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上,宇文直唉声叹气,杨坚察言观色,不住劝酒。“卫王殿下是大冢宰①的心腹,大冢宰必待卫王与他人不同,殿下为何还要唉声叹气啊?”
宇文护叹道:“普六茹兄有所不知,这次我没接着那南朝降臣,反在沌口被陈将淳于量截住,吃了一场败仗,大冢宰在往来书信上已是大动肝火。”
“胜败乃兵家常事,卫王殿下身为陛下亲弟,身份尊贵,又勇猛善战,为我北周多立战功,大冢宰绝不会为了这等小事与殿下为难。”
“身份尊贵?如今大冢宰一手遮天,我身为皇弟,却有谁把我放在眼里?呵!”
“殿下如此忧急,为何不去求陛下相助?你毕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若说如今谁能在大冢宰面前说得上话,也就是陛下了。”
宇文直长叹一口气:“是我目光短浅,当初看那宇文护势强,便只好依附于他,如今皇兄怎还会信赖于我,再说,再说,唉,不提了。”杨坚知道宇文直是指皇帝已自身难保,想到大冢宰宇文护势力日渐强大,自己只怕也难有出头的日子,杨坚也十分苦恼,倒与宇文直越说越投契,推杯换盏,两人都酒意熏熏。
杨坚有意接近宇文直,低声道:“卫王殿下您已经贵为王爷,大司空,难道宇文护若得了天下会给您更高的权位吗,只怕还会忌惮你的势力。”
宇文直轻轻摇头道:“狡兔死,良狗烹,我怎会不明白,只是一步错,难再回头。”
杨坚摆手道:“并非如此,论道义,皇上为君,宇文护为臣;论情分,你与皇上一母同胞,宇文护却待你凉薄,过河拆桥;论实力,宇文护如今一手遮天,非但不在乎您的势力还忌惮着您,可是对陛下而言却如雪中送炭,陛下必会感念,怎会计较前尘往事?“
宇文直被说得心动,但想到宇文护的势力如日中天,只不住摩挲着杯子,一言不发。
杨坚进一步劝说道:“当今陛下乃英明之主,表面迁就宇文护,实乃韬光养晦。您想想,陛下若要对付宇文护,只要除去宇文护一人,依附他的人变树倒猢狲散。可是宇文护若想……,不但要诛灭整个宗室,而且分封在外的诸位总管只怕也会起勤王之师,和宇文护争这杯羹,到时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啊。“说完,杨坚意味深长地看着宇文直。
宇文直犹犹豫豫地道“我现在该如何做是好……”
杨坚铿锵有力,一字一顿地敲击着宇文直的内心:“卫王身为文帝之子,陛下亲弟,身份尊贵岂是宇文护所能及,何必甘为他人驱使,该是为殿下自己挣前途的时候了。”
宇文直为人本就少谋略,多寡断,此时虽是听得飘飘然,仍是不敢与宇文护对抗:“普六茹兄高见,本王记在心里,只是大冢宰待我周皇室有恩,此事容后再议。”
杨坚微笑道:“卫王英明,非臣下所能及。”
杨坚回到京城的府邸,独孤夫人已候多时。“看夫君意气风发,想来与卫王一番谈话收获颇丰。”
“宇文直优柔寡谋,他知我与宇文护不和,自然会防着我的挑拨,早在我意料之中。但是他轻狂气躁,对宇文护只是忌惮,只要宇文护这次不放过他,他必可为我所用。”
独孤夫人边为杨坚整理衣服边柔声道:“夫君计虑周全,逝者已去,望夫君多为日后思量,除去宇文护需得一步步按计而行,万不可为了替我父亲报仇而失了大局。”
杨坚感动地抚上夫人的肩:“伽罗,我原先还担心你怨我多年独善其身,但如今铲除宇文护已是箭在弦上,并非全为了岳父大人,宇文护不除,为夫也难有前途可言啊。”
独孤夫人擦了擦***的眼角:“对了,夫君,你可知你今日救下的是何人?是我父亲的三代家臣高熲啊,真是缘分,差点就死在那恶人的马下了。”
杨坚眉头微皱,回想:‘‘我说怎么有些眼熟,原是在你父亲家见过几次,这个人我倒记得,岳父倒很是赞赏他,说他胸有大略,忠勇贤能,怎么会到了宇文直手里?’’
“我父亲被宇文护害了之后,他也被贬到宇文直手里做奴才,这次去接那陈朝降将,他本为宇文直谋了条万全之策,谁知宇文直刚愎自负,一意孤行,中了圈套。宇文直羞恼,倒拿他撒气。”杨坚点头“这倒是个人才。”便让婢子传高熲进来。
高熲一进来就跪伏在地,杨坚赶紧上前双手将他扶起,恳切的道:“久闻高兄大名,今日幸能共处,我岳父徒遭不幸,倒是连累高兄受了这许多苦,不知高兄日后有何打算?”
高熲激动地涕泪纵横:“自独孤大人遇害,高熲无时无刻不想着来投靠大人和三小姐,只是流离颠沛,身所不能。如今心愿得偿,愿受大人驱使,纵使万死,定不负大人与夫人厚恩!”
注释:
①大冢宰:北周官名,统领百官,执掌朝政,相当于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