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刚离开正阳宫,齐王宇文宪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忧虑道:“陛下,你就这么让他离开京城?只怕是放虎归山啊!”
“普六茹坚无论如何也是平乱众臣,朕已处置了宇文直,虽有震慑群臣的作用,却也令很多人暗自心叹朕狠毒无情,朕甫一亲政,像普六茹坚这样的关陇贵族还是要拉拢的。”
“陛下,普六茹坚绝非常人,目光如刀,观其面相,绝非甘心久居人下之辈啊!而且陛下,您忘了?那天除掉逆贼宇文护时,明明在他府中,为什么先冲进来的是宇文直?差点伤了陛下,他再来个救驾,对陛下这样工于心计,陛下还把他当忠臣看待吗?”
“朕在这儿,他能反出什么天儿来?朕自会好好观察,朕现在担心的是太子,这个孽障,唉。”
宇文宪安慰道:“陛下,有些事也不能怪太子,当年太子年幼,宇文护又有意诱导,面对声色犬马,成年人尚且难以意志坚定,太子当时只是一个孩子,又怎能不流连其中呢?”
皇上有些颓丧地靠在龙椅上,道:“宇文护这逆贼罪孽实是深重,害我太子,这个孽子又与朕实不相似,竟深陷泥潭难以自拔,朕多年无权,眼睁睁看着宇文护把朕的几个皇儿引向斜路,朕的心痛,又有谁知?”
宇文宪想到皇兄一路来的心酸隐忍,也是感慨万千,鼻头一酸:“皇兄这不都苦尽甘来了吗,太子殿下尚未成年,又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咱们一定可以把他带回正道。”
皇上深叹一口气:“前些日子,朕让郑译去东宫作太子伴读,本是想让他替朕看着太子,谁知这家伙根本就是个两面三刀之徒,一面陪着太子荒淫,一面在朕面前帮着太子瞒着。”皇上越说越气,狠狠地拍了一下龙案,咳嗽了几声。
宇文宪赶紧上前抚背:“国事家务无一不要皇兄操劳,皇兄还是要多多保重龙体啊。”
皇上一摆手:“无妨,朕素来有咳疾。只是如今,讨伐北齐势在必行,朕离开京城这些日子,你一定要帮朕好好管教太子,教着他打理朝政。唉,这么多年了,朕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宇文宪眼中隐隐然有泪:“此乃臣弟分内之事,臣弟自当鞠躬尽瘁。”
太子大婚之后,这日,杨坚全家正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去定州,却见郑译登门,一见杨坚便哭拜在地,杨坚赶紧扶入内堂细问。
原来前些日子皇上偶幸东宫,发现太子正与几个舞姬寻欢作乐,郑译也陪伴在侧,皇上一怒之下狠狠鞭笞了郑译一顿,又将他革职为民,如今,他看着杨坚将前往定州当差,特来投靠。
郑译曾为杨坚同窗好友,又与太子渊源深厚,杨坚自是不会拒绝。
皇上离开京城后,齐王宇文宪受重托辅政,教导太子甚至比皇上还要严厉,安排了亲信日日记录太子所作所为,稍有不当便对太子严加训斥。太子极是愤懑,却也无法可施,只得装模作样地每日打理朝务,内心的怒火却是一日比一日更盛。
那厢太子被齐王百般调教,苦不堪言;这厢杨坚却在定州如鱼得水。定州富庶,通商者多,窃贼骗子却也不少。
杨坚一来便立了个下马威,出了个告示:凡举报窃贼骗子的百姓免三月赋税,如若现场人赃并获,不但免去赋税,更有厚赏。一时之间,定州城内人人警惕,街旁卖吃食的小贩儿也添了个副业,一双眼睛闲不下来,滴溜溜地四处巡查。
杨坚又对犯了罪的窃贼骗子们立了个新规矩:若能举报同党便可减刑,举报一人减一月徭役,以此类推,若能举报三人以上,便只被打发远走,永不许入定州城即可。规矩一下,许多贼窝纷纷解散搬家,生怕被同党株连。
杨坚又严查定州的城禁,出入皆需凭官府通文,若有不查,这班城防侍卫一律按失察受罚。
杨坚雷霆手段,定州城内外治安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百姓安居,纷纷赞颂这位新总管贤明,杨坚自是得意。
此时皇上正在攻打晋阳,三个月仍未攻下,定州毗邻北齐,又在晋阳上游。皇上那儿久攻不下,催粮草的飞书却是日日送到杨坚手里。杨坚正苦恼着,高熲却提了个主意,不如切断汴渠,这样晋阳就没了护城的鸿沟,对攻打晋阳是大大有利,如若仍久攻不下,则可以引汴水北渡,水淹晋阳。杨坚一听,连声称赞高熲鸿鹄之才,从此更待高熲不同。
杨坚派人密报皇上,接着切断汴水,大周军队顺势越过鸿沟,直取晋阳城,皇上高兴之余,却对杨坚更添了几分忌惮,又听杨坚身边耳目说杨坚将定州治理的井井有条,更是对杨坚猜忌,只想找个茬来压压杨坚风头。
这日,杨坚巡视定州城,看到西门终日不开,便问道“为何定州不开西门?前些日子我一直忙着倒忘了问这事儿。”
随行的跟班道“回大人,前几任定州总管都不曾打开西门,上任总管大人说,这西门啊,要等到圣人来的时候才能开呢,所以定州西门不开已经是习惯。”
杨坚一听哈哈大笑:“呆儿,前任总管诓你们呢,这西门临着突厥,他们几个是怕突厥人进定州抢劫才关着这门。如今我做总管,定州治安怎是那几个无能之辈可以比的?定州人多通商,缺了西门,岂不缺了一条财路?今日就把西门给我打开。”
有些愚昧小儿见西门开了,赶紧跪地口呼杨坚为圣人,杨坚哈哈大笑,却不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