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事做了半日才告完整。
大雄宝殿,僧侣侍从宫人早已悉数退下,朝颜持香在手,立在佛前虔诚祈愿,静默独立,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蓦地身后有人走近。
“谁?”她皱眉扬声问。
“是我。”斜阳余晖投在缓步走进殿门的男子身影上,衣袂飘然,玉树临风。
朝颜甫侧目看清来人是谁,后背瞬间一凉。那双眼睛又在盯着她看,里面盈满了微笑,分明如此温煦柔和,却令她心中生出道不明的透骨寒意。
一看到这张脸,那些缠绵的梦境里亲密暧昧的画面瞬时浮上心头,朝颜面颊陡然生起热意,立时竭力稳住心神,“若无记错,宇文家一向可是不信佛的,我与王爷似乎也并无交情,王爷既不为求拜,却是作何?”
“为等……娘娘幸临。”宇文晋磊微微一笑,悠然近前几步,依旧含笑望着她,“该来的没有来,不该来的却来了,不知我站在这儿,娘娘是否还有兴致呆下去?”
朝颜轻笑一声,下意识回避开他的眼神,“王爷又不是瘟神夜叉的,我为何呆不下去?有话就快说,若是闲不住,便画个大花脸敲锣打鼓唱戏去,虚张声势可算不得什么。”
“娘娘说得是,臣一看你就是佛缘颇深之人呢。”宇文晋磊含笑朝观音像走近几步,却只立不拜,“臣不过一俗人罢了,无求于佛祖,自然没什么好拜的,来此不过为能与娘娘叙谈叙谈,娘娘莫非要让臣失望败兴而归?”
“很多人都对我很失望,不差你一个。”朝歌将香烛插在银灰之中,转过身不与他做纠缠。
宇文晋磊看着她,分明是一脸清丽高雅的微笑,说出的话却又是另一番口风:“娘娘的皇帝弟弟有没有告诉过你,娘娘生气的模样很动人?”
“出言不逊,你好大的胆子!”朝颜怒目视他,“我虽死了丈夫,可也由不得你这般肆意轻薄!”
“胆子不大,今日也就不敢来这里招惹娘娘了。”宇文晋磊神色依旧从容,只是笑吟吟看着她盛怒的面容。
他身上陌生伽南香气息随着他的靠近慢慢萦来,不同于夜飒身上的龙涎香气,这样的熏香微苦,却又带着惑人的迷醉,仿佛冰凉滑腻的毒蛇,会在人猝不及防之间攀上去咬人一口。
朝颜攥紧了掌心,“难道你就不怕被他知道了么?若让他知道你的心思,管你是藩王公侯,下场可都不一定好。”
宇文晋磊脸上的笑容仿佛静默了一瞬,语气依然柔和,“依目前的形势,他既召了我回来又怎会轻易动臣?莫非娘娘和他相处这么久,他是什么人,权利与女人哪个他更看重,你还不知道?”
朝颜打量他,唇角慢慢扬起笑,“你确实有自傲的本钱,且牙尖嘴利,很是一番本事。”
他却并无介意,眼神仍瞧她美好的侧颜,帷帐的阴影下,她神情分明冷若冰霜,而那双如墨玉般的眸子里却光芒雪亮,此时只剩炫目的黑与白。而那淡漠清冷的眼神后深藏的不甘与乖戾却被他分明看在眼底,心中突兀地冒出一个念头,这样的女子,是不该呆在深宫里落寞终老的。
任他自持心志坚定,这一刻也不由心神一漾,下意识便欲靠近,朝颜一惊,用力想要推开他,怎知这个看似温和的男人臂力此时却大得惊人,牢牢箍住她的肩,竟让她丝毫挣脱不开。
“你放肆!”朝颜又惊又怒,下意识要一巴掌扇去,然而这个男人太狡猾了,敏捷地一把擒住她的手腕,然后轻轻松松地将她顺势揽在怀里。
这个心思叵测的男人,连做出这般淫邪下作的事也是如此从容自若,仿佛他与她之间,生来便该如此。二人距离如此之近,他身上的伽南香如上好的****,无孔不入地窜进她鼻息之间。那些本以为早已忘却的旖旎梦境此时便如在记忆里生了根,迅速冒出土,疯长蔓延,缠得她快要窒息。
终于是疲惫了,疲惫得连呼吸都没有力气,朝颜干脆仰起脸,伸臂勾住他的颈,呵气如兰,“我倒想试试在他的眼皮底下,你能有多大的胆子?”
雪白的一双手,春葱似的十根指轻轻搭在他颈上,窗外的阳光映着她唇边若有若无的微笑,冶艳得近乎妩媚。这样的笑,却让宇文晋磊蓦然停住攻势。
有种女人的笑,和罂粟花是一样的,越是娇艳,越有毒。