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陆晏国
晏国之内多崇山峻岭,数条山脉盘卧在国土之上,东西纵横、南北贯通、断断续续,因国中许多城池依山而建,且以石山居多,所以晏国又被世人称之为“石国”。众山之中天狼山可谓最为陡峭,白天远远看去,如同一把张满尖刺的武器耸立在那里,而到了晚上,身姿怪异的大山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巨狼趴在大地上沉睡,所以它因山势高险,怪形异石而著称于世。天狼山山间怪石嶙峋,断崖深涧丛生,尖耸的山峰直破去霄,如果把天下间的险山做一个排名榜,想必天狼山得其榜首是当仁不让的。
因为整片山脉质地坚硬,周围农耕放牧皆不可行,只有生命力顽强的松柏和野草野树突兀的横生在陡面峭石之间,却也是生得奇形怪状,所以这里成了晏国最为人烟稀少的地方,越靠近大山现象越明显。
夜色正浓,浓的如同一池黑墨在天地间荡漾,一串碎乱的马蹄声敲打在通往山间的石子路上,打破了一往的沉寂。散落的猎户早已熄灯休息,只有寥寥的月光驱赶着阴暗,山影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罩在人们的头顶,天地静的让人心头发颤。
马上的人并没有燃起火把,他们在黑夜里摸索前行,马步行的缓慢却没有半点停留,高低的路面曲折的弯角,骑马之人控制着马匹一一平稳行过,明显是走惯了这样的道路。
这群人一路无语,一直行到一个简易的茅屋院落前才驻停马步。
“掌火”,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这才亮起了一捧火光,点火之人刻意将火调暗,只够照亮周围一丈,跳动的火光中方才看清这是一支十几人的军队,人们都身着传国令时才穿的细甲山松服,腰间的武器也是特制的鸳鸯细柳刃,这种武器形似刀却非刀,锋利程度非比寻常,一长一短攻守兼备。为首的武士接过火把凑近门前的一墩木桩上,“清石舍”三个秀丽的院名后面跟着四个小字“来者下马”。
“下马”
一片落地声响起,紧跟着是整理服饰的金属摩擦声。
“咚咚咚”武士轻叩门环,许久未见院动静,又接连叩了几次。
“吱呀”破旧的大门微微开了条缝,一个衣衫凌乱的老奴睡眼蓬松的向外探望着,透过门缝,一丝暗黄伴随着‘噼啪、噼啪’的轻语挤了进去,扑到了老奴的身上,“你们是谁”。
武士递出羽翎司令牌,“烦请老者通告,帝都旨意已到”。
老奴开了一扇门,借着火光翻看着铜色木质令牌,正面书写着“旨笔”二字,背面则是一串蝇头小字“关连靖旨笔都尉十四军”,短短的十个字说明了武士的名字、官衔和职务,关连靖是他的名字,旨笔的意思是晏国帝君御用的亲随,都尉是指职务,十四是身号,军指的是武职。
查看无样后老奴将令牌归还到了武士手中,一脸抱歉的说道:“老爷已经睡下了,大人还是明日再来吧”
饶是怀揣帝都旨意的羽都尉驾临,老奴也并未打算叫醒已经休息的主人,这般打发回应,换作他人就算是有一百个脑袋都不敢如此无礼,但武士却并未显出半分不满,态度反而更加的恭谨,身后的随从也是依然沉默肃立,不敢发出丝毫怨言。
“十万火急,还请老者通告一声吧”武士再次相请。
“老爷的脾气你们应该知道,现在打扰…………”话未说完,从院落的偏房内走来了一个年经男子,披着外衣站在了老奴身后,“兴伯,这么晚了是谁”。
“想必这位是庄公子吧,深夜讨饶还请见谅”武士连忙上前对着年轻男子施了一礼。
年轻男子上前一步这才看清了来者的细甲山松服饰,还礼说道:“原来是帝都的大人,不知深夜驾临寒舍所为何事”。
“帝都旨意已到,十万火急”武士生怕误了军机要务,面色以有焦急之色,语气也透露出几分迫切。
“还请大人稍等”年轻男子未及多想,转身走进了院内。
片刻后,茅屋内一盏油灯亮起,灯光下一个人影起身穿衣“诸位大人,外面夜深寒气重进屋说话吧,别冻坏了身子”。
“谢镇国公”十几个武士一齐单膝跪地低声道谢,细甲的摩擦声在深夜里听起来有些刺耳。
老奴关好大门,将武士们带到了屋前,“老爷他们是帝都传旨的”。
桌前正端坐着一名老者,灯光下老者的头发已经发白,两道浓眉斜至发鬓,灰白的长髯垂在胸前,微弯的鼻尖因屋内寒冷而冻的有些发红,此人正是晏国的镇国公庄宫,刚才的年轻男子是他的长子庄没生,正恭敬的站在他的身后。
“你们进来吧”庄宫裹了裹身上的棉衣,对门外的武士招了招手,又对老奴吩咐了两句“兴伯,沏壶茶来”。
老奴应了一声便转身走进了黑暗里。
“你们在门外候着”为首的武士独自走了进去,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竹帛展了开来,高声颂道:“镇国公接旨”
庄宫与庄没生双膝跪地,静静的听着。
晏国国书记载,庄宫被封镇国公,可以无诏面见帝君,免施诸礼。这般厚恩,放眼国中,只此一人。但他并未仗势自己的身份而忘君臣之礼,行事反而更加的谨慎谦卑。
“今,复镇国公典军司主司之职,掌三军之令,御全国兵马,赐雷眼印。”
短短的几句话,却有千斤之重,庄宫低头听着,心头泛起波澜:“老臣,谢大王恩典”
武士宣读完后,连忙上前扶起了庄宫,“恭喜镇国公重掌三军”。
“陛下近来身体可好”庄宫双手捧过旨意。
“大王一切安好,只是思念国公久矣,临行前还下旨让我等火速赶到”
“老臣我也是心系帝都,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陛下”
“国公一片赤诚,实是我晏国之福”
庄宫并未因复职之事显出喜色,只是随意和武士聊着。老奴已将泡好的茶端了上来,顺便将屋内的碳炉烧起,旺旺的火苗片刻间便将屋内烤的暖暖的。
“哦,对了,这是我的长子庄没生”庄宫指了指身后的年轻人,向武士引荐。“没生,去把外面的大人们带到偏房休息取暖,再去添些茶水送过去”。
“是,父亲”
庄没生对着武士颔首一笑:“大人请便,我先行告退了”。
“有劳公子了”武士连忙起身以抱拳回礼。
庄宫心里明白,这般急令定是为了近年来西北战事,且内含诸多机密,这才将身边之人尽数支走,听着门外众人走远,他示意武士坐下,话锋一转:“北蛮的战事怎么样了”
“草原格局已定,阿历斯冷攻下了朝阳城”武士自然知道庄宫遣散众人的含义,再不寒暄“大王已下令将闪电军集结到了‘子玉关’,就等国公前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