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时,却有一颗雪球“嗖”的一声,落在诸葛天的胸膛,打散了,那雪粒散了诸葛天一身。诸葛天被这突然来的一击,倒是惊醒了不少,只听见有个动静在那方廊沿下窣窣作响,一会儿,又一个雪球飞过来,这颗雪球比刚才的要大,朝诸葛天头顶飞了过来,快到诸葛天三尺外时,被姬凌薇一挥手打散了。姬凌薇是懂武的,身手还不错。
不多时,又有三个雪球掷了过来,姬凌薇通通给打散了,然雪粒已经散了自己一身。却听见那边有个小娃在偷偷的咯咯的笑,姬凌薇便知是曹太夫的女儿曹麟儿,姬凌薇悄然拂身过去,那曹麟儿还在准备滚雪球,正乐滋滋的用她那粉嫩的被冷得通红的小手丫捏雪球。姬凌薇偷偷地也捏了一个拳头般大的雪球,因为怕伤着人,所以只是将地上的积雪搂起来,从曹麟儿头顶一尺处放下去,“啊”的一声,曹麟儿的头上便被这雪球盖住了。她忙抬起头来,一看是姬凌薇,不觉气恼地抿着殷桃小嘴儿,说道:“姐姐欺负人,姐姐欺负人……”
姬凌薇见她这般可爱,却道:“我怎么欺负你了,这雪不是姐姐放下去的,是……”说完她见曹麟儿侧边有一株不小的树枝,上面积满了雪,不由的说道:“这雪可是你自己弄到自己头上的。”曹麟儿听了,却更加娇气地道:“骗人,姐姐你骗人……”姬凌薇听了,却得意地笑道:“你不信,你自己看看你头顶是什么?”曹麟儿听罢,忙的要抬头去望,姬凌薇却掌力一袭,那树枝受风摇摇摆起,又是几处雪落下,曹麟儿抬头本就张嘴痴望的,这雪落下,正塞了她一嘴。冰得她吐出不迭,姬凌薇见她蛮里蛮气的模样,又笑将起来。
诸葛天却是看过来的,曹麟儿见本来要逗诸葛天的,却半天不见他过来,姬凌薇倒是先来挑逗自己一番,曹麟儿不觉愤愤起来。她忙的跳跳蹿蹿地跑到诸葛天身旁,二话不说便拉着诸葛天的衣角撒娇道:“小天哥哥,姐姐欺负我,小天哥哥,姐姐欺负我……”诸葛天被她这娇声娇气的一缠,不觉也心下一动,又看曹麟儿噘着可爱嘟囔的嘴望着自己,那清明如水的水墨眸,使诸葛天大为一惊。
随即诸葛天又淡然下来,姬凌薇走了过来,见诸葛天依旧怏怏不乐,说道:“小天,这会子这么美的雪,我们在家里闷着做什么,倒不如出去看看雪景,倒也不错。”曹麟儿听了,更加附和道:“对呀对呀,小天哥哥,我们一起到河里去溜冰去吧,我听我爸说,那河今天已经结了一尺的冰了,要是拿着木凳在上面划着,那是极好玩的。”
诸葛天听了,虽还是闷闷的,可是表姐的好意他岂能却之,又见曹麟儿这般,自己是不可扫他人兴致的。他又抬头仰望了一下这天,是乌云里透着白光,十分耀眼,那是雪的反光所致。不多时,雪也渐渐地下小了,天隐隐的似乎也要霁,诸葛天道:“好吧,我们滑雪去。”曹麟儿听了,不觉激动地跳将起来,合掌拍着说道:“哦哦……太好咯,滑雪去咯!”姬凌薇道:“好好,滑雪去了,麟儿你个调皮鬼!”曹麟儿听了,却不住吐舌做了个鬼脸,急忙忙地要回家去拿小板凳,姬凌薇又道:“哎,麟儿,你哪里去?”曹麟儿道:“我回家去哪板凳啊,还有叫我哥哥也一起去。”说着飞跑出去了。
姬凌薇忙也在家里准备要去滑雪的东西,是四根杵杖和两个被坐的光滑的小板凳,还有厚实的连帽鹅绒服。诸葛天见姬凌薇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像个皮球,不由得都想笑了,打趣地说道:“表姐,这都还没出门的,你就把自己裹得这样严实,要是到了那冰冻的河里去,还不知怎样的呢?”姬凌薇见诸葛天打趣自己,不觉的嗔目道:“是是,我不像你们野孩子家,不怕冷的。”
他们正说着,只见门口又来了两个绒毛毛的小球儿,愣是看得诸葛天和姬凌薇都怔住了,你道那俩是什么打扮,原来诸葛天只当姬凌薇怕冷,便裹了厚衣,这回来了两个更圆凸凸的家伙,诸葛天不由得笑道:“熙然,你这是怎么打扮的,是打算去滚雪球的么?”说着早就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曹熙然见诸葛天笑自己,忙的一气之下,将他母亲硬塞给他的那厚实的鹅绒服给除却下来,诸葛天却见里面还有一件厚实大衣,又笑着说道:“我说呢,哪里就这样的饱满了,原来是硬塞了两件的。”
曹熙然见似乎遭到鄙夷,也耍性地说道:“我就说妈妈怕事,不过出去滑个雪的,哪里就会冷着冻着了的。”曹麟儿见哥哥这样,她年纪更小,也更加调皮不知深厚,也将自己身上的大衣给去下来。姬凌薇却道:“麟儿你穿着吧,咱们可不比那小子,要是冻着了,你妈妈可又要说我们了。”诸葛天也道:“是的呢,你就穿着吧,就算刺猬小球的,也蛮可爱的嘛!”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他见曹麟儿是被鹅绒服给裹起来了,只留两只眼在外面,实在是可爱之极,可逗之极。
曹麟儿见诸葛天笑自己,却嘟囔个嘴儿,往姬凌薇身上蹭去,撒娇道:“姐姐,你看,小天哥哥嘲笑我。”姬凌薇见着,忙说道:“哦哦,麟儿别生气,我帮你说他,我帮你说他就是了。”说完她回头朝诸葛天娇嗔目视一回,诸葛天便不再取笑了。他们一同带了木凳和杵杖一起往东南方不远的小河里来。
那小河不甚宽大,不过水却有一丈多深,此刻河水已经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了,河的两侧是高大白杨树,树上也悬着许多倒垂冰锥,各自晶莹透亮,宛若风铃。望眼瞧去,那河水冰层晶莹玉砌,宛若一方石棱镜。曹麟儿见着,早就按耐不住地要往那河中蹿去了。姬凌薇却道:“麟儿小心!”话音未落,只见曹麟儿“嗒”的一声,一脚便踩进了那河畔处的河水和岸边泥土交接处,这河面所结冰层是很厚的,可是河水和岸边泥土交壤处却因为风吹枯草的摇摆,河水不及,所结冰层不厚,只不过所下的白雪掩盖而已。
这曹麟儿步履很小,踩不到河水深处,一脚踩去,刚好落在那水岸交接处,那不厚冰层给塌陷下去了。姬凌薇、曹熙然和诸葛天忙过去扶住她,只见她那毛茸茸的小脚踩进河畔数寸,所幸的是那大雪积厚,曹麟儿并未踩穿河畔薄冰层,自然也无大碍,众人不过心虚一回。
他们把木凳倒放着,就坐在上边开始在河冰面上滑冰起来,姬凌薇是有武术的,又常年在外走动,身子灵活,学东西也快,自己之前虽不曾来过这河边溜冰,却不多几时便学会了,自己在那“咻咻”的溜起来。诸葛天和曹熙然虽然不如姬凌薇那番,也用不了多久便在那河面上“咻咻“溜起来了。倒是那曹麟儿本就是小娃一个,自己身上衣物又着实穿得太厚,完全活动不起来;只见她在那河面上推动着木凳,待要坐上去,木凳却又不动了。
曹麟儿本来就一个人孤立无助些许时候,见别人玩的欢乐自己却使出吃奶的力气半点也没进展,不由得急的要恼哭起来,娇里娇气地大叫道:“哥哥,你快来教教我呀,我不会溜!”她这尖里尖气的叫声倒是奏效的,不多时,诸葛天、姬凌薇和哥哥曹熙然便都到她身旁来了,只是见她在拼命地喘着气,胖乎乎的小脸虽已被朔风吹得通红,却还是娇嫩的,她气歪了嘴儿,两眼红通通地看着曹熙然,似乎要干架似的。
姬凌薇见着,是想笑却不敢笑,忙说道:“好好,麟儿别生气,来,姐姐带你溜冰去了。”曹麟儿本来已经气恼得不成,听到姬凌薇这番安慰,自己是想哭却怕别人取笑,只是自己憋了半天,心中大为不快,不想就此听从,忙把脸扭向一边!姬凌薇自然知道的,忙又说道:“来来,麟儿,姐姐教你,我们一起溜冰,可好不好。”说着不由曹麟儿回答便拉着曹麟儿在那河道上溜冰起来,那曹麟儿本就只是恼他们都各自溜冰去了,自己人小不会溜冰,他们却不管她,便耍小性子,要和哥哥曹熙然斗气的。
姬凌薇带她去溜冰,自己本就很想融入这欢乐之中,又怎么会把刚才被抛掷之事给深记,只不多时,河面上又多了一个娇滴女娃的叫喊声,欢呼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