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都卫也纷纷挥刀加入混乱不堪的场面中,闷哼声断续不绝,不少人连束发都被削掉,披头散发的在格挡中左突右刺,成缕的断发由空中飘落,掉在血滩上。
康渠与姬康缠斗在一起,打的难舍难分,丝毫没了贵胄的身份,只剩下满腔的仇恨化在以命相搏的兵刃上,一刀一剑,险象环生。
泰逢轻易的踢掉待卫手中的刀,长剑一扫,一缕血雾瞬间自待卫的脖子上喷出,溅的他一脸暗红。血腥气让他体内的血液沸腾了起来,浑身血迹斑斑的厮杀着,如同一只大开杀戒的屠夫,看到身边的巫光启在数把兵刃下艰难的抵挡着,泰逢一个闪掠掌中寒光一闪,长剑直刺他的心窝,突然听到耳边一声急呼“南阳侯不可”,紧接着眼前一个人影闪出,剑身被一杆长戟挑飞至空中。
姬长房稳住身形,长戟虚空扫过,‘当啷、当啷’声中,围攻姬康的数把刀剑也被打落在地“南阳侯切不可莽撞”。话音未落,泰逢的脸色突然变的非常痛苦,一脸惊恐的看着他,喉咙里挤出了最后两个字“你们……”,身体便垂直的倒了下去,胸前的一把细剑直没刀柄,至死他都未曾想到,自己一生戎马,最后却死在了这小小的议宣阁中。
姬康都未曾看姬长房一眼,快步走到泰逢的尸体前,毫不犹豫的抽出细剑,朝他的脸上狠狠的啐了一个吐沫:“看你还怎么嚣张”。
姬长房一时呆住了,他看着地上逐渐变冷的尸体,那双空洞的眼睛望着头顶的雕梁画冻,写满了不可思议。
屋内已经是一地狼藉,文官和宫女们瑟瑟的躲在角落里,不时的传出一声惊叫,两边的人都已经杀红了眼,不时的有人倒在血泊中,尸体被来回踩踏着。
姬长房手中长戟大开大合,戟尖却不曾见过半点鲜血,他只想尽可能的平息争斗,半不想伤人半分。
夫骇早以护着太子羸躲到了一边,一顿的捶胸顿足:“先王呀,老臣有负重托呀,我冀国面临大难呀”。
厮杀中,卫青攀也率领着羽都卫赶到了议宣阁,看到眼前的场面,他一声令下:“将他们全部拿下”。
数十名羽都卫蜂拥而入,长枪虎虎生风,顿时将屋内的血腥压了下去。
“各位公子、侯爷,请罢兵停战,否则属下就要行格杀之权了”。
低沉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了耳朵里,众人纷纷毫不情愿的撤回兵刃,散作两侧,心里却明白卫青攀作为羽都卫统领,他所率领的羽都卫都是帝都待卫中的精英,与他们相斗丝毫占不到便宜,更让他们忌惮的是,他手中握有格杀皇室成员的权力。
卫青攀一脸肃容的走到中间,单膝跪在姬长房身前:“属下来迟,还请将军责罚”。
“快将太子送回章仪殿”姬长房冷冷的看着两边,此时屋里的所有人都负了伤,一身血迹,个个都不服气的盯着对方“卫统领,将这些人请回休息,这里由我的人清扫”。
“领命”卫青攀挥手间,羽都卫们护送着诸侯和公子们走出了议宣阁,太子由他亲自护送回宫,大臣们惊魂未定的紧随其后,刚刚刀光血影的议宣阁瞬间变的安静了下来,就好像这场闹剧从未发生过,只有倒在血中的尸体和满地的狼藉证明着冀国内政暴动的开始。
内斗之后,太子羸立即下令封锁消息,诸侯及其所有随行统一请入了鸿雁宫由羽都卫森严把守,严禁任何人随意进出,各位公子也在监控之下收敛了许多,大臣们对此事自觉的选择了毕口不言,但即便如此严密的禁令,也挡不住宫人们的私下议论,宫墙下、角落里、甬道内,传的神乎其神,就好像每个人都参与了议宣阁中的血斗,纸墙被扎的千疮百孔,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各诸侯安插在帝都的耳朵中。
禁令直到国葬之日才被解除,此时,冀文帝的丧礼规程早已确定,整个皇宫被铺天盖地的白色淹没,就连金鸡城的大街小巷放眼望去,也尽是素衣白革。
往生殿内,嫔妃和公子们都跪在灵堂之下放声痛哭,哀绝的哭声连成一片,只不过他们却并非是伤心之痛,而是为自己的将来感到恐慌。
各路诸侯依次而跪,也在不停的抽噎着,有些人则是惋惜未能及时手刃****,有些则是装模作样,心里却是有几分期待的兴奋,乱世之象已显,那些意图从中得到利益的人,眼着着多年谋划即将付诸行动。
因为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先王的遗诏马上就要宣读。
“众安”礼监站在灵堂一侧高声宣读着礼程“接先王遗诏”。
众人立刻了停止哭泣,俯首倾听礼监那尖细的声音响彻死静的往生殿。
“承天地之法,继祖祠之礼,顺万民之愿,展国土之威。……………………”
漫长而繁儒的遗诏一经读毕,下面顿时响起了一片议论之声,嫔妃的哭的更加撕心裂肺。
太子羸走到灵位前,行过叩拜大礼,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白皑皑的一片,良久,他郑重的托起遗诏,泣不成声:“各位宫妃,各位兄弟,列位诸侯,本太子今日含痛接诏,定当谨记父王嘱托,兴我冀国之威……”
“太子哥,你说你手中的帛是父王的遗诏,可有凭证让兄弟们看看。”未等姬赢说完,堂下人群中立起了一个胖硕的身影,蛮横的指着姬羸,言语间毫不客气“总不能你说是就是,即便真有遗诏,那是不是这一份?在场的所有兄弟中,父王临终前可是只传唤过你的”
说话的是九公子姬长雄,此人生性暴躁好色,仗着自己一身武力,平日里横行霸道,私底下宫人们都叫他公子霸。其他公子听到他起身质疑,不禁目光斜扫,纷纷向自己平日里的好兄弟投去眼色。
姬羸将遗诏交回礼监手中,面有厉色,低声一喝:“九弟,不可放肆,父王灵位之前,岂容你如此胡说”。
姬长雄仍不退让,昂道挺胸:“太子哥少拿父王说事儿,你敢当着父王的灵位发誓吗?”
“继位大事,岂能让你如此儿戏”姬羸退去少许疾色,转而安慰道:“父王驾崩,九弟你悲伤欲绝,我可以理解,但今日作事不可任性而为”。
姬长房连忙起身规劝:“九弟,不要胡闹”。
姬长风跪在那里,似有似无的对着姬康使了个眼色:“二哥好生糊涂,谁不知道父王有意传位于你,可遗诏中却只字未提,当真是奇怪的很”。
姬长房眉头皱了起来,摇了摇头:“四弟也要跟着胡闹吗?父王让我掌管天下兵马,以是对我极大的信任了,我还怎敢染指这帝君之位”。
“就是因为你是万甲军的主帅,这才让我们觉的奇怪,父王的遗诏不可能不会提起冀国的兵权归属”姬康话中满是疑惑,此言一经出口,往生殿中所有人都不禁多了一份猜疑。
姬长雄更加的理直气壮了,声音也越发的胆气了:“就是,这实在让兄弟难以接受”。
姬长房不再说话,此刻说什么都好像是在辩解,倒像是自己真的想要继承王位一般。
姬赢听着他们漫不经心的对话,脸上变的十分的难看,一股恼火升到了胸中,他死死的盯着姬长雄,缓缓的走到他的眼前,伸手‘啪’的一声打在了那张油肥的脸上,“如此放肆,这一巴掌是替父王教训你的”。
“姬赢,你敢打我,你以为父王走了,我就怕了你了吗?”姬长雄捂着发红的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姬嬴,愣了一下,便抡起粗圆的手臂,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父王灵前,你残害兄弟,这是替父王教训你的”。
姬赢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气,低沉的吼道:“公子雄伤心至疯,羽都卫,送公子雄回府,好生看管”。说到最后,他的目光以经变成了阴冷。
姬长房心知不妙,太子此番作为必将引起群愤,再次起身规劝“太子,九弟他只是伤心过度了,绝无顶撞之心的,你……”
“你住嘴”姬羸一字都听不进去,更加恼怒:“还不带走”。
“从今日起,你们要叫我陛下”。看着姬长雄在羽都卫压送下走出往生殿,姬赢紧握的掌心不由的发烫了,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权力的那种霸道,整个冀国都将臣服在他的脚下,在那一瞬间,他甚至还想产生了一统中陆、一统天下的唯我独尊的错觉。
但这一切,究竟是一代枭雄的报负,还是一场泡影之梦,如果把历史当作舞台,那么天下所有的一切终将走到共同的终点,再宏伟的戏,总有谢幕的一天。
议宣阁中的血拼成为了冀国政变的导火索,而姬羸的那记耳光拉开了政变的帷幕。
仅仅九日之后,南阳侯的长子泰别便向各诸侯发出征讨檄文,声称太子篡改先王遗诏,谋夺皇位,亲奸佞,杀忠良,誓死维护冀国大统,要求另立新帝,废除太子赢的继承之位。
诸侯中响应者过半,一时间,冀国上上下下举国哗然,百姓们心生惶恐,而其它国家都是冷眼旁观。
后史称冀国此次的政变为“议宣阁政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